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是北斗。
不过我和她……应该算不上是“相遇”吧,准确来说,我们算是重逢。
少年时期的我们在璃月港就相识了,曾经和其它许多小孩组成璃月义贼团,没心没肺地厮混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我家虽然就已经家道中落,但还不至于沦落到完全破产的程度,在璃沙郊尚有良田几顷,在璃月港也还有薄产数处,足以支撑起体面的生活。但北斗就完全不同了,她打小既是孤儿,靠着在港内小偷小摸、吃百家饭(也吃百家打)长大,从没过过一天富裕饱食的日子。我这种富家少爷(当时而言啦)和她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让我们产生交集的——则是对武侠小说的共同兴趣。
具体的契机,早已记不太清了。
大抵,是因为在街头巷尾和其他少年讨论当时的热卖小说时,意见相抵,愤而大打出手,由此不打不相识吧。
基本上,我喜欢的是那种诗书饱读、忧国忧民的儒侠。而她则喜欢那种出生草莽、勇于反抗的豪侠。我们的喜好自然是源于各自的出生,但混熟之后也慢慢接受了对方的观点和偏好。如上所说,我们组建了璃月义贼团,成员自然都是当时一起打闹的少年人,做的事也都是些偷鸡摸狗——今天偷一下那个吝啬的外国富商、明天打一顿那个抬价的鱼蟹贩子——之类上不得台面的事。
之后我们自然是分别了——否则也不能叫重逢嘛。我这边的原因是家道彻底落魄,被迫搬出璃月港,而她那边——搬走前的当天晚上,她似乎跟我说,她打算去当海盗。
老实说,我当时听到都吓懵了。
尤其她还直接当着一个千岩军巡逻士兵的面跟我说的。
那之后,一别就是多年,再次见到她时,已经是在轻策庄。
送走苏刻洛丝小姐后,我把她的经历和心得整理了一下,初时……是没打算真的为她创作什么虚构小说的,但那段时间实在有些穷极无聊(九九也一反常态地许久没来串门),就不由自主地提笔磨墨,以她的经历为原型写了则小故事。
长着兽耳的妖精小姐,从小立志成为大炼金术师,经历各种挫折以后终于成功培育出四十倍大、四百倍产量的巨型甜甜花,让整个蒙德城都得了糖尿病的……嗯,十分富有童心童趣的童话故事。
写完之后的第二天清晨,我被一阵巨大的水流喧哗声惊醒。
推开房门,跑到我家所在的高坡边缘,往下一看,发现东北边那个插满了奇怪木桩的水塘中,站着一名身穿红衣、手握大剑的长发女子。
那个水塘是由山上的落涧瀑布积成的,小瀑布大约十来米高,女子杵剑伫立在瀑布下方,任由水落在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当时——我在那时已经隐约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眼熟了,但当然没真的认出来。
眼见她横剑在胸,目视瀑布,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我不禁哑然失笑。
这是在干嘛,
是想“抽刀断水”吗?
还没把嘴角完全勾起来,一道熠耀夺目的紫电就划破了长空。
随后就是之前听到的轰隆巨响。
那女子用巨剑曳起的如雷剑气,竟然真的斩断了瀑布——让它的汹涌水流在更加汹涌的剑气上方停滞积压,硬生生积蓄起一个小湖,直至剑气消散。才一股脑地瓢泼而下,掀起滔天浪花,淹没了女子。
我连忙跑下山,跑到水塘边。试图查看她人是否安好,良久,才见那女子完好无损地从瀑布下走了出来。
熟悉的面容,不熟悉的英姿。
以及挂在腰间的紫色神之眼。
那英姿飒爽的女子看到我,立即露出笑容。
“呀嘿!老常,你果然住在这儿啊!”
这就是我和无冕的龙王——北斗的重逢。
***
“老常你还是老样子啊!一副没睡好的萎靡模样!”
“我确实没睡好……你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呢。”
“噢?真的吗?”
