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
魏来看着她，冷惯了的思绪染上一丝温度。
魏来发现，她看着鸥小妹的时候，她的理智少了些，她的情绪多了些。
那是她最不习惯的样子。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不禁伸手、拨开鸥小妹额间乱了的发。
鸥小妹望着她，有那么一刹那，她忘了她自己是鸥小妹，有那么一刹那，她只想成为魏来眼里专注望着的那个女子。
但是她不可以。鸥小妹抿唇，想起了现实。
她拨开魏来的手。
“我们该回家了…，对不对？”鸥小妹站起身，问着，却不是问句。
魏来点头，她收起心里的凌乱，想起了理智，也想起了身份。
想起那些人与人之间，用来封锁情感的──界线。
魏来陪着鸥小妹回家，一路两人都静默着，像种默契，仿佛如果谁先开了口，就会说出什么不对的话，破坏这好不容易再度建筑起来的虚假平静。
只是到了家门口，望着眼前的那扇门，鸥小妹却是停下了脚步。
“我还想走走，你先回去。” 魏来看了她眼，见她若有所思。
知道鸥小妹的个性，于是魏来并不坚持，“嗯，也好。”
于是魏来走远了，徒留鸥小妹一个人站在原地，她看着魏来刷开门，走进了社区里，鸥小妹则顺着马路继续往下走。
她只是想走走，也本以为自己没有目的地，但当她穿过大街小巷，再抬起头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停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她没有花多大的力气便认清楚，这里，是杨瀚之前租给她的那栋大楼楼下。
她为什么会走回这里…，她是想念住在这里的那些日子？还是想念杨瀚？还是… 鸥小妹的心思乱了，充斥在脑里的尽是胡思乱想，一点也理不出一个脉络。
眼前的大门啪的一声开了，鸥小妹直觉避开，她往后退了一步，隐进一旁的小巷里。
“嗯，我搬家了…，你到附近了吗？好，那里我知道，我去找你。”
从门走出的那人讲着电话，鸥小妹看着那人的背影，却是觉得有点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直到她看见她的侧脸，见着她戴着的太阳眼镜，鸥小妹才认出了那人。
是夏凝儿。 因那太阳眼镜是鸥小妹替杨瀚挑的，设计师款，杨瀚下订后从意大利送过来，国内应该只有几副…，是去年杨瀚送给夏凝儿的生日礼物。
鸥小妹认出了夏凝儿，却是不明白夏凝儿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出于一种好奇，她跟上了。
望着夏凝儿走进了间超市，鸥小妹却停下了脚步。
发现了自己一身鬼鬼祟祟，她忽然觉得好可悲。
就算那人是夏凝儿又如何？她跟夏凝儿也并非熟识、也不是报社记者，那她跟着夏凝儿又要做什么呢？
鸥小妹抿唇，她转身想往回家的方向走，好巧不巧，撞着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她喃喃，抬眼，却是见着了杨瀚，杨瀚虽然乔了装，但鸥小妹没有一点可能会认不出他来。
“你…，怎么在这？”
“小妹…”一眼诧异地杨瀚四下张望，见路上没什么人注意到两人，便拽住了鸥小妹的手腕，“我们去车上说。”
说着，他踩过了斑马线，带着鸥小妹上了他停在巷弄里的私家车，本在车上等着的宋为凯见着两人，愣了一下。
“你怎么把小妹带来了？”宋为凯愕然。
“我…”杨瀚提了口气，俊朗的面容有些愁苦，“为凯，我在路上碰到小妹，我不能把她留在那。”
“超市那里吗？”宋为凯问。
“对…”杨瀚皱眉，“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跟小妹解释一下，我就过去。” 宋为凯皱眉，他精明惯了的眼有些不愿，但想了想，还是答应，“那快点，时间是谈好的，这种事情如果没了信用，以后很麻烦。”
“知道了。”杨瀚嗤了声。
宋为凯无奈妥协，下车抽烟。
见宋为凯走了，杨瀚拿下墨镜，他看着鸥小妹，神色复杂，“今天下午的事情，我该开口阻止的，小妹，你会不会怪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鸥小妹抿唇，略过了他的问题，“为凯跟我说，你今晚有拍摄…，是要拍这个吗？”
杨瀚吐了口气，沉沉地，是这一开口，就得说出他此刻刻意回避的问题。
但杨瀚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她的。
就算瞒过今天，等到明天…，鸥小妹也会知道。
他看着鸥小妹，思绪纷乱，只想找到一个最不伤人的方式。
他开口，声音轻柔，“最近在宣传期…，小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很清楚。”
见着杨瀚的举动，刹那，鸥小妹明白了杨瀚的意思。
她低头，吁了口气，“…对，我很清楚。”
杨瀚见状，绷紧的神经卸下了，他放松的吐了口气，“小妹，谢谢你，一直这么善解人意…” 说着，他伸手，想抚上鸥小妹的脸，鸥小妹却是避开了。
“小妹…”杨瀚讶异，愕然。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这么清楚…”鸥小妹说着，她的胸口一阵酸，车里的空气似乎太闷了，她觉得好累、好窒息，“我知道你在为你的梦想而努力，我也不想阻止你…，可是，我想放过我自己。”
