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15 帷幕之角
“科长！这里很危险！”
莉莉琪挡在艾默前面，警戒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发酵的垃圾、满地的违禁物空瓶和一堆烂人。”
“对于立花都市民来说确实危险。”
“但这里是我通往自由的钥匙。”
艾默踩碎地上写着“克洛诺斯”精神药物的塑料瓶子，刺耳的破裂声并没有吵醒那些脖子后连接着金属粗管，沉迷于“立花都超梦组网”装置的“人”。
长时间链接超梦组网的“他们”卷缩在破裂的垃圾堆里，骨瘦如柴。
身体的饥饿并不会吵醒“他们”，手臂上扎着的数根营养液能维持他们数年的生命。
保证最低生活需求的他们在网络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也无法出来。
他们无法适应这个社会。
过了好久，莉莉琪看着那些人一直保持“死人”的姿势才稍稍放下警惕，疑惑地问道：“科长，他们为什么戴着那种东西一动不动？”
“他们在超梦组网里出不来了。”
“什么是超梦组网？莉莉琪不明白。”
“电子乌托邦的梦罢了。”
艾默点开二级资料库，查看他昨天注明的关于Luna所在的“RE-3重工”线索—
“皆川智，21岁，立花都人，RE-3重工安防队总负责人。”
“目击记录显示他经常在周五夜晚前往Metro酒吧。”
“这不是南希工作的酒吧吗。”
重重地叹了口气，关闭了在路上看过无数次的资料。
“RE-3重工的资料少得可怜，主要研究人员一个都查不到。”
“只能查到这个安防队队长，这算什么啊。”
眉头拧成一团麻花，他感觉到这次的任务竟然异常地棘手，其中的利害关系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温斯克集团……”
“大小姐所在的家族。”
“虽然还没有掌握直接的证据，但迟早有一天我会肃清这帮蛆虫。”
抬头望去，这里是贫民窟的最底层，透过点点缝隙才看到落日的余晖。在这座城市的最底层，根本没有阳光，只有各色广告牌透过的光束才能勉强照亮道路。
“科长。”
莉莉琪觉察到艾默的不安，走上前去捧住他的手，轻轻地将它握在掌心。
“无论发生什么事，莉莉琪都会支持科长。”
艾默惊愕地注视着这位白发少女温柔的眼神，释然了不少。
“我的路是一条通往地狱的修罗道。”
“到那时可没办法回头了。”
“莉莉琪相信，只要跟随着科长，一定能到达‘1147’所说的地方。”
“家……是么？”
“嗯！”莉莉琪点点头，冰凉的体温从指尖传来，艾默却不感觉寒冷。
孤独的道路上有人支持的感觉，真好。
暖洋洋的心意涌入胸口，艾默回想起刚刚在烂尾楼中的一幕，脑子一热，顺势把莉莉琪反抱住。
“科长？”
“我答应你。”
“一定会给你的。”
“真……真的吗？”
“真的。”
莉莉琪没作抵抗，任凭艾默抱住。靠在他的肩头，不知为何从眼角流下了点点晶莹。
但这并不是因为痛苦而流下的泪水，而是源自心底里的幸福。
莉莉琪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莉莉琪有个小小的愿望。”
“什么愿望？”
脸颊藏在艾默的肩头，一抹嫣红的她不想被艾默看见她害羞的摸样。
“大脑里的‘我’告诉莉莉琪应该称呼您科长。”
“可莉莉琪更想称呼您的名字。”
“叫艾默，或者是阿默都行。”
“莉莉琪不想叫您阿默。”莉莉琪摇摇头，拒绝了艾默的提议。
一喊到“阿默”她就会想到那个犯人的科学家女孩阿芙拉，不想跟她一起称呼。
“默……可以么？”
“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还有点不习惯。”
“请原谅莉莉琪的任性，如果科长不喜欢的话……”
“可以的。”
“可以这么叫我。”
艾默连忙慌乱解释，猝不及防的他一时之间手忙脚乱起来，从来都没有人直呼他的名。
那是亲昵的称呼，情侣之间才会以名互相称谓。
“那莉莉琪是第一个！”
“默。”莉莉琪尝试性地呼唤一声，期许地看向艾默，渴望得到艾默的回复。
“莉莉琪。”
“默！默！”
像个发现新事物的小孩子，莉莉琪开心地叫了许久，反倒是让艾默尴尬了好一会。
“默。”
没注意到莉莉琪已然凑近耳旁，他下意识地朝后躲去，差点踩到垃圾堆中的瘾君子。
“默，莉莉琪想要告诉一个秘密给您。”
“什么秘密？”
“莉莉琪不想在大街上说。”
