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周围没有樰铧能放心让妹妹吃午饭的地方，虽然调味剂什么的樰枂不是完全不能接触，可是吃多了也会有胸闷、心悸的症状。就算他这个当哥的常帮妹妹备着一瓶维生素，但看着樰枂难受的样子他也同样受罪。
这个周末正巧没事，樰铧就拉着他妹一道去人民广场地下一层的一家在这个城市目前规模还属最大的超市买密封饭盒什么的，说是准备像漫画里面一样给她准备作为午饭的便当。
“哥，你看这个小熊的，是不是很可爱呢？”
樰枂手里拿着的是一只白色的，绘制了白色玩具熊的塑料餐盒，或者说就是一个保鲜盒。
“是很不错啦，让我看看材质……”
看了眼外形，又翻过来研究餐盒材料的时候，樰铧突然从这个轮廓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给樰枂买的那种抱抱熊，也是白色的。
“以前那个玩具熊……你还收着的吧？”
“唔，哥哥给我买的嘛……”樰枂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有点舍不得拿出来，怕沾灰什么的。”
她的那个应该是制作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按理说是棕色的熊眼睛，结果变成了小白兔的，结果稍微还有些瘆人，就在火车站旁边的老“X昌隆”超市玩具区的货架上摆了一年多都无人问津，最后连价标都模糊了。
樰铧看着妹妹每次都会去看一下它，就偷偷拿了自己的压岁钱去给她买了回来，结果他自己倒是因为私自用了只是理论上是自己的压岁钱而挨了顿打。
“嗯，也是呢……做工比较一般，多洗几次的话，可能会开线……”
另一个时空里，那半个衣柜属于妹妹的玩偶，大部分都是后来樰枂被接去福利院了才买的。那个初中一年级的年底，跟它们最后的告别，爸妈把它们打包寄给福利院，但有多少到了樰枂手里，他也不得而知。
当时二老哄樰铧说是寄去的国外，后来有没有收到，他自己也忘记问，自己忙着早恋去了。
一想到自己那么没良心，樰铧就羞愧地把脸背了过去，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应该干嘛。
“这个的材质……貌似不能经高温，再看看别的？”
“学校不是没有微波炉嘛？”妹妹问。
“但早上加热一道以后，也挺热的嘛……杀菌什么的，咱们可没办法在书包里面弄个小冰箱嘛，冰袋也撑不了一个上午呀。”
“唔，但是漫画里面都没这么讲究的说呢……”
樰枂有些怨念地嘟囔着，又在货架上翻找了起来。
“那……这个呢？”妹妹笑嘻嘻地，端着一个两层式的朴素饭盒过来，“看着……说是食品级，但是……可能哥哥会喜欢吧？”
她说的也没错，樰铧带着成年以后他的审美观回来，无论文具还是衣服什么的都是实用主义，什么花纹都没有，差不多的东西也都挑便宜的买。
“这个……”樰铧用鼻子嗅了嗅，又去取了旁边的来对比，“还是贵一些的这个好些，盖子什么的看起来……嘛……（这个念头，进口货确实品质会相对好些）”
看了价标，兜里的钱正好够，但就没法买零食了。
“会不会太贵了啊？”妹妹都不敢伸手去碰她哥手里的那个高档饭盒，“看着都差不多的说……”
“嘛，就听哥一回？”樰铧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毕竟是要给你用的，就买最好的嘛。”
“唔……”
妹妹一直到结账的收银台那边都是一声不吭地跟在哥哥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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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还以为他单独出门是跑去买游戏了，但看到是这东西，就啰嗦了一下，说家里还有不锈钢饭盒够凑合用的，也没唠叨太多。
