鸥小妹不知道昨夜怎么过去的，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天已经亮了。
她张开眼，在模糊的意识间整理思绪，昨晚，她哭了一夜。
她舍不得杨瀚，可她累了，她想放过自己。
她看向床边已经空了的那一半…，魏来今天比她早起，却是不知道昨晚她哭泣时，有没有吵到她。
魏来已经很常睡不好了。鸥小妹不忍。
她是该跟鸥柏崴说，要鸥柏崴早点回去才对。
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她踏出房门，食物的香气飘满了屋子，鸥柏崴坐在餐桌边，对鸥小妹招手。
“小妹，你起来啦？快过来吃早餐。”鸥柏崴笑吟吟。
“嗯。”鸥小妹点点头，踩着拖鞋走到桌边的她，见着餐盘上搁着的煎蛋和火腿，这才多了分清醒。
煎蛋和火腿个个、片片都排列的整整齐齐，像是依着划齐的格线排序似的，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鸥小妹被惹得笑了，那点笑意，稍稍亮起她的虚弱。
“醒了？”魏来走出厨房，搁了杯牛奶在鸥小妹面前的餐桌上，“先吃，等等我们一起出门。”
鸥小妹点点头，她拿了片吐司，夹了火腿跟蛋，一抬眸，却见鸥柏崴笑吟吟的看着她，眉眼都快被这笑意给压弯。
鸥小妹拧眉，“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看你们这样感情很好吗。”鸥柏崴说着，故意似的，说得模糊不清、暧昧不明。
他喝了口牛奶，佯装镇定的拿起报纸，多般认真地端详起今日的新闻。
婷婷挨近了他身边，一张小脸贴着报纸，看得仔仔细细的，小大人的模样，好像怕自己看漏了什么。
鸥小妹失笑，她咬了口刚拼好的火腿蛋吐司，觉得心里暖暖的，心情好些了。
“爸爸，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他。” 忽地，婷婷指着报纸一角嚷嚷。
鸥柏崴一愣，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为天人的消息，大惊失色，“什么？你要嫁给谁？你也太快就要抛弃我了吧。”
“哥…”鸥小妹叹息，觉得鸥柏崴总是太小题大作。
“…杨瀚？”鸥柏崴嚷出了个鸥小妹熟悉的名字，对婷婷殷殷告诫，“婷婷，你不可以嫁给他。”
听到这话，不自觉地，鸥小妹的笑意淡了，她抿紧唇，忽然间没有了食欲。
“为什么？”婷婷问着。
“你没看到吗？报纸上写他已经有女朋友啦，昨天还在超市门口被记者拍到呢…”鸥柏崴嘟嚷着，揉着婷婷的发，“你看，他已经找到自己的公主了，婷婷，你就算要嫁，也要去找自己的王子啊。”
“那我要嫁给骅骅哥哥。”
“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坚持、为什么那么早就想着要嫁人，你爸我都还没老？拜托你，让我多养你几年好吗？”鸥柏崴悲愤。
“我不要，爸爸你好黏人。”
“蛤？你好坏，爸爸要哭了…”
听到杨瀚的名字…
“哥，我先去公司。”鸥小妹开口，打断了鸥柏崴父女俩的喧闹，她拿起包包往门口走。
鸥柏崴愣了下，见着鸥小妹盘子里还没吃净的三明治，喊她，“小妹，你怎么才吃一半？还有，你不跟魏小姐一起去公司吗？”
鸥小妹停下脚步，看了他眼，“我不饿…总经理的话，你帮我跟她说，我早上要进公司赶东西，所以先过去了。”
“啊？怎么这样？”鸥柏崴不放心，还要再问。
“小妹…你怎么突然？” 只是他正说，鸥小妹却已开了门，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的鸥小妹按了电梯下楼，早晨的街道上洒满了灿烂的阳光，路上的行人却神色匆匆，小小的街道塞满了塞车的喇叭声和交谈声，鸥小妹循着路往前走，找着家里附近的公交站牌。
她的心思很乱，想一个人静一静。
鸥小妹当然知道杨瀚跟夏凝儿昨天约在那儿是要拍什么，今天早上的照片，无疑证实了她昨晚的认知。
找记者假装偷偷拍摄两人的甜蜜，这是宋为凯常用的宣传手法──当然，两人是装出来的，只是演戏的场景，从摄影棚换成了超市，剧本的演绎方式从古装剧换成了生活版新闻。
鸥小妹记得杨瀚第一次跟她提这件事的神情，那时，鸥小妹才刚妥协，接受杨瀚要和夏凝儿搭档成荧幕情侣的这件事。
“那你还能跟我去见我哥吗…，我哥一直很想看看你，我会跟他说好，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云翰，我一个人在这，他很担心我…”
两人那时说着的话还盘旋在鸥小妹的耳际，鸥小妹终是想起，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真正正的学会了妥协。
“小妹，抱歉，我问过为凯，他觉得我经不起任何一点风险…”
“你会理解我的吧，我的事业刚起步，这是我的机会…，不，是我们的机会。”
鸥小妹望向天空，她的心很痛。
如果当他口里的“我们”，代表的就是鸥小妹必须欺骗自己，必须欺骗自己的感受。
那她累了，她想放手了。
杨瀚有他的天空，她想让他放手去追。
她想找回自己，也不想再牵绊他。
尽管，做出这个决定，她的心，依然隐隐作痛。
她正想着，一台熟悉的房车却是停在她面前。
车窗摇下。
鸥小妹抿唇，不意外是魏来找着了她。
但她不想上车。
望着魏来的车窗，鸥小妹背紧包包。
见鸥小妹不上车，魏来心一横。
她索性下了车，帮鸥小妹开了车门。
看着面前敞开的车门，鸥小妹却是想起了妥协、想起了她现在最讨厌面对的一种情绪。
在魏来面前，她不想妥协。更应该说，在魏来面前，鸥小妹觉得，她不需要妥协。
