8月22号上午,金湖县城的沿河健身公园里,朴空熙坐在阴影里是木椅上画着写生,而我站在一旁,拨打了昨天沈仙浮发给我的,另一个沈波谷的手机号码。
“1826662XXXX.”第一遍没有拨通,我又打了一遍,接通了。
“您好,哪位?”电话里的男声充满当地方言的磁性。
“您好,请问是沈波谷先生吗?我找他有事商量。”我回答到。
“您是哪位啊?”对方的语气充满试探。
“哦哦,我是沈老板的亲戚,沈郭村的,我叫沈大河,我有事求沈老板帮忙。”我尽可能装出淳朴的声调。
“我帮您问一下。”然后对方沉默了一阵。
“沈大河先生您好,我是沈总的秘书刘泠洋,我知道沈郭村,你在哪里啊,沈总答应见您。”
“我在金湖县城。”我回答。
“那正好,我们也在金湖县城,邶河路的常辉玻璃厂,我把地址短信发你,你快到了给我发短信就行,我叫人去门口接你。”刘泠洋回答。
谈妥后,我挂断了电话,然后走到专心画着速写的朴空熙身后。
“小熙,我联系上另一个沈波谷了,他也在金湖县城,我马上要求见他,要不要一起。”我笑着说。
“真服了你了,太能节外生枝了。”小熙转头白了我一眼:“你自己去吧。”
“你不好奇另一个我什么样子吗?”我追问。
“我唯一好奇的是什么时候能回维扬市,这金湖县太无聊了。”小熙一边兴致勃勃地画着写生,一边如是说。
总之我把小熙留在公园,自己步行回到旁边的东海宾馆,在楼下的停车场里发动了我租的那台亮眼的酒红色大众朗逸,驶向了邶河路的常辉玻璃厂,去寻找那个和我同名同姓的沈波谷老板。
在维扬市租的酒红色大众朗逸
金湖县城的工业区
常辉玻璃厂就在距离不远的工业区,道路是笔直的,我很快就找到了,我给刘秘书发了短信。在路边停好车,然后走到工厂门口。
当我站在工厂门口听保安讲自己完全听不懂的方言的时候,摩托车的噪音和刹车声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去,一个套在黑衣黑裤黑墨镜里的彪悍男子叼着烟径直走了过来。
“你就是沈波谷的亲戚,沈大河对吧?”粗粝的声音带着不容质疑。
“是我。”我看到那男人小臂上写满了纹身,健壮的身体比我高出半头。
“跟我来,我们单独聊聊。”那男人没有拽我,但我如驯服的羔羊般跟他走进了街角边缘的小亭子里。
》》》莫狼
“怎,怎么称呼?”我坐在亭子里直冒冷汗,这里四下无人。
“莫狼,虎豹豺狼的狼。”莫狼往地下啐了一口:“说吧,你都知道沈波谷什么?”
“狼,狼先生,不,莫先生,我只是从村子的通讯录里知道了这个亲戚,听说是老板,就想着联络下,您瞧,我口音都不是本地人,我是回来探亲了。”我当时有点语无伦次:“沈总是犯了什么事吗?不方便就算了,我这就走。“
“真的吗?你是哪里人?东北的吗?我看是沈波谷叫你来跑腿的吧?”莫狼盯着我。
“不不不,我真的是意外知道了,没那么复杂。”我灵机一动,掏出了裤兜里的身份证:“沈大河只是我是社会假名,您瞧,我其实也叫沈波谷,我只是想有缘结实下重名的人。”
莫狼接过我的身份证,摘下墨镜看看,又看看我,发出惊叹:“乖乖隆地东!现在整容技术这么牛了吗?你真是沈波谷?是不是一个人?”
我欲哭无泪:“大哥,我们真的只是重名,你看信息都不一样的,要是改头换面,名字肯定会另起的啊!”