“饭盒是有咯，但是……中午……你是打算让妹妹吃冷饭咩？”虽然偶尔还是会吵架，但在关于樰枂的事上面，父母也理解了这个小伙子不是在瞎操心。
“便当……嘛，”樰铧刚打算说他在不久的将来看的各种动漫里面学到的，但果然不能这么说，就纠结了一小会儿，“糯米饭之类的呢？”
“老是吃糯米饭的话，会不会不消化哦？”母亲放下手里的毛线针，“而且，现在天气还多（挺）热嘞，剩饭怕是容易滋生细菌……我跟你爸还要去上班，可能还要经常出差，你自己一大早起来给枂枂做饭啊？”
“也不是起不来啦……”
“你自己说的啊！”母亲看儿子没摇头，就把他刚刚说的话写进便签又贴到冰箱门上，“叶樰铧要早起给妹妹叶樰枂做饭……”
“哥……你怎么不说啊？”樰枂在哥哥耳边悄悄嘀咕起来，“之前，假期的时候，咱们不都是你在家给我准备的午饭么？”
“毕竟是偷偷做的啦，咱们不是用了鸡蛋还得再买些来把盒子填满的嘛……他俩一直没发觉过的啦。”
“自己整的要吃完啊！”弄完冰箱贴，母亲回过头来就损了她儿子一句，“敢浪费粮食，打不死你！”
“瞧您这儿说得……”樰铧要跟爸妈呛的时候就会学一下承德口音的普通话，“枂枂吃不下，我自己解决！大不了中午我不吃饭了，带她去高档的馆子吃点无公害的~”
樰铧走到冰箱跟前看还有啥食材，母亲都懒得看她儿子一眼，回去拿着快织完的毛衣给樰枂比划了一下。
“枂儿长得都要比你那个不争气的哥高咯~”
“搞哪样嘛，我为国家省布料！”跟老妈对呛的功夫，樰铧拿了块猪里脊出来，“这坨背柳肉可以用嘛？”
“哎哟，你要拿来做啥子嘛？不要糟蹋好东西哦！”
“叉烧？”樰铧歪着脑袋寻思着。
“你会整？”母亲摆出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
“叉烧哪有说拿背柳肉整的哟？”父亲放下手里的XX学报，过来对儿子这边指指点点起来，“糯米饭，弄点脆哨夹起不就好了？”
“那样太油咯，”樰铧板着个脸跟父亲对峙道，“枂枂以前帮我吃了那么多肥肉……这些东西吃多了对她身体不好的！要加重肝脏脾脏负担！”
“还不你！老是把那些给你妹妹的，我们都是让她吃净瘦肉……那坨背柳就是给她留的。”
母亲的吐槽，让樰铧一时有些懵。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一年多来都没那么挑食了，不过“上辈子”欠的债也确实不少。
“再说了，弄叉烧，没点油花，不香嘛！”父亲这一支是当年从广东过来下三线搞军工建设的，虽然吃惯了西南的口味，但对于粤菜还是挺讲究的，“”至少是五花肉嘛，而且那个酱……家里也没明火，烧得起来？
“但是……那么油（主要是我不太能吃肥肉，出国了更是不打算委屈自己，宁愿吃一周的土豆也不买肥瘦相间的），枂枂虽然还没到冒青春痘的时候，也怕腻得慌嘛……我给她做的，就试这么一次，如果不行以后就不糟践好肉啦，但是她如果喜欢的话……”
父子俩都没打算让步，樰铧放在平时当成小桌使唤的洗衣机上的冻肉也都结满了霜。
“就让哥哥试一下啦~”樰枂帮她哥打圆场，
“唉……枂儿，你不要惯着你哥哦，”母亲过来轻抚着樰枂的头发，“每次他给你啥，你都说好吃，不舒服也都硬撑着……”
“就是！”樰铧也叉着腰吐槽起自己来，“该是哪样就是哪样，莫要跟我客气。你老哥以前，肉蛋奶这些……那都是因为我自己不喜欢，才让给你的。我这个人啊，才没那么好嘞！”
妹妹实际上早就知道了，但还是被哥哥的坦白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次就让哥哥试一下呗？我也想知道他的手艺嘛~”
爸妈本来还打算借樰铧老实交待的功夫再啰嗦两句，但樰枂已经站到了她哥哥这边。