“嗯,从假小子变成了男人婆。”
“啊哈哈哈哈哈!!”
她豪爽大笑着,用力用手拍我的后背,差点没把我给拍进地面。
她真是……变了好多啊
她的身高都比我要高了,穿着打扮也不再像少年时候那样破破烂烂的。
虽然不能说是珠光宝气吧,但也算是锦衣玉簪。
最重要的是,胸也变得……咳咳,不对不对,最重要的是,力气也变得好大。
刚才那一拍,再加点力差不多就能拍死我了吧。
她拿到了神之眼啊……
老实说,刚看到时真的是让我有些五味杂陈。
我带着她爬上梯子,来到我家,我现在那寒酸破落的陋舍自然与她身上的华服形成了强烈对比,但她似乎不以为意,依然像小时候那样大咧咧地盘腿坐下。
“自从在璃月港分别,已经过去好久了啊,老常。”
“是啊……小北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北斗理所当然地一摊手,“我自然是在做海盗啊,当年不就跟你说过吗?”
“真的假的哦……”
没想到这家伙真的跑去做了海盗。
该说她是贯彻意志,还是丢失了信仰呢?
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侠客,长大后却去当了完全相反的海盗。
“我们可不是那种打家劫舍的海盗啊,老常,”北斗似乎察觉我心中所想,连连摇头,“唔……虽说确实是会打劫船只啦,但都是挑选的一些富商、巨贾的船只,连七星都会默许我们的行为呢!”
“七、七星都默许?”
“哼哼,没想到吧老常,大人的世界可是很复杂的哦。”
“等等……”
我一拍脑门,想起最近两年的那些传闻。
“你、你该不会就是最近那支声名声大噪的「南十字」武装船队的首领……是那个北斗吧?”
“嗯哼!”
北斗相当志得意满地挺起胸。
“正是本小姐我!”
“……”
我的天——
我还以为只是凑巧重命呢,没想到真是她。
她还真是……变成相当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呀。
南十字海盗团——或者用官方一些的称谓,叫南十字“武装船队”,是这几年声名鹊起的一支义贼海盗团。他们以璃月港为根据地活动,进行护航、武装支援之类的工作,和诸多商行都有合作关系,甚至有人传言和七星有着密切联系,因而得名璃月七星之外的第八星。不过真正让他们彻底名声大噪的事迹,倒不是战胜了什么人类对手,而是讨伐了一只名叫海山的传奇魔兽。
据说那魔兽似龙又似鱼,体型巨大如山岳,脾气暴躁似沧海。几十年来,不知有多少船队被它摧毁,多少水手葬身它腹。耳后——听说南十字海盗团的首领北斗率队出发,经过不知多少个日夜的缠斗,最终将其斩杀,肃清了整个璃月的海域。
这是足以比肩帝君镇压漩涡魔神的丰功伟业。
当然,是有很多质疑声的——因为谁也没见过海山的尸体。
连它是否真实存在都有争议,毕竟唯一的证据就是水手们口耳相传的各类夸张描述。
不过,对于首领北斗的质疑声却寥寥无几,因为很多人都见识过他(我那时自然还以为那位首领是个他)的
据说他身高九尺、腰围八尺、拳头像砂锅那么大,每天都要踩死一个不长眼的路人,吃早饭从来不付钱。
据说他只要挥动大剑,无论多汹涌的海浪都能一刀两断,甚至能劈开风雨,冲破云霄,让海上放晴。
现在看来,前面那些搞笑的体型描述自然是假的啦,但她能斩断海浪的力量,我倒是真正见识过了。
那份力量,显然已经超过人类的极限,达到超凡的境界了,结合她腰间挂着的神之眼……
“小北,你是在征讨魔兽的时候得到的神之眼吗?”
“啊,嗯。”
北斗点了点头,轻抚神之眼。
“在砍断那个大家伙的头以后,这东西就从天而降,落在了甲板上,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它的眼珠崩出来了呢。”
“这么说,那只名叫海山的魔兽是真的咯?”
