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双苍白的眼睛默默地盯着他,似乎想诉说什么,又像是在渴求什么。“吾再问你一遍,可曾想要这力量。”血淋淋的心脏自远处漂浮而来,时迁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逐渐与那心脏共鸣,模模糊糊的歌声响起,很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苍白的眼睛注视着那颗心脏,时迁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吃下去,吃下去!”“多么美味,不是吗?”“不要抗拒,不要害怕。”“神明终会诞生,不要犹豫!”越来越多的声音像是猛兽一般涌来,肆意撕咬着他的身躯,但他对身体的疼痛已经麻木,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呢喃一句:“我害怕啊·.......”
“时迁,醒醒,快醒醒,陈大爷要发飙了!”一股巨力把时迁从梦境中强行拉了出来,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发现班主任左手拿着课本,右手捏着一把粉笔,两只牛眼死死瞪着他,他的桌上已经有好几根粉笔头了,校服上也沾满了白点。“好,我们继续,时迁同学,请上来解答一下这道题目。”陈大爷指了指黑板上的数学题,好家伙,光题目就抄了半黑板。对于这种情况,时迁熟练地站起来,大声地吼道:“陈老师,我不会!”“好,这节课你给我站着上,下课后你来一趟办公室。”“明白!陈老师。”
班上有人偷偷地笑了几声,不过很快恢复平常,同桌的陈岩扮了个鬼脸,然后又开始认真地听陈老师分析。这对于时迁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自从国家直接给了他一个报送名额,又与他的高中进行了沟通,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天天累死累活地去记忆各种知识点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从他的工作开始,他整天都处于一种疲倦状态,所以他站着又睡着了,直到下课时陈老大爷拽着他的耳朵把他拖到了办公室。
“最近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天天这么困?这些知识对你以后有多大帮助不知道吗?”陈老爷子又开启了唠叨模式,絮絮叨叨地强调学习的重要性。“陈老师,这是今天的作业。”抱着作业本的虞淼在这时走了进来。“辛苦了,有人没交吗?”“嗯,时迁没交,还有几个请假的。”“好,辛苦你了。”虞淼一边回答着陈老师一边用余光瞟着时迁的手腕,她刚刚借着收作业的名义已经将班上同学全部观察了一遍,然而并没有昨天那道疤痕。是他吗?懒散的性格,对什么事都起不了什么兴趣,阴暗的气质。时迁有些受不了她的目光,挽起了袖子让她看了个遍,那里什么都没有,反而是那双漂亮的双手让虞淼起了兴趣。“好嫩啊,比很多女生的手都好看。”虞淼看了看自己的手,内心有些羡慕。“怎么了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陈老爷子看着时迁的动作,有些疑惑地询问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热。”“哦,确实,”陈老爷子点点头,“虞淼,你怎么还不回去,马上要上课了。”“哦,我马上回去。”虞淼连忙跑了回去,“看来是请假了,回头让妈妈去查一查。”
木塔之内,若有若无的嘶吼声来回激荡,之前带路的军人此刻也是有些紧张,他拔出一把手枪,警戒着木塔内的黑影。“速度要快,不要让他们跑出来!”抬着一口黑木棺材的几个人应了一声,其中一人将棺材盖缓缓推开一个小角,一对猩红的双眼自棺材中升起。“抓住了,打开二层木塔!”其中一个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麻袋连同红色眼睛和周围的黑气一同裹住。军人向着木塔二层的一处凸起的房射了一枪,二层密闭的窗户打开了一个小口,来不及多想,那人将麻袋丢入小口,窗户立即关闭,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从几个方向传来。
“没事了,剩下的等主事的回来就行了,哥几个吓着了没?”军人将枪放下,笑着拍了拍其他几个人。“说实在的,听着怪害怕的,我们还是第一次接这种任务。”“哈哈哈,习惯就好,也挺简单。对了,哥几个怎么还抬了口棺材,直接装过来不好吗?”“不行啊,那鬼东西凶得很,离开棺材久了要发飙的!”“那现在事情完了,这棺材怎么弄啊?”
军人走近棺材,刚刚推开的小口还在,军人却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况,索性将棺材板全部推开。那是一个装扮得很美的女人,眉若弯月,口若樱桃,似笑非笑,紧闭的双眼让人觉得她不是死亡而是在忧愁什么,加上穿着一身古装,更添加几分诗意。“不对!诞生出冤魂的尸体怎么会完全没有腐烂,你们!”军人回头,却看见那几个人两眼无光,仿佛游魂一样向他扑来,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没有丝毫温度,却让军人想一直持续下去,永远地得到她的爱抚......
