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十月底，也正好是西边万圣节的那几天。官方在这时候对洋节的态度还很松，除了兄妹俩就读的那个学校耶诞节会特别提醒一下学生别外出乱晃到太晚、以及别被卖苹果的骗了之外，基本上就基本上没听说过会有啥管制的。
“感觉……咱们这么打扮，还挺合适的呢~”
能单独跟哥哥约会，樰枂一路都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完全看不出体弱多病的特质来。
“是啊……（满大街……可以说是群魔乱舞的了……硬要说的话，咱俩就好像是误闯新手村的满级玩家一样……）”
樰铧小声嘀咕着，还吐槽了一下消费主义，不过反正大家也都是觉得新鲜，而且还是发展经济放在最高位的时期，所以这些西方节日不是被弄成狂欢节就是搞成购物节的。
当然，也有些地方也会给它包装成情人节，比方说路过快捷酒店的时候就有给兄妹俩塞过来的那种传单。
“二位，来看一下？”派发传单的人说道。
“呃，不好意思……”樰铧尴尬地摇头摆手，“我俩还……未成年。”
“哥，就帮人家解决一下工作压力呗~”樰枂帮忙接了过来。
传单装饰着各种极具暗示意味的烈焰红唇。虽然这些放到这个时间点来，樰铧觉得都挺阴间的，不过也能理解为“黑五”，毕竟本来就信资的西边也是这么干的。
“唉，太感谢咯！话说，小妹妹穿得好好看哦！”
“那是当然，”虽然夸的是妹妹，但身为哥哥的樰铧反而一脸自豪，“人也超好看的说！”
“头发……不是染的吧？”发传单的小姐姐才注意到樰枂头发的颜色。
“嗯，天生的说~”
“欸，皮肤也好白哦……外国人？”
“……”
感觉到妹妹有些不太自在，樰铧也不想在这种不适合他俩年龄的场所门口待太久，就急忙牵着妹妹去过马路，但光线变暗以后空气的质量也不那么好了。
“咳，居然在这里面还抽烟……枂枂还好？”
“确实感觉有点闷呢。”
樰铧小时候也不是没来过这师大的附近，但他现在的脑子里由于被额外添加了一段跨越了将近三十年的平行记忆，对这边的印象就更模糊了些，本来就是一条简单的马路，结果过这个有八个出口的地下通道却就像是在走迷宫一样。
“这底下也太绕了……要不我们就近找个出口上去吧？”樰铧抱怨道，“虽然会绕点路，但走天桥空气应该要好点点吧？”
“嗯~”樰枂想着，哪怕绕路也是约会的一部分，何况哥哥也是在替自己着想，就高兴地挽住了樰铧的手臂。
“呃……”被妹妹抱着膀子，樰铧有些害羞，然后还要强装镇定，就得流着汗还要摆点大道理，“外面，还是要注意一下随身贵重物品的哦。”
听到这话，樰枂赶紧把她哥的手臂又搂紧了些，然后笑嘻嘻地说道：“我在注意的啦~（最最贵重的不就是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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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大学也什么没课了，赶时髦的大学女生也就是在附近都是小商铺的地下通道或者摆满摊位的天桥什么的去买点饰品，然后再打扮一下参加各种沿街的party，不过这边最为显眼的当然还属这对兄妹。
樰枂的打扮也确实像大商场门口关于万圣节活动的广告招牌上的魔女，不过肯定是她要可爱得多，大概只有某些借用了动漫角色的海报才能比一下。
虽然有些路人会对兄妹俩的打扮指指点点，但两人早就习惯了，当哥哥的也学会了克制，毕竟今天是在跟妹妹约会。
而且他也害怕万一真的坦诚一些事情以后，这会成为二人最后的瞬间，就最大限度的忍受着旁人有些奇怪的目光，不过偶尔还是会听到几句夸耀，心里也稍微舒坦了一些。
绕了一截，到了师大门口，这边正好有一对带着相机的情侣。
那女生也穿着有些蕾丝花边的小洋装，看到兄妹俩以后，就主动提出要跟他们合照。
“哥，那个相机是不是那种能立刻出相片的啊？”
“嗯，好像是那种拍立得……原来这么一大坨啊（笑）。”
“可以的吧？”妹妹背着手，小脚左右左右来回地踱，“跟哥哥一起……拍照什么的……”
“啊这……你不介意的话，（但认真的说，有点不太愿意别人留你照片的说，果然我还是有点私心的啊！）”
看着妹妹欢欣雀跃的样子，樰铧也不想扫了她的兴，后面几句吐槽就只好又给咽了回去。
要合影的三人站好以后，那个拿着相机的男生举了下手。
“小妹妹，你的帽子，很可爱……能让那个姐姐戴一下么？”
“十分抱歉，不行！”樰铧赶紧按住因为太开心而差点要直接答应的妹妹，“她有白化症嘛……要防晒的说，而且眼睛怕强光，所以墨镜也不能摘。”
