鸥小妹望着杨瀚，这个她日渐感到心寒的男人，抿紧唇。
她推开了杨翰的怀抱。
“你先进来吧，你也不希望我们会被人看到？”鸥小妹说，她领着杨瀚进了屋。
走过饭厅时，淡淡的奶油香散之不去，鸥小妹想起了她的戚风蛋糕，但她没有停下脚步。
杨瀚跟在她后头走进那屋子，屋里的陈设简单，像是刚搬进来没多久的样子。
只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一对的拖鞋、一对的抱枕、一对的马克杯…
这不是一个人住着的地方。
也不像，是单纯和室友住着的地方…
杨瀚想起他来这里之前，夏凝儿的欲言又止。
“小妹她…，总之，她过得很好。”
“我看起来，她应该已经恢复了、不需要你了。”
不需要你了。
鸥小妹她，原来，也会爱上其他人吗？
见着屋子里的一切，杨瀚的心里不自觉浮出这个念头。
“你喝了很多酒？”坐上沙发，鸥小妹替杨瀚倒了杯水。
“对。”杨瀚拿下了鸭舌帽，接过那水，沉吟了会，低声开口，“这次…，是真的喝了。”
鸥小妹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上次的事，我想，应该不是你的本意。”
“小妹…，你对我总是这么包容。”杨瀚说着，他握住鸥小妹的手。
鸥小妹看他一眼，短暂迟疑，终究，把手抽开了。
杨瀚见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他苦涩一笑，“小妹，谢谢你，不过，你不用帮我脱罪了。”
“我不会没有责任…”杨瀚说，低眉，酒后的呕吐感涌上，他捂着嘴，压下那一喉咙的恶心气息。
“你需要去洗手间吗？”
“好。”
杨瀚应了声，只因走进浴室，会更能印证他的想法。
拖鞋、牙膏、毛巾、漱口杯。
鸥小妹会用的瓶瓶罐罐、鸥小妹不会用的瓶瓶罐罐。
杨瀚扭开了水龙头，水龙头里的水不住流着，冲刷着洗手槽，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
杨瀚洗了把脸，水龙头的水却没有关上，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笑一笑。
他对着镜子摆出了一个专业的笑容，那是他这些年来对着摄影镜头练习出来的。
镜子里的杨瀚又多笑了几次，每个模样，都是摄影师训练过，能拍出最好照片的笑容。
看着那镜子，杨瀚却已不记得，最初，还没有经过这些训练以前，他的笑容，是怎么样子的。
他已经忘了。
他走出浴室，接过鸥小妹递给他的毛巾，他低眉，看着这个这些年来他念念不忘的女人。
她是一样的美，她美的不单是她的外貌。
在杨瀚看来，鸥小妹最美的，是她的纯然、她的善良、她的纯粹。
而不论这些年他变了多少…，杨瀚清楚，鸥小妹始终没有变。
酒，该醒了。
“现在跟你交往的人…”杨瀚说，他用毛巾揉着鼻子，说话的声音变得那般不清楚，“…比我更爱你吗？”
鸥小妹抬眸，痛苦得闭上眼，吁气。
“无论如何。”鸥小妹说，轻轻地，“我已经爱上她了。”
鸥小妹回答了他。 她没有正面回答杨瀚的问题，却已经给了杨瀚全部的答案。 短短几句话，杨瀚已经不需要知道更多了。
“哈、哈哈…”杨瀚笑了，这一笑，让他开朗的伪装卸下了，他笑得张狂、笑声恣意、笑着流泪。
他把脸埋在手里，吁气，只为了让自己好一点。
他想起夏凝儿今天临走前告诉他的那些。
“魏来爱上她了。”
“杨瀚，很可笑吧？你的前女友、我的前女友。”
这是报应？
杨瀚屏息，接过鸥小妹递给他的纸巾。
“你还好吗…”鸥小妹问他。
杨瀚抿唇，摇摇头。
不论是不是报应，现实是不会改变的。
杨瀚想起他今天来最重要的目的。
“小妹，跟你交往的人…”说着，他在客厅茶几拾起那张名片，“是顶牛的魏高管吧？”
鸥小妹愣了下，愕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给杨瀚一个回答。
只因过了今晚…，明天，她们就会是分手了的前任情人。
但那又如何呢？ 眼前、当下。魏来的确是。
“对。”鸥小妹说。
“你不能跟她在一起。”杨瀚说着，把名片搁下了，一抹嘲讽的冷笑，像云雾未散尽时的下弦月，“不论跟谁，就不能是她。”
“杨瀚，你在说什么…”鸥小妹喃喃，不解。
“小妹。”杨瀚开口，淡淡一眼，望进鸥小妹的眼里，“因为她最在乎的人，不会是你。”
鸥小妹见着那眼神，想起了夏凝儿。
对，杨瀚跟夏凝儿。
他们俩搭档了这么多年，夏凝儿过去的事情，或许，杨瀚也是知道的。鸥小妹想。
“我不在乎…”鸥小妹说，她抽起杨瀚手中的名片，搁进了桌上的名片盒里。
“但我在乎。”
说着，杨瀚覆上了鸥小妹搁在名片盒上的手，“小妹，你不再爱我可以、你要跟别人在一起也可以…，可是，我不能把你交给一个不会爱你的人。”
“而且…” 杨瀚吁了口气，想起了八年前，想起那间冷冰冰的会议室、年轻的魏来，以及，他跟夏凝儿的初次见面。
即使现在，杨瀚都没有后悔过那天的决定。
他得到了该得到的。
只是鸥小妹呢？得到这一切就代表要失去她吗？
“小妹，对你，我犯过错，我愿意承认、也愿意承担。”杨瀚低声说。
