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
管男生营区那边的教官的口令，嚎得周围林子里各种不知名的飞禽走兽都跟着躁动了一阵，而这单层玻璃窗户都跟着发抖。
“再叽叽喳喳，要是力气用不完嘞话，就给我跑操场去，来个十圈的蛙跳！！”
“这是……史教官？”
樰枂合上笔记和习题，伸手要去关台灯，她哥在铺上摆了摆手。
“咱们就不用管啦，这是教官宿舍……”
“但咱们这边……”
“毕竟要受训的又不是我们……但我印象里，晚上还得有查寝的任务吧？”
樰铧瘫坐在上铺，让脚悬空吊着休息。
他虽然没跟着训练，但和妹妹一道散步的后半截都是他在负重，所以运动量不比那些练军姿的同学少到哪去。
“晚上还不让学生放松的啊？”
“睡眠不足的话，恐怕得猝死几个哦……而且军训本来就是磨练意志，折腾人的。”
樰铧说话有气无力，之前背着妹妹走的时候，樰枂赌气，就用下巴给他来了顿“马杀鸡”。
“所以你在洋鬼子的部队，也被这么训练过？”
“哪国的部队不是以服从命令为基本要求的嘛，哪怕PMC也得令行禁止的……”
“嘀咕什么呢？”章教官敲了两下门，端着个手电进来对着躺尸的小伙晃了一下，“助理同学，陪我去走走？”
“还真是去查寝嘛？”
“对啊，女生宿舍……呃……”
“咳……”樰铧咽唾沫都被呛到一下。
“谁让你这长头发，长得也那么秀气的咧？”看着樰铧的妹妹像是在听着赞赏一样微笑着，章教官也不好再提给她的小助理剪头发的打算，“或许，过几年你变声了，会好点？”
“等进象牙塔咯，哪个还管这些哦？”樰铧虽然没啥力气，但呢呢喃喃得还很有自信。
“但还是稍微收拾下吧？”章教官捏了捏鼻梁，“所以……”
“所以啊，这个大恶人，就别让我来当了！”樰铧无力地摆了摆手，“而且……撞见什么尴尬的场面就不好了……理想状态下，我还要跟我妹在这学校再晃悠至少半个学期呢……”
“啧，难得这么正经，”章教官抱起膀子，望向正在旁边捧着脸的樰枂，“所以，小叶妹妹呢？”
“她得早睡啦，”樰铧费劲巴拉地坐起，“毕竟，樰枂她是跳级上来的，实际上还是小学生作息……对吧？”
“才不是呢！”樰枂抡着字典，对着她哥那层的床板轻轻怼了一下，“平时这个点，你不是还陪着我……刷题的么？”
“实际上是等爸妈回房间休息了，再让我偷偷带着你溜书房去开电脑吧？”樰铧坏笑着，又跟他妹小声说道，“脸红啥？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也是学习嘛！”樰枂搔着鬓角躲着她哥的视线，“反正……就是没这么早休息过的。”
“唔……是想着我不会告家长，就当着面吐槽了么？嘛……正好，”章教官把一只银色的老式手电筒递到兄妹俩那头，“叶樰枂同学，晚上就拜托帮我捧个人场啦！”
樰枂学着今天同学们练的稍息立正一下子站起来，但差点就撞到脑门，还好她哥眼疾手快。
“嘶！”
“呀！哥……没事吧？”
“还好，就摁到一下，”樰铧苦笑着甩了甩手，“你也是，都不注意点！脖子还好吧？”
“没事啦……”哥哥掌心贴着她脑门，只感觉软乎乎的，但看他手有些发抖，肯定是疼了，樰枂就踮着脚，盯着她那个把手捂被窝里、嘴唇还瑟瑟发抖的哥哥，“手伸过来！”
“哥皮厚，就别担心啦~”
“叶樰铧，手给我拿来！”
同样在场的章教官就倚着门框，静静瞧着这兄妹俩的互动，虽然有些羡慕，但不能变现在脸上。
樰枂捏着她哥的手瞧了半天，确定没问题，才跑去章教官那边复命。
“没事了？”章教官问。
“大丈夫！”樰铧竖起大拇指。