“啊呀……那真是不好意思，以为就是节日装扮呢……”
“真好啊……看到没，人家的另一半多会照顾人！”
来合影的女生羡慕着，然后误解也很大，不过樰枂赶在她哥要解释之前就站到了中间来隔开。
“喂！樰枂，我……”
“嘻嘻，先拍照啦~”妹妹笑嘻嘻的。
“嗐……”
女朋友半个身子被樰枂的帽子挡住，那个男生就苦笑了一下，但也没说太多就开始调试相机。
“你们喊‘茄子’，我就按快门咯。”
“嗯！”要合影的三人答道。
“茄子~”
妹妹也正好借着喊“茄子”的机会搂紧了樰铧。
“枂枂……是不是有些太近了？”樰铧感觉自己脸上才蹭上了点妹妹的防晒霜。
“怎么啦？”樰枂没有戴口罩，脸直接就跟哥哥贴了挺多次的，“挤一下不是才拍得下嘛~”
“但是……”由于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跟妹妹合影留念，樰铧也放弃了抵抗，“唉……等会儿补点防晒霜哦！”
被这么提醒以后，樰枂反而故意往她哥的脸上蹭，还说：“万一，等会你突然失忆了，脸上被蹭着点东西，是不是可以作为线索什么的帮你恢复记忆呀？”
“欸，好，拍完了……你俩还真恩爱啊~”
那对情侣用的是拍立得，拍完照以后需要再扇一会儿才能显影。
“啊，那个……”樰枂拽着满脸通红的樰铧再到那对大学生情侣跟前，“哥哥姐姐，能不能给我们两个单独拍一张？”
“当然可以啊，跟你这位……”看到兄妹俩一个拼命要去贴，一个一脸难为情的样子，拿相机的那个青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话说，你们俩……想好pose了么？”
“马上！”樰枂用尽全力才把她哥给定住。
“关系真好啊，你俩进展到哪个阶段了呢？”女生问。
“我跟她……”
“我们俩早就一家人啦，”樰枂赶在她哥补完说明之前，故意抛了句特别能让人误会的话出来，“现在都在一个户口上了的哟！”
“欸？！都……”拿着相机的小哥满头大汗，“果然……后生可畏呢，看着这么年轻的。”
“是的哟~”
说着，樰枂借着确实跟她一个户口本而无话可说的这位正石化的工夫，以格外歌舞剧的姿势依到了哥哥的怀里。
“喂，枂！”樰铧急忙搂住妹妹的腰，“小心……别摔了！”
“有你在，摔不了的啦~”
或许是由于这边把这个外国鬼节变成了嘉年华的原因，樰枂这分钟变得异常大胆。
“枂枂……我们……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如果……我想……再近一些呢？”
虽然说这话之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樰枂刚刚一直就在按照自己脑海里面构建起来的恋爱小说在编排，但真正感受到哥哥的呼吸以后，她还是紧张地把眼睛给眯了起来。
“啊……那啥，”樰铧的手臂止不住地在打颤，“再近……不就……”
樰枂的刘海借着微风，直接拍在她哥绯红的侧脸上，原本打算恶作剧的妹妹这边也有些慌神。
她用手揽住樰铧的脖颈，但是力道没控制好，让两人的脸有靠近了些。
就在这都能感觉到贴近嘴唇的空气被皮肤加热的瞬间，快门咔嚓一响，空气仿佛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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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驱动相片滑出相机的电机发出滋滋声，相拥在一起的二人才急忙回过神来，然后略微尴尬地跟对方互视一下。
“那个，我只是……之前……看了恋爱小说，就有点想……”樰枂心砰砰跳着，连续的深呼吸也无法平复，“果然……不应该我这个年纪看的，对吧？”
“你都从那些小说里面学了些啥呀……唔，而且，字那么小的，伤眼睛啊……不说哥哥给你读的么？”
樰铧喘着粗气，还没从刚刚跟妹妹只间隔一寸的那个瞬间中回过神来。
“因为哥哥明显平时给我跳过了很多剧情的嘛……然后，我……就自己在里面……学了点……比较浪漫的桥段啦……”
刚还十分紧张的樰枂在拿到还有些温度的照片后，脸红了一小会儿，又一副坏事得逞了的样子。
“喂，枂……你是饿了么？”樰铧凑过去，妹妹就急忙躲开，结果什么都没看到，“我都听到吸哈喇子的声音了。”
“没！才没有！”听到哥哥的提醒，樰枂赶紧收起那副痴相。
“让我看下呗？”樰铧一脸不解，但也没强求。
