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那堆人回来，分发完教科书，再认识了实际上只是大概记不清名字但都还能记得长相和说话语调的科任老师老师，上午的报道就算是结束了。
正式的上课是下一周，校服尺码也是随便的，毕竟运动服也不需要怎么测量的，初中还不用太考虑胸围的问题。
主要就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老师也会把大家报的身高再加个五厘米左右。
樰铧能够想到到时候校服拿下来的时候穿上身的裤腿会皱成什么样子，但自己在留学的时候早就学会了一些裁缝的手艺，不然就只能去买特别花哨的童装穿了，而且衣服什么都很贵，留学十年只买过冲锋衣。
离开校门，樰铧就前胸后背各挂一个沉甸甸的书包，一手提着几个装着作业本的袋子，走在妹妹边上。
“喂喂，那个小学弟看着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诶！”
“今年的新生是没测智力的么？”
旁边的路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瞅着叶樰铧，但他倒是毫不在意。
世界线的变动，如今妹妹樰枂跟自己升上了同一所初中，还就真真切切的陪在自己身边，这份喜悦是任何人都体会不到的。
“哥？”
“啊？”
“哥……”
“诶~”
樰铧到校门口了还在傻乐，妹妹不停喊他，也只是笑嘻嘻地歪过头去。
“叶樰铧！”
在遭遇持枪歹徒的那件事之后，由于叶樰铧就经常跟妹妹打哑谜，应该是从某一个早晨开始的，樰枂只要有些发脾气，就会直接喊出她哥的名字。
“呃，咋个了？”
“十几斤重的书，别都挂自己身上呀，”看她哥的笑颜变成了呆脸，樰枂抚着额头叹了口气，然后拽着自己书包的背带，“我又不是没手……拿来吧！”
“哎哟，两步路就到车站咯，”樰铧又笑起来，还拿脑袋顶了两下樰枂的帽檐，“跟哥甭客气~”
“我现在不是小学生啦，”见硬的不行，樰枂就嗲声嗲气地跟她哥撒娇道：“就让人家自己来背嘛。”
“啊这……呃，”樰铧确实不太适应妹妹这种做作的样子，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嘛，啥自己的书啊，你又用不上这些简单的中学课本……”
樰铧把塑料袋都搁到左手边去，然后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顶，不过他做这个动作已经没法像之前那么轻松了。
虽然妹妹要年底才十岁，但已经跟他差不多高，当然这一点也不止一次被妹妹还有家人吐槽过了，梁姐还好几次想给他塞两瓶钙片。
但这要怪也只能怨自己不能喝牛奶什么的。他肉也吃得少，身高在同班男生里算是中下水平。不过，能跟妹妹这样肩并着肩，就已经是件能令他欢欣无比的事了。
“那你至少让我拎自己的作业本吧？背这么多东西，到时候又压矮了怎么办哦……”
“妹儿说话稍微有些伤到哥哥的心呢……”
抱怨着，但又看到妹妹那卓有深意的笑脸，樰铧只觉得再这么犟下去可能真会让樰枂难过，就只得将装着作业本的塑料袋放路边的花台上，然后把厚一些的笔记本什么挪到自己那边，结果刚腾出来较重一些的这坨就被樰枂一把抢去。
“欸！”樰铧打算抢回来，但扑了个空，“唔……别勒到手了呀！”
“没事，我抱着~”
妹妹笑嘻嘻地转了个圈，但由于视力不太好还戴着墨镜，差点跌倒，樰铧赶紧过去把她搂紧，结果这一幕让旁边路过的同学唏嘘不已。
“哎哟，不羞嘛？”
“就是就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
中午休息出去吃饭的老师那边也注意到了这对兄妹。
“诶，这不是那个据说成绩特别好的白头发的小妹妹么？还没满十岁呢……”
“真羡慕有个哥哥照顾的丫头呢，不知道二胎啥时候开放……”
“呃，你确定家里真多了个崽，不会翻天？”
妹妹也有些不好意思，口罩虽然挡住了脸，但变得绯红的耳根子在白发之下清晰可见。
“哥……解释一下？”
“哦……”樰铧松开挽住妹妹后腰的手，然后冲那几个挤眉弄眼的同学吼道：“你们就是羡慕！”
“诶？你这是什么解释啊！”
为了平复心情，樰枂大口呼吸，口罩把呼出气流导向两鬓，弄得就像是有团蒸汽从她的耳朵里冒出来一样。