他深情的眼对上鸥小妹的，只可惜，他已无法从鸥小妹眼中，看到过去的情深意切。
短短刹那，杨瀚的视线凝滞了。
因为他这才明白，他其实不能想象鸥小妹不再爱他会是什么样子。
眼前的鸥小妹，疏离的令他感到害怕。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夏凝儿今天下午特地来找他、告诉他那些话。
他们是一样的，都太害怕了。
“先不说魏来是个女人、不说跟她在一起，你必须承受多少无谓的社会眼光…”
杨瀚低声说，他极富磁性的嗓音美化了他话语的残酷，“小妹，你才认识魏来多久？你真的认识魏来这个人吗？”
“云翰，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论如何，鸥小妹是熟悉杨瀚的。
她看得出杨瀚的欲言又止。
知道鸥小妹发现了异状，杨瀚无奈一笑。
“小妹，我想…，我们之所以会走到今天，都怪我和夏凝儿搭档成荧幕情侣，只是…”
杨瀚说着，不自觉地避开了鸥小妹的视线，低眉。
他看着鸥小妹脚上那双淡粉色的软拖，想起以前两人刚搬来大城市、想起他们还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杨瀚想起他刚开始当临演时，拍戏时间特别不固定，而鸥小妹总会等他下戏，等到三更半夜也毫无怨言。
于是那时，不管日子多苦，杨瀚都觉得没有关系。因为他知道，只要回到家、家门一开，鸥小妹就会在那儿。
那是他的幸福，谁也夺不走的。
后来，即使他人不在鸥小妹身边，杨瀚却总认为过往的那些日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那该是永远，而既然是永远，他不该放弃。
就算刻意简略了一些事实也无所谓。
思绪沉沉，杨瀚开口，“小妹，其实，当时是为了遮掩夏凝儿闹出的丑闻，我和她才会搭档，借此让媒体的焦点移到我和她交往的这件事上头、冲淡夏凝儿闹出的风波。”
鸥小妹听着，不安隐隐约约的被勾起，她的眉头锁紧了，本能地。
她是第一次，听到杨瀚对她提起当年事情的细节。
但…，这件事情跟魏来又有什么关系？鸥小妹不解。
见她不语，杨瀚就怕她听不清楚似的，捧起她的脸，继续说，“小妹，你还不明白吗？我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我…”鸥小妹喃喃。
杨瀚却已开口。
“当时做这个决定的人，就是魏来。”他声音冷然，如同他口里的事实一般冷酷。
“我和为凯都知道她当时和夏凝儿正在交往。虽然，为了保护夏凝儿，她们对外都说只是好朋友、都说，魏来的交往对象是单雪淇。”杨瀚说着，直至此刻，他终于在鸥小妹的眼里找到了一丝脆弱。
“都已经过去了…”鸥小妹深吸口气，明白杨瀚的意思，她再也不想知道杨瀚后头话里的内容。
她现在认识的魏来，是很好的。
过去的魏来，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过去的魏来，只是单纯的想保护夏凝儿。
魏来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她只要知道现在的魏来，就够了。
“你该回去了，我帮你叫车。”鸥小妹说，拿起一旁的家用电话就要拨打。
杨瀚愕然。
鸥小妹这些年受的苦，杨瀚是知道的。
杨瀚本以为，知道这件事后，鸥小妹会恨起魏来，也会想起他们两个当年有多么相爱、会发现如果不是魏来做了那个决定，他就还会是以前的蒋云翰。
他们不会走到今天、不会分手、不会形同陌路。
杨瀚心寒了。
原来，鸥小妹真如宋为凯所说，只是个变了心的女人吗？
那就没办法了。
“但是魏来叫我牺牲你。”杨瀚抓住了鸥小妹的手腕，开口，对上鸥小妹的一眼讶异，“当时夏凝儿的声势比我好上太多， 是魏来建议我，如果我想在演艺圈窜起的话，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放开我…”鸥小妹喃喃，她试图挣脱杨瀚的手。
但杨瀚抓得很紧，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怎么也不肯放手。
“是魏来说，真的在乎我的女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我身边的。”杨瀚说着，在鸥小妹的沉默里，一直说着， “小妹，听到这些话，你还不明白吗…，她当年就知道你的存在、她并不无辜，是她为了保护夏凝儿，要求我牺牲你。”
“我们会走到今天，都是魏来她一手造成的。”
“她为了夏凝儿，可以牺牲任何人，这些年来都是如此。”
“她永远也不会真的爱你…”
杨瀚说着，他抬眸，望见鸥小妹看着他的眼像是失了神。
他继续说，刚冷的声音温柔了，“而小妹，你很清楚，无论我犯过多少错…”
“…我，对你才是真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