“不行！现在还不行！”樰枂急忙把相片揣起，“用来以防万一，至少不能是现在就给你看！”
上面定格的那个瞬间，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看起来他们这对没有血缘的兄妹就像是吻在一起了一样。
“感觉是获得了不错的道具呢！能帮哥哥恢复记忆什么的，就好像你玩游戏遇到大抉择之前存了档一样~”
“这……”樰铧用妹妹的黑色手绢不停擦拭着源源不断的汗珠，“啥照片，还能有这种超自然的力量……”
“嘛，比喻啦！”樰枂把照片夹进一个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然后放进她的小挎包，“但是……或许，可以用来小小地误导一下~”
“呃……”樰铧想着之前那个镜头的角度，只觉得背脊发凉，“你打算怎么误导？”
“比方说，告诉某个笨蛋哥哥，他跟他妹妹的关系实际上有多亲密呀~”
“不能吧……”
“怎么不能呀？反正我觉得那照片还挺有冲击力的说~”
发觉妹妹的心思远比他想的复杂，樰铧又擦了擦汗。
“但是，你……就确定，他能从这张照片里认出自己来么？”
“嘛，我相信……只要是你，”樰枂把触碰过自己上唇的食指贴到哥哥的脸上，“肯定不会愿意让别人跟妹妹这么亲密的吧~”
沿着妹妹指尖传来的静电打得樰铧哆嗦了一下，原本还想忽悠自己说刚才是没吃饭低血糖的幻觉，但这刺痛无疑又加深了记忆。
“呼……枂儿，要去吃饭了不啊？”
“饿了？”
“嘛……有那么些，”这样说着，樰铧就牵着妹妹的手正好路过了人来人往的师大校门口，“但是，要不先趁着天色不那么晚，先去校园里转转？”
“还是先不过去了吧……”樰枂站在原地，哥哥轻轻牵扯了两下也不为所动，“还是先吃东西吧？”
虽然还觉得哥哥说的那些十分科幻，但真到了临门这一脚，樰枂还是犹豫了，稍微有些后悔，但又不愿意哥哥有太多瞒着自己的事，不过也希望或许会生变的这一刻能来得晚一些。
“那，正好，上次你说要吃薯条的，”樰铧指了指那会儿门面还不那么大的快餐店，“进去吹会儿空调？”
“嗯！”
“那我去点餐，你找个座？”
“没事啦，空位还挺多的，实在不行……咱们等一等呗？”
“就薯条么？”
“你有没有啥……特别想吃的呀？”樰枂把小挎包拎到哥哥跟前，“我也攒了些钱的，也让我请你一次吧？（突然有些害怕，之后就会没有机会了……想为现在的你，照顾了我这么久的你……做些什么，虽然你这个妹妹这么没本事……还总说你笨……）”
妹妹在用只有自己才听得清的声音嘀咕的时候，樰铧就照着她的意思，抬头看起柜台后面的招牌。
“哦，原来……米汉堡什么的还没下架呢？饭什么的好像是一直都有的……”
“后来没了的么？”
“好像是有一阵没了的吧？”不知道是不是泄露了点未来的信息，樰铧稍微有些后怕，于是改口说道：“嘛……就，那个故事里，有一段时间，他是想吃结果回国只能自己做了的。”
“那就点一个套餐？正好也有薯条什么的嘛……”樰枂打开自己的小钱夹，里面都是十分崭新、没有一点折痕的小面额纸币，“我这里，钱应该够的。”
“还是我来吧，”樰铧捎着刚长出来些的鬓发，“你这边的这些，好好保管着……之后应该会很有收藏价值的啦~”
“唔……但是我也想买一次单嘛。”
“以后还有机会的啦~”
樰铧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然后就过去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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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点餐到取餐，也不过五分钟。
“唔，”樰枂跟在端着餐盘的哥哥后面抱怨着，“怎么这么快呀……”
“不快就不是快餐了呗。”
樰铧没理解到妹妹为什么会不开心，入坐后把父亲每次出差坐飞机都会留下来的消毒湿巾拿出来。
“貌似就一份呢，你拿去擦手吧？”
“不去洗手池那边么？”樰枂有些不解，“斜对面洗手间，有洗手液和烘干机的啊？”
“我就吃个汉堡，有纸包着应该还好……而且，挺怕把你一个人留在这的嘛。”
樰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虽然他俩选了个不太起眼的地方落座，但二人的打扮没法不引人注目。
“但是，这份薯条……唔，”看着这铺了一桌子的餐点，樰枂皱了皱眉，“这边还有盒鸡块，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的嘛……真是的，点这么豪华的，多破费啊！”