“当然是真的啦,虽说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啦,什么跟奥藏山一样大之类的……只是一条比较大的鲸鱼而已。”
“噢……”
“哎呀,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啦,我知道有很多人在质疑那件事啦,因为那条鱼太大,我们的船根本拉不回来,只能任由它沉入海底,没了尸体做证据,自然就缺乏信服力咯。而且我的那些船员啊……咳咳,怎么说呢……”
北斗扶额摇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一个个都传得太夸张啦!虽然我是很理解他们想要炫耀的心情,但是……哎,你应该懂的吧?那些老大粗们,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开口闭口就只会骂娘,更别说组织语言了,想让他们去描述那场战斗,可不就是乌龟钻洞——鳖不出来嘛!当然就只能往夸张了的方向拼命吹咯,什么几百米高、几千米长啊之类的,我们的瞭望员啊,因为一直在瞭望台上跑来跑去,转晕了头,非要说那海山有五百个脑袋,后来甚至到处说有五万个脑袋,气得我把他狠狠削了一顿,我说就算是五万头猪,我也三天三夜都砍不完啊,你吹牛前好歹先打个草稿好不好!”
“噗哈哈哈哈……”
“别、别笑啦!”
北斗有些羞恼地摇摇头,从腰间摘下酒葫芦咕咚咕咚闷了一大口。
“这也是我这次来找你的原因哦,老常。”
“欸?”
你是来专程找我的吗?
“因为我终于组建起自己的舰队,名震四方了,可以堂堂正正地向你兑现当年的承诺——可以正式雇佣你作我的大副了!”
“…………啥?”
她气势如虹地向我宣布了一个我完全没有印象的诺言。
大副?
大副就是那个……就是船长之下的二把手吧?
虽说我很荣幸啦,但我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你、你要反悔吗?”
北斗有些焦急地瞪圆杏眼,用力靠过来,我怕她又拿手拍我,连忙向后缩了缩。
“等、等一下,你先说说那是啥时候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你大副了?”
“就是你离开璃月港之前那个晚上的事啊!”
“那、那晚……”
“当晚我们不是为你举行了送别会吗?大家都很伤心,决定趁人员齐整时干最后一票,就去——”
“去偷了个从稻妻回来的商人。”
我接道。
我差不多想起来了。
那个商人打着稻妻本土特产,雷电将军指定贡品之类的旗号,用高价贩卖一些很普通的小点心,我们早就看他不顺眼,因此当晚直接把他的推车给劫走了。
“我们一边喝稻妻清酒、吃他们的特产点心、一边哭,还各自畅想长大后要干什么。我当时不是说,我长大后要当乘风破浪、纵横四海的大海贼吗?”
“啊,这个我记得。”
“当时你不是立即对我说:「那大副给我」。我记得清清楚楚哦,你绝对说了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底的!”
北斗用几乎有些泛红的双眼瞪着我。
“……”
这我就真的不记得了。
以我的性格,绝对不会想当海贼的。
我只记得当时吃了很多点心——为了不让泪水流出来故意用食物噎住嗓子。
“……啊!”
啊呀呀,我想起来了。
完蛋了,真相实在是太尴尬了。
“那个,小北,我当时应该是在说:‘拿大福给我’。”
“…………”
“……”
“…………”
北斗的表情冻住了。
整个人仿佛僵成了一具泥塑。
一动也不动。
半晌之后,才用力站起身,仰天大笑。
“啊——啊哈哈哈哈!!原、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只是个天大的误会!”
“……”
她转过身,背对着我,用手臂在双眼的位置使劲揩了揩。
“那、那我就不打搅你了老常我们江湖有缘再会再见!”
说完起身就要走,我连忙拉住她,把她按回凳子,她小声抽了半天鼻子,才终于稍微恢复平静。
“我其实也知道,你肯定对当海贼没兴趣啦。”
“小北……”
“但是,我真的想拉你进我的船队,不仅仅是因为过去的交情啦,还因为船队里正好就差一个你这样的成员。”
“……我这样的?”