“唔……”
“啊呀，就想着怼人了……”
樰铧继续傻笑，然后把妹妹怀里的东西拿过来，换了几册薄薄的作文本给她。
“哼！”樰枂背过身去，“不理你了！”
“别跌啦！呀，真是……”妹妹重心不稳的瞬间，樰铧赶紧把膀子靠过去，“我的小公主，挽着呗？”
“唔……”看到她哥有些焦急，樰枂放弃了抵抗，“行吧，就让你当一回我的骑士。”
“哎哟，别说，我这还真有点骑士的感觉呢，”樰铧挺起胸膛，书包跟着晃荡了一下，“是不是有种胸甲骑兵的感觉？”
“噗……”樰枂没绷住，还差点把口罩给笑掉了，“就你这，跑破骑手么？”
“那也行，毛子的突击工兵！Штурмовая инженерно-сапёрная！”（就是二战时候穿着钢板胸甲拿着波波沙或者火焰喷射器冲德国佬的那种战斗工兵）
“啊这，老哥你还是说德语比较好听。”
“哦……妹儿，”樰铧把脑袋探樰枂帽檐下边去，“此话怎讲？”
“谁让你所有颤音都是用小舌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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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赶车的人虽不算多，但兄妹俩上车的时候也就只有一个位置空着。
“枂儿，你快去抢，我在这边投币~”
哥哥守在妹妹旁边，书包什么的也没递给樰枂，还不让樰枂把帽檐掀起来，怕她被太阳晒到。
“人家已经没那么娇气了！”
樰枂抱怨着，但还是老老实实扣紧了遮阳帽。或者说是因为赌气才这么做的，刚刚在校门前的闹剧的余波还在她脸上留着红印的，她马上又把脸转向了窗外。
“不是开玩笑的，少晒点，”樰铧有些难为情地俯下身来跟妹妹好好说道，“毕竟这边也算高原嘛，小心皮肤癌啦！”
本来是提醒妹妹的话，旁边一位阿姨听到以后急忙让座，躲到阴凉的那边去。
“阿姨，您这……”樰铧一头雾水，倒也是因为累出来的汗。
“小伙子，看你背这么多东西也挺辛苦嘞，”让座的阿姨拍了拍樰铧的肩，“你去坐吧，晒晒太阳也长高点。”
又被打击到软肋，樰铧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就傻愣在妹妹旁边。
“要不让那位爷爷来坐吧？”看她哥像是掉线了一样，樰枂就指了指前面刚刷卡上车的老人，“然后，我坐哥哥腿上？”
“你们是两兄妹啊？”让座的阿姨有些惊讶，“妹妹可真白呢……咦，头发也是白的？”
“嘛，就那种……缺乏色素，”樰铧没有跟她妹妹挤，招呼着老人过来坐下，然后接着解释道，“所以不能晒太阳什么的，很容易被晒伤。”
“哎哟，看你俩应该是新生吧？”
一同乘车的另外几个乘客也注意到了樰枂特别的样貌，在公车堵在人民广场站前面的路口时闲聊了起来。
“新生，好像要军训的吧？我家儿子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军训的，晒得跟个炭一样。”
“啧啧啧，可不是嘛，他们还要踢正步什么的，带去的鞋都磨平了。”
“就是！也不像大学生，军训还发一双胶鞋。”
“诶，对了，”家长里短扯了一会儿才把话题引到这位白头发的小妹妹来，“你妹妹这种应该是那什么……白化病吧？我听说，眼珠是不是颜色也不一样啊？能不能……”
“不好意思，”樰铧笑着脸过来帮妹妹挡下这个请求，“白化症的人，虹膜缺乏色素，视网膜也有些缺陷，所以很畏光，抱歉我妹妹她不能摘墨镜。”
“就一会儿，没事的啦~”
樰铧还没来及的回头制止，妹妹就已经抬起头来把墨镜往下推拉了一下。
“好特别哦，粉粉红红的……就像……”
“就像草莓冰淇淋！”公车前门边上那排侧坐上的一个小女孩帮她词穷的妈妈补充道。
“姐姐的眼睛好漂亮呀~”
“是诶，比那些美瞳都漂亮哦！”一个买菜的阿姨用略带东部口音的语气这么说着，又抱怨起来，“我家那个丫头，买些五颜六色的隐形眼镜回来，又不注意卫生，都得结膜炎了咧！”
听到了亲朋好友之外的陌生人的夸奖，樰枂也很高兴地摆了摆腿，然后从座位上蹦下来，推着还在分析这些话到底有没有夹带嘲讽而没回过神来的她哥过去坐下。
“嘛，还有好几站路，过来坐着，书包我来抱？”
看到这车上没什么人是以歧视的眼光打量他妹妹，樰铧也松了口气。