“整整一周了,妈妈,你还没查出来吗?”虞淼趴在沙发上来回翻滚,一旁的妇女无奈地摇摇头。“淼儿啊,你真确定吗?我查了很久,也没查到谁的手腕上有一道疤痕,可能你当时猜错了吧。”“不可能,一定是妈妈你没认真查,一定是妈妈的错!”虞淼的衬衫已经被滚出了许多褶皱,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妇女。“好,是妈妈的错,行了吧。”理了理耳发,妇女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任然妖娆性感,只是少了青春时期的羞涩,多了几分成熟。“幸好不是太丑,不然你爸爸嫌弃我了怎么办。”妇女左看右看,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脸上染上了几缕绯红。“走了走了,爸爸一定已经等急了。”虞淼拉着妈妈,心中想着一些平时忽略的细节,内心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究竟是怎么搞的?”望着熊熊燃烧的木塔,时迁很庆幸没有答应父母的请求,木塔被毁,那也就是说平时关着的那群家伙被放了出来,虽然他们不敢对自己动手,但是对上自己父母就不一定了。“罗叔,罗叔,你在哪里?”作为练家子的罗叔没可能会保不住命,但是此刻却连影子都看不见,时迁隐约觉得要出大事了。不对,就连关在木塔里的恶鬼也不见了。时迁卷了卷有些长的红袍,冒着火势向着木塔第一层跑去。
外面是熊熊大火,里面却和往常一样,没有预想中的滚滚浓烟和骇人烈焰。“面具呢?究竟怎么回事?”放在展示柜里的七张面具如今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来找我啊。”娟秀的字迹让时迁觉得很熟悉,让他想起了自己心中暗恋的那个人,他抑制不住狂跳的心,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更高的楼层。“想吃吗?”苍白的眼睛猛地浮现在他面前,虚弱的声音在他耳朵旁诉说,一颗血琳琳的心脏又出现在他眼前。“呼,不.......不对,我......我这是怎么了?”他被这声音一吓,发觉了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作为当年那事的幸存者,他对于感情看得很淡,更谈不上会去暗恋别人。“现在面具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失去了应对恶鬼的唯一手段,必须立即撤退。”冷静下来的他向着塔外狂奔,却被一人撞倒在地。
“这么着急是要来找姐姐吗?”时迁忍住疼痛,抬起头来,正迎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真好看啊。”他咽了口口水,一时间看得失了神。精致的瓜子脸配上齐腰的长发,一身宝蓝色古装更给她添加了几分色彩,一颦一笑间带着致命的诱惑。“是我喜欢的类型呢!”那女孩看着他失神的样子,莞尔一笑,日月为之失色。她理了理遮住脸颊的长发,俯下身去。“姐姐好看吗?”“好,好看。”“那你能帮姐姐一个忙吗?”“不行!”时迁清醒过来,起身往其他方向跑去。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冷漠,姐姐我真的很失望。”明明刚刚还在身后的女孩现在却出现在他前方,借着略高于他的身高,轻轻地托起他的下巴。“姐姐我啊,可是最讨厌不好好听人讲话的孩子了。不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只要你去帮姐姐把上面的楼层打开,姐姐就奖励你好不好?”她随意地挥一挥小手,身边的青石板像是受到什么巨力一般,一块接着一块迸裂开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时迁以一种委屈的语气回答道:“姐姐,我就一打工的,那之上的楼层我也没钥匙啊。”“不,你有,”女孩以一种相当肯定的语气回答,右手一挥,几个人影从树林中钻出来,“你说是不是啊,罗锋叔叔。”几张狰狞而又恐怖的面具之下是几个熟悉的身形,殷红色液体不断从面具和脸部的缝隙处流下。
“滚开!”时迁将划破的手指向女孩身前挥去,血珠自伤口处飞出。“果然,令人垂涎的血脉。”女孩似乎相当忌讳,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向后退去。时迁则扑向戴面具的人,抓住其中的军服男子的肩膀死命摇晃。“罗叔,醒醒,快点醒醒!”时迁又拽住面具,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面具此刻竟像长在他们脸上一样,怎么都拽不下来。感觉到疼痛的罗叔反而一拳击退时迁,然后又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又对他们做了什么。”时迁看着女孩,就像十五年前盯着那个人一样。
“怎么了吗?生气了吗?对不起,姐姐来安慰你怎么样?”猛地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随即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呀,你刚刚不是很生气吗?为什么不来打我啊?”时迁已经开始喘不上气来了,然后天地在他眼前颠倒,他撞到了塔上,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是不是很疼啊,姐姐帮你吹一吹怎么样?”双脚被抓住,然后脚踝上感受到的力量越来越大。“啊!”难以忍受的疼痛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然而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始终无法昏过去。“这样好不好,反正你只是为了赚钱,你把钥匙给我,姐姐给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够,女孩偏起脑袋想了想,神神秘秘地趴在他耳边,“或者加上姐姐也行哦!”她将古装拉下一角,露出洁白的肌肤,似乎还有股茉莉花的香味环绕在他身边。
“我说,”女孩将耳朵偏向他,“你的年纪比我还小,怎么这么骚啊?”仿佛一只发狂的野兽,听到这话的女孩一把抓起时迁向远处丢去,落地时的剧痛终于让他昏了过去。苍白的眼睛再一次出现,血淋淋的心脏逐渐靠近。“你不是说你只是个为政府打工的吗?怎么今天连命都不要了?”有气无力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在此时却是那样亲切。“上面几层的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放他们出来,恐怕要死很多人吧。”无精打采的声音一顿,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回答。“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办,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是保住其他人的命。”时迁蹲了下来,他惊奇地发现原来他是可以自由行动的。“我也不想死啊,不过那个疯子实在是厉害,除了开始躲了一下我的血,其他时候根本就不怕我的血,我能怎么办呢?”苍白的眼睛不断地开合,似乎是在为时迁思考后路。时迁掰起了手指,一件一件地计算自己的后事:“我死了之后国家要给抚恤金,然后加上我攒的钱足够父母安稳度日了,然后鬼魂那边我也挺熟的,到时候还可以找个大哥.......”
“就这么放弃了吗?你对生命就这么冷漠吗?”第一次发觉这声音竟然还有些磁性,时迁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叹了口气。“本来还挺宝贵的,自从被你坑了一道,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便觉得没什么了。”时迁舒展了一下筋骨,现实中的伤没有带进梦中真是太好了。“那,你甘心吗?”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轮血月,踩在累累白骨之上,独自舔舐伤口的自己,时迁摇摇头。“可比起她,我更害怕自己,不是吗?”“那你问问自己,他想不想杀人?”不断加速的心脏已经给了他答案,一股怨恨和不甘充斥着他的大脑。抓起身前的心脏,就着血水咽了下去。“起码我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啊,我可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