面对如此听话懂事的枂儿，她的请求总是让父母没法拒绝。
“那好吧……”
二老再看着旁边洋洋得意的傻小子，就算手背都暴起青筋，也只能强忍着点头微笑。
“别切到手了哦，用刀用电这些……注意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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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爸妈各忙各的去，樰枂满心欢喜地凑到她哥跟前。
“你还会做叉烧呀？啥时候学的……要我帮你打下手不？”
“实际上……我也不太清楚。”
樰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是在某堡港跟一户老华侨学的。
德国那边的工业化屠宰的猪肉，都不怎么放血，特别的腥。虽然有香肠之类算是粗加工用香料避过味的肉制品，但价格要么不太便宜，要么就是确实不合他的口味，多吃几顿就特别腻（而且本来也不太好吃）。Schinken（火腿）之类，几片装的一小盒，售价动辄好几欧。打牙祭都嫌奢侈，也不太健康。
在另一个时空里，他租的房子都是很便宜的那种。比方说WG（Wohngemeinschaften的缩写，德国的合租形式）之类的，也都是Nach（转手）了很多次的。电器什么当然全是上个世纪水平的（新买的话，价格超贵，哪怕是Mxdiamarkt免税日的时候，电器什么的价格也是国内的好几倍），而超市的肉，也要一次买一大盒才划算，冰箱的冷冻层一般只有一点，合租更是被室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塞满，所以如果不弄成叉烧之类的，一顿吃不完，坏掉就很可惜。
“要我去网上给你查查不？”
哥哥要弄新玩意儿，妹妹就有些小激动。
“别，虽然周末，但老爸那边不是还要电话值班么……拨号上网以后电话就打不进来了吧？”
樰铧翻着蜂蜜和生抽之类用得上的调料，由于也是放了几年没用上的技能，回忆配方之类的还是有些麻烦的。
趁着肉自然化冻的功夫，樰铧开始把一些五香粉、料酒还有白糖调和成第一份腌料。
这肯定不是传统的叉烧腌料，但在另一个世界线上，他已经被哪怕过水好多道却还好像是带着一股屎臭味的德国猪肉折腾的半死不活，离开从亚洲超市买来的香辛料，这类欧产食材的那种气息就只能指望烟熏碳烤来掩盖一下了。
“嗯，化冻的有些慢呢……但又害怕微波炉热过头了，拿水泡一下？反正没烤箱的做法，也需要弄出汁和收汁……”
让妹妹帮忙接了点凉水，然后把用塑料袋装着的肉放进去，樰铧又开始准备煎肉时候要用的酱料。
“就放这边么？”
“窗台上吧？边界层……”突然反应过来不能说太多他两个还没细看的知识，樰铧停顿了下，“就……那边空气流速快一些，换热效率高点。”
看着厨房这边的还没换掉的破窗户，只是几条黄胶带贴着，樰铧无奈的笑了笑，“唉，还好没提前回来呢。”
“那些坏人，都被抓住了吧？”
“嗯……都抓住了，那几个没成年的小混混也送去劳改了。”
想着那时候自己的动作，虽然是直接造成了好几个人的死亡，但内心却波澜不惊。
之前帮着当西方某军事组织民间雇员的时候，别人也没指望过他能这般的冷血。但他自己这个外乡人，本质上做什么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而这样的学习机会真是千载难逢，所以哪怕是用真尸体进行武器后效实验，也总是站在最前面。
“唉，哥你也真是的，”妹妹洗着手，扭过头来看着她这突然像是沧桑了许多连连叹气的哥哥，“当时你一个人顶在外面，弄得我担心死了！”
当时那几个混混被自己亲手击倒的那个瞬间，虽然比另一世界线上初次接触从东欧或者巴尔干“进口”来的死体更具冲击一些，但那种时候自己如果不下狠手，那自己要保护的人就会面临危险。对于坏人、敌人，绝对不能有半分的心慈手软，连迟疑都容不得。
