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精神病院写下的第一篇日记,我的姐姐依然是那么固执,坚定的认为我有病,说我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
写到这里时,我停下了手中的笔,朝着旁边望了一眼。狭小逼仄的房间中,柔和的照明灯照亮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在我的病号床上,正坐着一个正体不明的生物,见到我看过来后,它便咧开了嘴巴。
“医生也说我有病,可我敢说,它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的。自打我记事起,我就能够看到它,有时候是在墙上,有时候是在书中,有时候是在我的床底下。
我们之间一直没有任何交流,但都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直到我18岁那天,它开口对着我说出了第一句话。从那以后,我们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们无话不谈,它甚至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它会和我一起上学,一起看漫画书,一起聊聊我班级里的女生。生性孤僻的我交上了人生的第一个朋友,我陷入了迷乱的情绪中,一个只有你自己能看到的朋友,想想就令人激动。
它分享着我的一切,我的狂喜,我的忧愁,还有很多很多...可是,渐渐的,我身边的其他人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了起来,我的姐姐时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还会经常带我去看医生。
我的同学们也远远的避开了我,在背后三三两两的讨论着我。但我却不怎么在意,人生只需一知己,有它就够了。再后来,我就被我的姐姐送到了精神病院里来....”
用笔尖一掇一掇的点着桌面,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最后发现想写的事情就这么一点,我也不是什么能耐着性子写日记的人,索性便直接放弃了。
我把身子靠在暗红色的椅子上,朝着一旁的它扬了扬刚写好的日记。
“喏,日记,几乎都是关于你的。”
“嘻嘻嘻。”它发出了嬉笑的声音,“我说,路人同学,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坚信着我的存在吗?”
我翻了个白眼,表示这就是对它的回应。
“即使是我让你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它指了指我身上的蓝白病号服。
“唔,其实精神病院也蛮好的,只要你有钱,他们就会把你当大爷一样供着。”
“是吗?”它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这个精神病院可不一般,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哦?怎么个不一般法?”我立马来了兴致,它总能给我带来些有趣的消息。
“这可不能说,再说下去就是剧透了。”
“嘁”我撇了撇嘴,它曾经对我说过,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幻想出来的世界,我们的故事是书里的故事,而我只是其中的一个配角,如同我的名字一样,是个路人。
“真不能?”
“真不能。”
“好吧。”我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在这个精神病院呆久了,总是需要点消遣的。
“放心吧,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它如此安慰着我。
“哐哐哐”房间的铁门突然被人粗暴的撞击着,“168号病人,168号病人,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了,你怎么还不睡觉,还在干些什么?”
是巡查!我心里一惊,对着它使了个眼色,朝着门外喊道,“哦哦,好的,马上!”
房间里的灯黯淡了下去,仅保留了一点模糊的光源,勉强给我提供了一些视野。
“喂喂,你还在吗?”
我小声的喊道。
“....”
没有回应,看来它是消失了,不过我早已习以为常。我躺在床上,默默的望着天花板,左下角的蜘蛛网格外的显眼,我知道,这是格温干的好事。
在今天早上,我就发现了这个东西。等我把它清理掉后,便郑重并且煞有介事的把格温给叫了出来,以长辈般的口吻好生数落了她一顿。但她只是用困惑且惊讶的眼神望了我一眼,便默默的扭着身子走开了。
然而,晚上这个蛛网却再次出现了,这就证明了格温把我的话完全当成了耳旁风。真是岂有此理!明天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她一顿,我愤愤不平的想着。
我这个人,有这么一个算的上是优点的东西,我的大脑能很好的分配我的精力。在白天的时候我体力充沛,充满干劲,到了夜晚我也绝不会发生失眠的现象。
正当我想着格温的事情的时候,一股倦意猛地袭来,盘踞在我的大脑之中。我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就在我的眼皮摇摇欲坠,快要合拢的瞬间。隔壁突然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这个声音是如此具有穿透力,以至于厚厚的墙壁也无法阻挡它。
“迪迦!”
我被一下子惊醒了,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守夜的人也被惊动了,他们粗暴的闯进了隔壁的房间,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听着守夜人们含糊不清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我不禁在心里为隔壁房间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叫大谷的年轻人默哀了一下。守夜人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估摸着明天大谷怕是要在床上呆一阵子了。
“这就是你说的大爷般的待遇?”它突然出现了,用戏谑的语气,对着我轻笑了一声。
“那不一样,是他没遵守规矩罢了。”我有点底气不足。事实上,这座精神病院的所有管理人员都可以称得上是喜怒无常,今天他可能对你致以笑脸,明天就可能无缘无故的痛打你一顿。
尽管我还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但这并不妨碍我对此感到恐惧。隔壁已经逐渐安静下来,随着铁门“砰”一声被合拢,便彻底没了声音。
我佝偻着身体,躺在床上微微的颤抖着。
我这个人可以说的上是胆子大了,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害怕的东西,但唯有肉体上的痛楚,令我难以忍受。
并且这种痛楚往往是与死亡挂钩的,我原来经常看到或者听到这些事情,说是一个人,在被别人痛打一顿之后,身体的某个器官就破裂啦,又或者是肋骨被打断了,刺到某个器官啦。总之,这些故事基本上都是以某种争斗作开头,最后以死亡宣告结束的。
一想到今后这种可怕的事情随时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就开始感到不安起来。人就是这样,倘若悲剧发生在别人身上,那么他肯定不会感到害怕,说不定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哩。
但如果这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都可能落到自己头上,那他肯定笑不出来了,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思,他会开始祈祷,就如同世界末日快要来临了一般。
“没事的,不用担心。”它清楚的看穿了我的内心所想,“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有了它的保证后,我松了一口气,内心的慌乱渐渐平息下来。既然它说了,那就一定会做到的,这是我对它毫无保留的信任。况且,来到精神病院这么多天了,我却一直没有出什么事情,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解决掉了内心的一个大包袱后,困意便再次涌上我的大脑,我的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了。
“晚安。”
“嗯,晚安。”
它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