“唔，好吧……你书包拿着，我这个放地上就行。”
“不弄脏了么？”妹妹侧坐到樰铧的腿上，歪过头来问。
“当哥的更担心把你给压坏咯……嘛，我挂一边肩膀上背着也行~”
兄妹俩在这里嬉闹了一下，也确实羡煞旁人。
“好恩爱哦！”
“这年头都是独子，真羡慕你们家呢。”
“当哥哥的这么宠着妹妹，不担心她以后不好给你找妹夫啊？”
“小伙子，你妹妹长得也好看，眼睛也漂亮，班上有没有人喜欢她啊？”
樰铧刚想开口解释说他们刚开学，而且妹妹年级还特别小，但刚刚问话的那位阿姨明显没有打算听他的回答，又跟旁边的大娘聊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哦，这年头，小孩子谈恋爱可不好管的咧！”
“就是，跟你像是打游击一样，还不知道跟哪学来的……叫什么，哦，隐私权！”
“哎呀，要是我家那姑娘也有个这么宠她的哥哥，我就安心咯。”
“咿，你还安心……我还更怕出事的咧！”
阿姨们调侃根本不太在意兄妹俩的年纪，反正也马上就要下车，她们就随意地开着玩笑。
“看着像是小情侣一样……哪像我家二姐的那对龙凤胎哦，一天到晚就晓得打架！”
“一般来说，同一个年级的话，关系不可能这么好吧？是不是~”
“呃，”樰枂有些害羞，用极小的声音嘀咕道，“实际上……我跟他不是亲兄妹啦。”
“欸？咦！那不正好嘛！”开玩笑的阿姨来了劲，“认哥认妹，迟早一对！”
“对呀对呀，两小无猜！说得我都还是怀念老家小渔村的俏儿郎了~”
“呃……大姐，你们别乱说啊！”樰铧慌里慌张地解释，肩膀上挂着的书包都差点掉到满是被乱吐的口香糖形成的黑块的车底上，“她就是我妹妹，都在一个户口本里的啦！”
“咦？”阿姨问，“你们是重组家庭哦？”
“也不是……但她很小就来我家了，而且小我三岁呢，”樰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结巴了起来，“姑且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就……很……肯定是亲情啦，没有想那么多……”
最后几个字，不知为何，说得也没多少底气，樰铧红着脸羞愧地底下了头躲在妹妹的帽檐后面。
“从小？但……看你们两个都是七中的初一新生嘛？”
“她特别聪明，所以跳了几级，还准备考西交或者科大少年班的……妹儿这么厉害，所以我这个憨包哥哥，说到底也配不上嘛~”
从樰铧打开话匣子开始，妹妹她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但都默不作声，知道听到“配不上”这三个字以后，终于发出了猫咪发脾气的呜呜声。
“呃……老哥确实……”
樰铧打算解释，但妹妹回过头来赶紧瞪了她哥一眼。
“啊？咋了？”樰铧一脸无辜地眨巴着眼睛，“是……饿了？”
由于墨镜阻隔的缘故，意思没能传达过去，樰枂只好又用力地在她哥的大腿上扭了一下。
“嘶！我这……麻筋……”
“啥？哦，那我再调整调整？”
樰枂坏笑着，又换了个位置压了下。她本来就很瘦，骨头就像是凿子一样，酸爽的感觉瞬间让她哥只得牙关咬紧。
“小伙子，咋个了？”之前让座的那位阿姨凑了过来，“看你脸都青哦……不舒服？”
“没事……我，”由于妹妹还没打算放过他，樰铧只能磨着大牙，说话也结结巴巴地，“刚刚……咳……遭口水……呛到了。”
“我哥他就是比较谦虚啦，实际上他钢琴早就过了十级的，还会好几门外语的呢~”樰枂笑嘻嘻地说着，但也还没停下教训她哥，“而且，他也在自学大学课程了的，微积分什么的看一下就能算，还有复变函数什么的，一眼就会了！”
“妹儿……”樰铧哽噎了一下，凑到樰枂的耳边，“哥等会儿还要爬楼梯，莫要再摁咯……你啥时候这样啦，平时都……唉……哥知道错了。”
“呀~”樰枂笑地入竖琴一般悦耳，“哪里错啦？”
这句按理说是情侣之间常见的对话，听到妹妹这么问自己，樰铧有些后悔给买所谓的青春少女读物，只好深呼吸两口气，然后小声苦苦哀求道：“哥答应你，这辈子，陪好你……”
没把话说太明白，但也确实是樰铧的心里话。
樰枂脑补了很多内容，脸嘭地一下炸得绯红，但也因为害羞而忘记了要给她哥的大腿减减压。结果是要到站了才想起来，但此时这位少年已经心力憔悴得像个僵尸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