听到此处，杨瀚慌了手脚。
“小妹，你在说什么？我是为了我们，从来不是为了我自己。”杨瀚不解。
“为什么你口里总说“我们”，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你口里的那个“我们”。”鸥小妹抬眸，她的眼眶塞满了泪，“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点都不想当你口里的那个“我们”？”
“小妹，我知道你有情绪，我也知道你现在刚开始工作，很不适应、很脆弱，但你不应该牵连我们的感情，我们的感情是无辜的，我也是无辜的。”杨瀚不住解释，他试着牵起鸥小妹的手。
鸥小妹却拨开了，她退到车子的角落，能离杨瀚最远的地方。
她看着杨瀚，噙着泪，提了口气，“如果我早一点说这些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觉得无辜？又或许你真的是无辜的、我们的感情也是无辜的…，而我，很自私。”
“但我累了，我不想阻碍你…，你我都知道，没有我，你会发展得更好，你会离你的梦想更近。”鸥小妹轻声说。
只是这些话，她想了太久，说出口时，她才意识到这些话有多沉。鸥小妹这才意识到，这些她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在过去的日子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小妹，你只是闷坏了，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杨瀚急了，他蛮横的拽住鸥小妹的手，再不顾鸥小妹的挣扎，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开，“小妹，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而且，你想清楚，等时间到了，我能给你的，是许许多多人都给不了的。”
鸥小妹诧异的望着他，“你能给我什么？你又是怎么想的，你认为我想要跟你要什么？”
杨瀚皱眉，正想说话，一阵清脆的敲窗声，他抬眸，瞧见窗户外的宋为凯。
见着他，杨瀚无奈，他侧过身把车门拉开了一个小缝。
宋为凯提醒他，“杨瀚，记者在等了，过两天我们就要开始在各大电视台放新剧预告，你现在不让他们拍，到时候的关注程度…”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杨瀚被逼烦了，他对车外的宋为凯咆哮了声，猛地关上车门。
杨瀚一脸痛苦的看向鸥小妹，“小妹，你不要再闹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失去你、怕你胡思乱想、怕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鸥小妹叹息，她看着被杨瀚掐着的手腕，那手腕已被杨瀚掐出了淡红色的手印，“你也是，你很清楚你要的是什么…”
“我当然清楚，我要的，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将来。”杨瀚说着，此际，又听见宋为凯催促地轻敲窗户，杨瀚深吸口气。
但见着鸥小妹的一眼无辜，杨瀚的怒气终是抑下，“小妹，我没有时间多说，你冷静想想，既然你爱我、要的也是我，那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我…”鸥小妹看着他，见着他的退让，有那么一瞬间，鸥小妹的心软了，“我爱你，但…”
杨瀚却是打断了她。
“你只是压力太大了。”忽视她的话，杨瀚做出了结论，拉开了车门，“你今天的话，我不会在意的…，我们之后再谈，好好谈，你也先不要多想，好吗？”
下了车的杨瀚，他头也不回的往刚刚超市方向跑去。
鸥小妹看着他的背影，有短短的一瞬间，她觉得，杨瀚好像就这么跑出了她的生命里，跑离了两个人在一起的轨道，跑出了这十年的回忆，跑出了她对他最后的期待。
“你要的不是我…”关上车门，鸥小妹见着杨瀚的背影喃喃，她的心很疼，比她能想象的还疼。
“你要的是你自己，是你的工作…”
鸥小妹说着，却是哽咽了，因为她终究想清了那件事，想清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逃避、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她可以只要杨瀚，什么都不要，不当编剧也可以，牺牲梦想也无所谓，有钱也好，没钱也罢，她要的只是他，要的只是他们两个可以携手白头，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可杨瀚不是。
杨瀚要的，从来，都不是只有她而已。
想起了过往种种，看着杨瀚离去的方向，鸥小妹终是想清楚了。
她掏出了手机，打了几个字，那几个字很短，但却是她没想过有一天，她必须以这样的方式跟杨瀚告别，让两人自由。
“…对不起，我们，还是分开吧。”
看着那短信，鸥小妹抿唇，她一个人站在那孤冷的夜色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按下了发送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