“就觉得机会难得嘛，就好好招待一下你呗（万一我失忆以后变成以前那个傻小子了，可能就没这么大方了）……然后，我手不方便，就妹妹喂我嘛~”
“欸？”听到哥哥这样的请求，樰枂稍微有些小激动，手里的湿巾也一不小心掉到餐盘上，“那，我就先……喂你一根？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就去洗个手啦。”
“嗯……呃，那个……我的话，”看着妹妹在撕番茄沙司的包装，樰铧稍微有些吞吐地提醒了一下，“就不用挤那个酱了。”
“不蘸番茄酱么？”
“Ketchup什么的……”樰铧捡起妹妹用过的湿巾擦了擦手，“你看我吃薯条什么的，每次都是直接一把塞嘴里的嘛，在家的话可能会再撒点胡椒面之类的。”
“这样呀？”
樰枂原本想给哥哥再重新拿根新的，但又想起才看的几本恋爱漫画里都有的那种脸红心跳的桥段，虽然里面的男女主吃的是细条的Pocky饼干，但这会儿没这个条件，就莫名觉得用薯条也不是不可以。
“唔，哥……”
“啥？”
“就……我咬过的，你不嫌弃吧？”
她现在已经没了之前拍照时候的勇气，一紧张就咬断了薯条，于是没能按照设想的剧本来，只好把蘸了红色酱汁的那边都咬掉，再一脸害羞地将另一半递给她哥。
“哎呀，怎么会嫌弃啊……”
看着妹妹害羞的样子，樰铧也有一丝小紧张。
“啊……那啥……说起来，以前都是我给你吃那些……我吃不下去的……比方说猪蹄或者肥肉什么的呢。”
樰铧以为这样能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结果妹妹却表现得有些生气。
“谁让你不太能吃肉的呢，特别是肥肉什么的……”
说着，樰枂又递来了半根咬过的薯条。
“嘛……确实，为难你啦……”樰铧一脸不好意思地挠起后脑勺来，“不过，我一直都不太能咽的下动物脂肪含量多的东西……出国……啊，那啥，就……嘛，那边的什么烤肘子之类的特产，也只能吃一点烤酥的皮什么的。”
听到哥哥说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还没有发生的事，樰枂也有点按耐不住，“话说，那个笨蛋哥哥……后来，在离开爸妈这边以后，是又到国外去……接着念书的么？”
突然被这么一问，樰铧也没做好回答的准备，就抱着膀子低着头。
“他……是接着……做研究？”
在樰铧正组织语言的时候，妹妹又补充了一下问题。
“还是说……因为在国外……（成家了什么的？唔……他……初吻……不对，如果成家了，那么……啊呀……我在想什么啊！呜呜呜！）”
胡思乱想的那部分虽然没表达出来，但樰枂还是相当地不好意思，赶紧把脸捂住。
“唔……我……”
从指缝里偷瞄到像是还在傻笑的哥哥，樰枂才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
“我以为……都跟你讲完后续了呢。”
樰铧的傻笑实际上是苦笑，只是这一刻他确实没法做好表情管控。
“破事一大堆……而且有些也太那个了，确实没好意思跟你讲清楚……”
“唔……所以，那个哥哥离开家以后，是继续忙学业去的吧？”
“回欧洲什么的，也确实是由于学业啦……没别的什么原因。（胃癌什么的，现在我这个身子暂时还好得很……就没必要让你担心了。）”
只听到了哥哥说的，是个满意的答案，樰枂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但他哥哥还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并没注意到妹妹表情的变化，就继续叨念着。
“当时的国际局势比较微妙，（我）也卷进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就没法安然就在国内远程写论文什么的……况且，海外的房租可不便宜啊……而我做的又不是什么纯理论的研究……唉，搞那些空间载荷、微纳卫星什么的，电路还得自己去烧……那帮子工具箱最下面一层永远放的是几瓶啤酒的Techniker（技术员）可一点都不靠谱啊！”
苦笑着，回忆起那些每晚都还会再梦到的课题什么的，樰铧就有些脑仁疼，组织语言也没那么轻松，但是就在他刚咧嘴、要再唠一大段的时候，嘴唇就又被妹妹按了回去。
“后续的部分，还是……等会儿再跟我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