莉莉琪再次凑近，这次的艾默被她完完全全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你……”
“莉莉琪认为自己一个人得到奖励太不公平了。”
“既然是家人的话，那默也有权利知道这个秘密。”
眨眼之间，艾默就能感觉到来自耳朵的瘙痒。
少女的吐息。
“默，其实我并不叫莉莉琪。”
“莉莉琪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211。”
“莉莉琪这个名字，是默赐予我的。”
“莉莉琪会一辈子珍惜。”
……
仔细思考着莉莉琪所说的话，艾默翻看着以前的任务记录，确实是找到一起恶性“斗兽场”案件。
“受害者……211号莉莉琪。”
深吸一口气，艾默假装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朝前走着。
当时应该是指着莉莉琪，没想到莉莉琪错认为他指的是地上死去的“1147”，再加上紧张地舌头都打结了才导致了这个名字。
通过资料，艾默了解到“1147”的真名其实叫莉琪。
“太离谱了。”
……
穿过阴暗潮湿的小巷，总算来到一处稍微开阔的地方。还没等完全进去，一只金属断手就从远处砸来。
“默，小心。”
晶蓝的轨迹飞舞，轻松地将那只断手斩成两截，莉莉琪冷冰冰地盯着罪魁祸首，反手握住小刀，将刀刃横于胸前—
“区区野狗也想伤害科长！”
“莉莉琪，她不是坏人。”艾默及时按住莉莉琪的肩头，以防她下一秒冲出去将那人头颅斩下。
“默！可是刚刚……”
“这是我们之间特殊的打招呼方式。”艾默想了好一会才想出这个蹩脚的借口。
艾默朝着前面挥挥手，叼着烟的狗头女子点点头回以致意。
“呦，狗姐，又逮着一个？”
“可不，最近这种人实在是太多了，跟苍蝇一样讨厌。”
虽说猎狗义体在立花都并不少见，但她的右眼处有一道骇人的刀疤，再加上叼着旧时代烟斗与黑西装，站在那里就能感到一股肃杀气场弥漫。
“你小子找了个保镖？”
“狗姐，她不是保镖。”
“哦！我明白了！女朋友是吧！臭小子真的是花心！”
“女……女朋友？不是女朋友！”莉莉琪听到这几个字慌乱地辩解道。
羞涩的她红透了耳根，熟透的红苹果色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泛开，不时地转过头偷看艾默有何反应。
“是家人！”
“哇！进展好快。”
“狗姐，你肯定是误解了！”
“现在的年轻人，太开放了。”
“哈哈哈哈哈哈！也好，比你师父出事地时候一脸死人样好多了。”
狗姐踩住地上不断挣扎的那名男性的咽喉，等待她确认没有动静后，掏出漆黑的含氚手套朝脊背处重力一轰，揍碎他的生物钛纲后背，露出里面棕黑的代码。
“便宜你了！”
“等！等等！”
代码越过上空，艾默打开代码武器的舱口，废了好大劲才接住那段代码。
“狗姐！太危险了！”
“没事！年轻人反应快。”
“直接接触到肉体会感染病毒的！”
狗姐反倒是走上前来，没有直接跟艾默嘘寒问暖，而是仔细盯着莉莉琪打量了一番。
“嗅！”
“默！救命！”莉莉琪被狗姐盯着，即使是同为女人还是感到了不适，不断向艾默投来求助的眼神。
“狗姐？”
“嗯，确实是个好料子。”
狗姐突然释放的凌冽杀气唤醒了莉莉琪的本能，侧身闪过朝着腰部的轰拳，趁着收招的间隙朝着狗姐的脖子划去。
「加速」
莉莉琪正想沿着肩膀切开狗姐的喉管，但随即抽回右手。倘若真朝肩部斩去，握着小刀的手腕就会被狗姐牢牢抓在手心，反倒是中了她的计。
俯下身躲过迎面的一爪，曲着手肘，朝着狗姐的腹部肘击，而狗姐准备抬起的右脚又让她在中途打消了这个念头。
几番博弈下来，即使是有「加速」的她也占不到半分的便宜，好在狗姐的主动跳开结束了这场战斗。
“啧，不简单啊。”狗姐拧拧手腕，眼里难得地投来赞许的眼神，“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种身手。”
“臭小子，你这小女朋友可是个杀·人·机·器。”
面对狗姐的提醒，艾默先是向着狗姐鞠了个躬。
“狗姐，谢谢你！”
“她的过去不重要。”
“默？”
“重要的是将来。”
“一个没有‘鬼’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确实，比你那一根筋的师父觉悟高多了。”
狗姐带着歉意地朝着莉莉琪点点头：“喂！既然那臭小子没说什么，那我这个老阿姨也只能祝福你们了。”
