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会向任何人诉说的一个故事,有些故事就该被我们埋葬在心底。
去年的雪是极大的,我一个人在村里乱逛,一会儿,雪就大了起来。身上不免有些寒了,那就走快些吧。正想着便快步走到了附近的土地庙里面,随便磕了三个头,捡了些木头生了一堆火。
庙里的神像静静地看着我,我也冷冷地看着它。不久就有点倦了,那就睡一会吧!半眯之间风过也,听见了一阵风铃声,睁开眼对面已坐了一个老头了。
他见我已发觉,便赔笑道:“天儿太冷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小老儿就厚着脸来坐坐了,别见怪。”我点点头,反正庙堂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和他相与坐于庙堂并没有洗盏更酌反而相顾无言。或许是感到了尴尬,他从后面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绝美人偶,见我饶有兴趣便开了话头:“我自京师乘风雪,来此山村,我们不可谓不有缘分,怎么,要不看我演段。”我瞧这老头有趣便点了点头。
老头回:“得嘞。”于是乎,在手指上套上丝线,上下翻飞,有讲有唱,一时之间我都分辨不出面前到底有几个人了,老头的表情时而欢笑时而悲伤,满座皆掩泣,泣中谁最多,小子汪二是也。
老头对我的表情状态很是满意,向我吹嘘道:“我这人偶原是前朝义忠王棺材里长出的一块樯木,不加任何东西便可以保百年不朽,这还不够,还需要将这木头放在龙脉处,五里深的地宫悬挂七七四十九天,拉出来时光芒内敛,摸起来犹如寒冰,在最热的三伏天放在家里都可使满屋冰凉,最后还要在雨水那天的雨水里泡上三天,可以说这木头本身就是一块瑰宝了。”
“那是谁帮您雕刻的呢?”我并没有惊讶我会口出敬语。
“我自己,小兄弟,你要记住一个好的木匠不一定是一个好的牵线人但是一个好的牵线人一定是一个好的木匠。”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老伯你为啥会学木偶戏啊?”
他思索了片刻:“这手艺救了我,这手艺也毁了我。从小不论我在做啥,只要听到演木偶戏的风铃声,都会放下手中正在干的事,过去看上两三个钟头,有时父母不让我看我还会嚎啕大哭在地上打滚,可以说我已经离不开木偶戏了。我父母也没有办法,在我十四岁的时候送我去拜木偶戏大家张双为师,原本只是当做消遣,但到了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主次不分,废了学业也荒了家业,我家境还算富足,但你看看小老儿现在的打扮就知道了,所以说它也毁了我。
火堆已经快要熄了,几根快要变成灰的木柴还在拼命放出暗红色的光芒“以您的手艺,演出应该十分卖座吧?您老不该如此寒酸吧”
“刚刚演给你看是我第一次演出”我以为我听错了,发出了一声不解的声音。他摸了摸人偶的脸庞,干笑了几声“小兄弟,这人偶可以说是我的结发妻子,自己女人怎么可以给别人看呢?我是看兄弟有缘似乎可以理会其中的韵味才随便给你唱唱罢了。”
“你别看我穿的破破烂烂,但咱说啥也不可以苦了咱妻子对吧,你看她头戴金丝八宝攒珠,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 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她的妆也是我给画的,不怕你笑话,咱年少时也是一个风流人物,我化妆技巧还是暗恋我的姑娘,乐坊第一部的李秋娘教的。”
他似乎是在感叹:“她是个好姑娘,可我的心却只属于一个木头。”
我感觉他的眼神不对劲似乎会发生什么。
“半生荒唐半生落寞,一切竟只因为个不能言语的蠢物,天寒火欲灭,不如将她烧掉换一时的温暖好了。”说着,便将人偶扔进了火中,我欲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忘却:那人偶在火中并没有直接被烧掉,反而在火中对老人拱手拜了三拜,这才倒下化为焦炭。
老人呆了片刻,方才哭了起来,一如当年那个因看不成木偶戏而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