她任性的往前走，手却被魏来牵住了。
魏来的手心总泛着凉意，有时，甚至是冰冷的，但不知怎地，却总让鸥小妹觉得温暖。
鸥小妹停下脚步。
她不得不承认，见着魏来，她的心情好些了，内心里的酸涩也淡些了。
魏来开口，声音淡淡，“你哥担心你，要我出来找你。”
鸥小妹看了她眼，又见着街上盯着她俩看的人们，鸥小妹抿唇，因为终于恣意的这一点任性，甘愿了。
她低眉，跟着魏来往车子的方向走。
此际，不远处几个站在公车站牌下的妇女，见着她们的亲昵，却是讨论起来，旁若无人似的。
“不会吧，她们是蕾丝边吗？大街上哎…”
“蕾丝边好多喔，看了就不舒服，女人就该跟男人在一起啊，莫名其妙…”
“听说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哎…”
无法管住窜进耳里的声音，魏来抿唇，她停下脚步，淡淡望了鸥小妹一眼，犹豫了下，手微微松开了。
鸥小妹这才回过神来，她抬眸，那被魏来松开的手，少了凉意，却剩下了不安。
鸥小妹没多想，她牵紧了魏来的手。
“小妹？”魏来抬眸，愕然。
鸥小妹抿唇，出于一种直觉，她感觉到魏来的不安，虽然她不知道原因，“我觉得…，我们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来看着她，神色染上一丝复杂。
想着什么似的，过了会，她才按开车门，“上车吧。”
车上，两人一度静默着，过了会，魏来才开口，“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啊…”鸥小妹愣了下，一时不明白魏来为什么这么说。
魏来抿唇，整理着思绪，她伸手，指了指她搁在一旁的公事包。
“第二层，打开它。”
鸥小妹听着，低眉，顺从的照办了。
她在里头见着了一只文件夹，里头是几分讲义和课程时间，鸥小妹翻阅着，刹那还不明白魏来此举的意义。
“顶牛的电视部门那里固定有编剧训练课程，是针对我们公司内部人员设计的，之后，周末去上课。”开着车，魏来说着。
鸥小妹讶异，她在这圈子跌跌撞撞了那么久，自然知道魏来的意思。
因为这种内部训练课程，表面上是单纯上课，但其实是给公司新人机会，借此找出有潜力的新人、选出之后电视台要拍的剧本。所以，如果表现得好的话，鸥小妹就可以少走许多冤枉路。
但这种机会，想当然是电视部门那专属的，本不该出现在周刊部门才对。
鸥小妹大概猜到魏来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鸥小妹喃喃，她吁了口气，心里头的酸涩却停不下来。
一个红绿灯前，魏来停下了车，她看了鸥小妹一眼，拧眉，“你在周刊部有你的潜力，但我想…”
她提了口气，“人，最重要的还是快乐。”
她伸手，抹去鸥小妹眼角的一点泪，“我听你哥说，你为这件事情努力很久了，如果这件事会让你快乐…，那，就别放弃。”
鸥小妹点点头，抱着那张报名表，像是再也不愿、也不能松开手似的。
“好…，我会加油、我会努力。”她说，说得认真，因为这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了。
“那当然，我会盯着你的。”魏来淡淡一笑，视线回到了车道上。
鸥小妹见着魏来的侧脸，思绪却陷落了，只因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被理解了…
一个人跟一个人之间的距离可以这么近…，连她跟杨瀚之前，鸥小妹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第一次，鸥小妹觉得她再也不是一个人。
至少，她愿意理解她…，至少，有她陪伴。
心情忽然好了起来。鸥小妹吸吸鼻子，擦干眼泪，按开了车里的音响。
说起来，这不是鸥小妹第一次搭魏来的车，却是鸥小妹第一次按开音响。
魏来喜欢听什么样的歌，鸥小妹不知道。
她好奇。
音响运转了起来，传出的人声轻柔，只是那歌，却是唱到一半的，“…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这旋律鸥小妹不陌生，是王菲唱的“因为爱情”，是首曾经红遍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
只是鸥小妹正听着，魏来却是伸手把音响给关了。
“我不喜欢听歌。” 她忽地说，声音多了一丝情绪，也多了一丝冷，“以后没问我，不要自己打开。”
“嗯…”鸥小妹讶异，只因她感觉到魏来语里的怒意，多多少少。
魏来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提了口气，敛下了情绪，“快到公司了，等等我先把车停在大门那，你从大门进去…”
“…这样，比较快？”
车里的气氛刹那之间变了，鸥小妹措手不及，只能点头答应。
“好…”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过话，徒留沉默在车里恣意妄为。
那刹那，鸥小妹想起她不是头一次看过魏来如此模样，第一次，是她刚要住进来的时候，那时，魏媛打算把家里的另一个房间租给她。
那房间，是魏来前女友的房间，鸥小妹记得。
那这次，是不是也是因为…
鸥小妹想，不知怎地，想到此处，她的心里有些闷。
此际，下了车进了女孩Ask办公室的她，却是被人叫住了。
“鸥小妹，你来我办公室。”鸥小妹转头，站在经理办公室门口的萧翊潇神色严肃。
他一双精明的眼蕴着怒意，直盯着鸥小妹，像是鸥小妹给他惹上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