“对不住了。”
“一场误会而已。”艾默看向面色铁青的莉莉琪，赶紧打圆场，“都是自己人。”
好说歹说一阵子后莉莉琪总算是缓和下来，天色已然昏暗，如果情报属实，快到皆川智到达酒吧的时间段了。
“狗姐，时候不早了。”
“最后打听个事情。”
“找到齐亚德事务所的下落了吗？”
艾默攥紧拳头，一脸愤恨地盯着地面。
“……暂时没有具体的下落，但有人说近期有一大笔单人飞行器的订单。”
“具体的数量与他们的数量基本吻合。”
“飞行器？”艾默捏着下巴，思索着这条情报，“交货了吗？”
“交了。”
“又慢了一步！可恶！”
“小子，我没有忘记承诺你的事，有消息会通知你的，同样你那边也是。”
“安洁莉娜的仇必然要血债血偿。”
“以恶报恶。”
二人同时说出这句话，默契地一言不发，朝着各自的终点前进。
……
立花都的夜晚充斥着危险，但在这里的贫民窟里却并没有充斥血液与酒精，因为不时会有带着翠绿袖章的人员走过这里，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布洛伦萨自治会。”
艾默辨认出了上面的袖章--绿藤缠绕着宝剑样式。
“有了他们，这里的治安好得多了。”
走过流浪汉们的火堆，只剩框架的肌肉汽车外围绕着一群涂满荧光纹身的人，地上散落着的“克洛诺斯”瓶子是他们疯狂过后的产物，癫狂地手舞足蹈，高声呐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走近一看才发现，他们正在看Luna的演唱会回放。
“有够荒诞的。”
远处是立花都的商业街，而布洛伦萨的房屋大都是破烂的移动平房，虽然没有主街的各种霓虹灯与虚拟投影，但商家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制作各色的广告牌吸引顾客。
而Metro酒吧无疑是属于里面的另类。
酒吧的招牌相比外面的灯红酒绿逊色太多：金发女郎与疾驰而过的地铁构成了酒吧的绝大部分面板，中间极具艺术感的淡黄色二极管闪烁 “METRO”的酒吧招牌。
还没等艾默走到那里，就看见穿着酒吧女仆服的猫耳南希正皱着眉头跟谁攀谈着。
“默，这不是风尘女……唔！”
艾默捂住莉莉琪的嘴巴，做出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大声说话。
将身份环对准南希所在的方向，启动立花都警方才有的监听权限：
>>>>L.C.D监视系统开启<<<<
“南希，上次的事情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我考虑清楚了。”
“那你的答案是？”
“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立花都不久之后将会毁灭，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只要有他在，就不会。”
“你还相信他？”
“安东尼！不要执迷不悟了，跟着他们早晚会死的！”
“建立在虚伪之上的城市就应该直面真相！”
“走了，如果你改变了心意，记得那个联系方式。”
黑衣男子说罢拐进小巷里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在原地不断叹息的南希。
“看来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南希苦笑道，待了一会后回到了酒吧楼底下。
“默，要去追他吗？”
“不用。”
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艾默凝视着男子离开的方向，捏紧了衣角。
“他是安东尼，我以前最好的朋友，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以前？”
“曾经最好的朋友。”
艾默调出安东尼的档案，上面赫然写着一行鲜红的大字--“二级通缉令。”
“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或者说是谁在蛊惑你前往深渊？”
……
“默？不下去吗？”
拉着艾默的衣角，莉莉琪担忧地看向盯着身份环一脸严肃的艾默，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了。”