莫狼沉思了一会,终于信服了:“你们还真是同名的两个人的,真是怪事,那行了,你走吧。”
莫狼边说边把身份证丢给我,起身掐灭手中的烟头就要走。
我赶忙起身快步拦着他:“狼,狼哥,那个沈波谷倒是怎么回事?我都糊涂了。”
“没你啥事,我劝你少管闲事。”莫狼很冷漠,没有放慢脚步。
我说过我是属猫的,好奇心重,我当时见状赶紧使出手段。
我从怀中掏出一盒瘦西湖,把烟塞进莫狼怀里,讪笑着说:“狼哥,您看,来都来了,再陪我聊聊嘛。”
莫狼放慢了脚步,接过烟眼睛一亮,我就知道能行,他果然又笑着走回亭子里坐下,我赶忙又掏出一盒新的瘦西湖打开,自己拿一根叼着,剩下一盒都递给莫狼,他不客气地从中抽出一根点上,也给我点上,然后他把那盒也揣进口袋。
小小的亭子里飘出烟气,我和莫狼的心情都放缓了许多。
“小子,你果真想知道那个沈波谷的事情吗?”莫狼最后一次确认。
“当然。”我这两盒瘦金湖的价格可不便宜,原本打算塞给门卫司机之类的。
瘦西湖烟500一条
》》》他的故事
8月21日的上午到中午,我坐在亭子里听莫狼讲完了另一个沈波谷的事,莫狼管我叫大河,我知道了莫狼本名叫莫成,但还是叫他狼哥。
狼哥是金湖县当地高利贷公司中追债的人,他的追踪对象之一就是那个老板沈波谷。那个沈波谷原本就是常辉玻璃厂的老板之一,据说在省里也有关系,17年的时候反腐斗争,江淮省的官员李浩瀚落马倒台了,波及了一大批人,沈波谷也就跑路了,他跑路前欠下了大量的高利贷,所以包括莫狼和假扮秘书的刘泠洋这些追债的人才会到处套信息。
狼哥要赶去中午和朋友的饭局,我俩没加微信,他临走前用纸条留给了两个电话,都是他认识的人,分别是沈波谷老板的前员工——王凝安,以及沈波谷老板曾经的朋友、合伙人——景森。
看着狼哥骑车摩托扬尘而去,我回到自己车上啃了口压缩饼干,微信告诉小熙让她中午自己吃。
王凝安和景森的电话号码我当时都用微信搜索了,王凝安的没找到,景先生的微信倒是搜到并申请了好友。
我坐在车辆,望着面前的常辉玻璃厂简单思索了一下,先拨打了王凝安的电话。
午休时间,电话果然接通了。
“您好,哪位?”王凝安的声音很有干劲。
我在电话里说明了我的来意,开朗的王凝安答应见我,狼哥说的没错,他果然还留在常辉玻璃厂打工。
常辉玻璃厂的门卫没有收我的瘦西湖,我和吃完午饭的王凝安只得来到刚刚的亭子里攀谈,果然还是正经的打工人好客套,我一坐下就递上了一盒瘦金湖作见面礼,王凝安推辞着收下了,但没有抽的意图。
王凝安30岁,看着年轻,偏瘦不高,厚实的头发和高耸的颧骨充满活力,牛仔裤和白T恤特别干净。
就是这样一位看着充满正能量的打工人,提到沈波谷老板言语中却不吝贬低,听他说,前年沈老板带着家人跑路的时候,欠着大伙的工资发不出来,最后竟是沈老板的朋友景老板自掏腰包补上的。这个沈老板荒淫奢靡,养了个叫林赝的情妇,还用那个婊子勾搭上了省里的高官,种种龌龊。
我不排除王凝安先生夸大说辞来排解心中不满的可能,毕竟他后面说的那一段,实在是感觉不足信:那个叫林赝的女人原名林雁如,没了靠山后被黑帮浇灌在水泥里,去年被施工队挖出尸体。
至于我最关心的那个沈波谷老板的去向,王凝安给不出回答,只留下一句:“谁知道呢?润阿美利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