面前白头发的小丫头对着他弹了下手上的水，把叶樰铧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话说，当时外面那些枪响，感觉都好近，”樰枂从后边搂住她哥，“但……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实际上也不算没受伤啦，”樰铧尬笑着摊开手，“当时还是被玻璃渣划到了点。”
“哼，总是逞英雄！还不长记性！”
说着，樰枂就把冰手探进了她哥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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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俩疯闹了一会儿，剖成条的里脊肉也腌得差不多，但放在外面的蜂蜜一直没用上。
“之后还要加蜂蜜的么？”妹妹拿着已经有一半结晶了的蜜糖晃了晃，“不会……又弄的味道很怪吧？”
“之前的番茄炒蛋什么的味道不怪嘛，”樰铧苦笑着，看来妹妹还没忘记他好久好久以前弄的那些创意料理，“话说啊，这蜂蜜里面的蛋白酶可以破坏肌纤维，虽然菠萝也行……说起来，枂枂好像对菠萝和芒果之类都不过敏的呢？”
“嗯，好像没过敏……但，水果也挺贵的，爸妈多半也就买了些花红或者小苹果吧？”
听到妹妹樰枂的抱怨，樰铧稍显诧异，然后背了过去借着热锅烧油的功夫暗自神伤了一会儿。
在另一个世界线上，樰枂被接走以后，家里只用养他一个孩子了，而且后来父亲也升到了处长一级、加了点薪，为照顾家里这个不怎么吃肉的挑食臭小子，经常买些水果什么的给他就当成营养补充了。但妹妹她就没法享受后来渐渐富裕起来的家庭物质条件，再加上是那些过集体生活的地方，不那么照顾这么特殊体质的人。
家里虽然会打些钱、寄点东西过去。最后能不能分到樰枂手上，很难说。樰枂在那个世界、那段时间，一定过得很辛苦。家里骗樰铧说是寄去国外，而且这小子还是忙着早恋，没认真想过这些怎么可能过得了海关。后来，他出国了也暂时淡忘了这些，现在回过头来，想起自己的愚昧，真的很想用力捶自己一顿。
“哥，不开火么？”
妹妹突然说话，打断了樰铧的思路，而且没回过神来说开火是什么。
“开火？什么开……哦，电炉啊。”
“唔，哥哥又开始发呆了，”妹妹戴上袖套和围裙，“接下来让我弄吧，要怎么煎？”
“嗯……”樰铧有些头疼，就老老实实让开，“油半热就把肉和一点腌制的汁水倒进去，大火烧开……烧出水后改小火收汁……”
“这个呢？”妹妹十分好奇蜜汁叉烧的味道，还念念不忘那罐蜂蜜。
“这个晚点刷，等油温降下来，免得变性会苦的。”
“会苦啊，”樰枂以前唯一不会帮哥哥解决的，就是苦瓜炒肉，于是立马皱起眉来，“那……关键的一步还是你来吧？”
“现在就让我来接手吧。”
樰铧拿起锅铲，沿着铁锅的边上刮着快结块的烧汁，再把它们淋到肉上面。
兄妹俩一直没把抽油烟机开到最大，香气很快就遍布整个屋子，父母也凑了过来。
“你儿子还有点水平哦？”母亲跟旁边还是一脸严肃的父亲小声嘀咕道。
“调料好而已。”父亲说。
“感觉是不是有点像你年轻时候？”母亲对着父亲的鼻头轻轻弹了下，“你那时候，也是，学到啥都要来跟我秀一下。”
“哪点有？”父亲赶紧又拿起一份热力学的外文期刊来假装研读，时而瞄一下灶台那边，“养他就不错的了，还跟我两个顶嘴！”
“还不是我们两个跟时代脱节咯，浪费那么多钱在保健品上头，”母亲停下了手中的针线，一脸欣慰地看着厨房那边的兄妹俩，“他能照顾好枂儿，我们也省些心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