“因为你是个文化人吧?”
“呃……”
“我船上的人都是些大老粗,在文化这方面真的是完全指望不上——虽说大部分时候,提起刀干就完事了。但还是有需要讲道理、动笔墨的时刻啦。就譬如我们猎杀海山那件事,假如当时船上有你见证,能把当时惊心动魄的战斗用你的笔记述下来——而不是像那些白痴一样到处不着边际地吹牛口嗨,我们也就不会遭到那么多质疑了。”
“哦……”
这确实——是很切实的需求。
我的天分说不定也能发挥一些作用。
但是老实说,我是不可能跟她去当海贼的。
父母年事已高,又深陷债台,我必须照顾他们。
现在的生意虽然利润微薄,但还清债务的那一天好歹就在前方,终归有个清晰的盼头。要是去当居无定所、生死难卜的海盗,那才叫不着边际呢。
我和北斗……终归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啊。
“……小北,虽然我不能去你的船队,但我可以帮你的忙哦。”
“咦?”
“我可以帮你把猎杀海山的事著成书,只要你向我口述当天的战斗就行了,我虽然算不上文采斐然啦……但应该能帮你写出一部精彩的传记,到时候对你们的质疑应该就会减轻很多了。”
“噢哦!老常,你……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前提是——”
我挡住她抱过来的双臂。
“你得回答我的一些问题。”
“问题?嗯,可以哦,只要能答上来的,我绝对有问必答!”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已经出人头地,而我却依然沉沦。
这让我心情沉重,却又燃起一些希望。
也许我能从她身上得到一些经验呢?比之苏刻洛丝小姐,更加实际、实用的——获得神之眼的经验。
“我的愿望是吗?这很明显吧?我也跟你说过好几次——我的愿望就是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海贼哦。”
“这个我知道啦,我是想问……更基础的愿望啦。你想成为最伟大的海贼,在这份愿望背后趋势你的那份渴望是什么?是万两黄金、还是万人景仰、亦或万世传唱?”
北斗盯着我,静静注视了许久,脸上露出细微的明了表情。
和苏刻洛丝小姐那时候一样的表情。
“这些都不是哦,老常。非要说的话……是万里晴空吧。”
“万里晴空?”
我连忙拿出笔和笔记。
“嗯,大海上的晴天,你估计完全想象不到吧——我也没法跟你形容啦。但那份短暂的万里晴空……真的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是我和船员们燃烧生命、战胜风浪后,得到的最好的馈赠……啊啊,没错,我的愿望,应该就是力量吧。”
“力量……是吗?”
“冲破最强大的风浪、战胜最狂暴的大海……像这样的力量。”
北斗认真地注视着我。
“我的愿望就是获得更多、更强的力量哦,这样才能看到更美、更广阔的大海吧。这颗神之眼——”她拿起腰间的紫色宝石,“——应该就是这份愿望的回馈吧,不过这不是终点哦,只不过是启程而已,我时常在想,总有一天,我要斩开大海——获得能和岩王帝君比肩的伟力!”
“帝、帝君……?”
我差点惊掉手中的笔。
“当然现在还和帝君差得远啦,”北斗笑着揉了揉鼻子,“但总有一天绝对能比肩!”
“哦、噢……”
她的愿望,还真是夸张到吓人啊。
“那这么说来,我的第二个问题,看来答案也很明确了呢——爱、金钱和力量这三者里,你果然是会选择力量吧?”
“嗯,当然。”
北斗用力点点头。
“力量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哦,老常,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偷别人树上的果子,被痛打一顿之后,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唯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是这世界上唯一不会贬值的东西,金钱和爱什么的……都会贬值哦,只有力量能永远保护你不被欺负、受人尊敬。”
“北斗……”
她的眼眶又变得红红的。
我合上笔记,摊开另一张宣纸。
“来,我来帮你写传记吧!战胜魔兽海山的不世功业!”