“皆川智没有来。”
艾默失望地摇摇头，关闭了之前骇入“Metro酒吧”监控摄像头传输的实时画面。
不是不想进去。
而是不知道以一种什么表情面对南希。
虽然南希的坚持让艾默松了好长一口气，不用对这个可怜的女孩下手。
倘若南希答应了提案。
能对南希动手吗？
长叹一口气，艾默没有发觉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而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安东尼已然成为罪犯。
只要他一直在这条犯罪的道路上行动，迟早有一天会见面。
能对安东尼动手吗？
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艾默攥紧拳头，紧咬牙关的他冷汗直冒。
复杂的情感涌入心间，命运仿佛在跟他开着拙劣的玩笑，捉弄着他。
悄然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足以改变立花都的决定。
……
“我回来了。”
艾默推开厚重的房门，一进门就听见克洛伊提起嗓子冲着他大吼：“你还知道回来？”
“克洛伊？你怎么进来的？”
“我放的。”
伊静的嘴角勾起一道诡异的弧线，陡然间艾默发现的屋子里多了个金属的容器，似乎是她的维护室。
各种大箱子与小箱子堆满了整个客厅，从几个被打开的箱子来看应该是大小姐薇雅娜购买的衣物。
这个家，十几年后重获了生机。
“喂！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克洛伊揪起着艾默的耳朵，将他从恍惚中拉回来。
“呃？”
“下次！不准再有下次了！”
“因为我再也不想……看到灰名单了。”
说着，克洛伊的眼圈逐渐泛红，两行清澈的眼泪滴落下来，揪着艾默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只能拽着他的衣领勉强维持平衡。
“不要离我一个人而去。”
“一定不要。”
“咳咳，门口还有人呢。”伊静假装清清嗓子，提醒艾默。
“莉莉琪？”
“竟然有人敢伤害科长！”
“喂喂喂！冷静！”
……
闹剧过后，一群人围坐在客厅里，尴尬的气氛在四周蔓延，谁都不好意思做第一个破冰的人。
直到通讯请求的到来。
“清姬？”艾默看着通讯簿上清姬传来的通信请求，半信半疑地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
“我们确定了，演唱会那天会有袭击！”
“具体一点”
“目前能确定的，是齐亚德事务所。”
艾默压抑住自己躁动的内心，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追问。
“其它呢。”
“有传闻十协会也会加入。”
“还在确认当中，电子门票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务必帮帮我们！”
嘈杂的声音在清姬那头传来，没过多久清姬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克洛伊，听到了吧？”
“明白，会帮你申请应对恐袭的支援，但只有这种通话证据，恐怕得想个法子申请到其他小队帮助。”
“不必。”
“申请搜查令需要多久？”
“恐怕来不及，牵扯到温斯克家族的事情会受到阻挠。”
克洛伊有些顾忌地望向输着血袋的薇雅娜，然而她并没有太在意。
“我？不用管我，如果这真的是家族的过错，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感谢您的理解。”
“克洛伊，这些东西能准备好么？”
艾默发过一份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事物所需的数量。
“我看看。”
“可以，这些都不是管制物品。”
“谢谢。”
艾默点开投影，一个漂浮在天空上的巨型建筑物赫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十字杀手、安东尼、南希、天空巨蛋、恐袭、还有Luna……”
“天空巨蛋是吧。”
“都别想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