“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只需要你口述就行,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吧?”
“当然,历历在目呢!”
于是北斗开始讲述起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她讲起征讨前的选召大会,讲到水手们为了获得一个出征名额在擂台上的激烈格斗。
她讲起出征那天风平浪静的海面,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宁静氛围,讲到傍船而行的海鸥和鱼群。
她描述着海山从水底浮起时带来的巨浪,讲到靠近它的如峦身躯时,船员们脸上的惊恐与畏惧。
她讲到骤起的狂风暴雨,海山如滚雷般的咆哮,漆黑的墨浪,密不透风的浓云。她讲到没日没夜的缠斗,无数炮弹、渔枪、弓弩、绳索落在海山的背上,大海被染成一片腥红、天上落下妖异的血雨,一艘接一艘船只在海山的怒吼与挣扎下粉身碎骨,如浮沫般飘散。
她讲到斩下海山头颅的那惊世一刀,狂风、暴雨、墨浪与黑云都被那一刀给彻底斩开,她讲到了雨过天晴后的绚烂虹霞。
“真是永世难忘的一战啊……”
北斗用风轻云淡的一声感叹,结束了漫长的讲述。
我也在同时停下笔,将纸拿起。
真是……超顺畅的一次撰写啊。
我的思维都没有感觉到丝毫滞塞,只是跟随她的讲述展开畅想,就仿佛回到了那场惊世大战的现场,仿佛能嗅到
笔甚至可以说是在自己运动,一气呵成、水银泻地。
这就是所谓的“下笔如有神”吧。
北斗拿起纸看了看,立即连连点头。
“嗯、嗯!都可以直接拿去给茶博士讲评书了呢!如果早点让人看到这个,就根本不会有人质疑我们的战绩了!谢谢你啦,老常!你这家伙的风采果然很好呢,回想起来,当年讨论武侠小说的时候,你就经常说些‘这里不该这样写,如果是我来我就怎样怎样写’之类的臭屁话呢,你丫说不定,真的有写文章的天赋哦!”
“啊哈哈……”
对文字比较敏感擅长算是我唯一的一点长处了。
“说真的啦,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往这方面努力哦!”
“真、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啦,我不是恭维你或者随便说说哦,因为我知道,文字也是有‘力量’的,老常。”
“力量……”
“虽然我是追求肉体力量的那一派啦,但就算我也得承认,有时候文字的力量比起肉体的力量还要强大得多,所以说啊,你或许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获取力量也说不定!”
“……嗯。”
这次短暂的重聚,并没有让我们的命运再次重新相连。
我们终究是两路人。
北斗自然能看到我眼中的抗拒,之后没有再开口劝说我去当海盗,在我家中逗留了半日后,起身道谢与告辞。
离开之前,她犹犹豫豫地看着我,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我真的没办法跟你去当海盗啦,小北。我家父母需要我赡养,我不能离开他们,家里的债务也需要我想办法偿还。”
“噢……”
“另外,我也不能——”
我猛地打住。
戛然而止。
不知道为何,在给北斗罗列拒绝的理由时,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九九的背影。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她也是我不愿离开的……
“噢————”
北斗眯眼盯着我,发出比之前要长得多,并且九转十八弯的一声哦。
“干、干嘛?”
“啊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突然明白了老常你不想离开的真正理由而已!”
“什、什么意思!”
“哎呀呀,该怎么说呢,倒不如说有点放下心来了呀,”北斗大笑着搂住我,“刚来时看到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有个伴,还有点担心你的婚姻大事呢!”
“你、你这家伙!”
明明自己也是个大龄剩女。
她笑着又锤了我几下,松开手,拎起靠在竹篱上的大剑,走到山坡边,转过头看向我。
“那么,后会有期了……老常。”
“嗯,后会有期。”
就这样,我和第二位神之眼持有者的缘分,到底也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