“啥？”完全没接触过二次元的章教官歪着脑袋，“啥丈夫？”
“就是日语‘没问题’的意思啦，（虽然还是个flag什么的，）”樰枂苦笑着跟面前这位女军士解释道，“我哥他，会好几种外语的说……之前还会故意显摆，一会儿德语一会儿英语的。”
“哦……（老史他貌似也说过类似的话，估计动画片看得也挺多的，）”章教官的表情稍微变得有些嫌弃的样子，但瞥见兄妹俩已经布置好的书桌，上面还有几册外文书籍，又流露出几分佩服之情，“你俩……拿这么多东西过来，还要学习的？”
“虽然是来转换心情，但也不能太懈怠了嘛……挺期待跟我哥一起读大学的说~”
“但是，等去读大学，你俩就得分宿舍住了吧？”
“我哥他打算在外面跟我租房子住的说！”樰枂笑嘻嘻地戴上遮阳帽之类的，虽然晚上用不到，但也算一点保暖措施，“爸妈也同意了，这样一来万一有啥状况，也能照顾到嘛~”
“那，加油吧……晚上就不打扰你俩了，”章教官叹了口气，“如果要背单词啥的，别嚷嚷得隔壁营区都听得见就行，我会戴耳塞的。”
“嗯嗯！”
听着妹妹兴冲冲蹦跶发出的小碎步，樰铧很艰难地扶着床边的把手爬下来的时候，就只看见门扣上还撞下了些墙灰。
“枂……别着凉了啊！围巾……哎，果然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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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教官……”樰枂反复研究着手里这支挺有分量的银色手电，觉得有些冰手，但又怕隔着袖子抓会摔到，就反复换着手来握，“等会儿……”
“啊？”
章教官试了一下红色的按钮，又对着电筒后面拍了拍，这比大部分孩子年纪都大的玩意才正常发光。
“就……今天大家去用浴室的时候，我哥不是驼着我，去单独跑了几公里的嘛……”
“好像是听另外几个教官夸了一下你哥的体能，”章教官扑哧一笑，“但是……澡堂，给女生划的时间段挺久的啊，之前怎么不卡着点去？那会儿你哥应该放你下来走了吧？”
“实际上……我眼神不太好，如果都是水雾的话……”
“嘛~”
章教官的微小转为苦笑，打算轻拍一下面前这看上去有些呆呆的丫头，但手还没触碰到那几根翘起来的呆毛，又点担心给人家的妹妹打坏了，就停在半空。
“嗯？”
章教官正打算收手，樰枂恰巧抬头看到她的动作，以及略显尴尬的微笑，便摘下帽子主动蹭了上去。
“（头发真软啊，像丝绒一样……）”章教官的手指不自觉地捋了起来，感觉樰枂哆嗦了一下，赶忙后退，“啊……抱歉，一下子摸得有点得意忘形了……”
“没事，教官又不是坏人，而且……班上不少女生也都摸过我头发的~”
“就女生？”章教官问。
“嗯，毕竟……”樰枂说着，笑嘻嘻地理了一下头发，再把帽子戴回去，“如果是男生要接近我，哪怕只是开玩笑，我哥他也会凶回去的说！”
“还真是宠你呢……哦，对了，”章教官微微俯下身来，才好让视线掠过樰枂这顶遮阳帽的帽檐，“实际上，你哥跟我吱了声的……”
“啥？”
“你哥哥拜托我的，，”章教官莫名想起了刚刚樰枂她哥那没个人型的懒散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之前他吃完饭帮忙打杂的时候，逮着我，交代了一下……说什么，怕你被欺负之类……但感觉你跟班里人的关系也不差啊？”
“唔……”
正好走到路灯下，章教官这会儿稍微忘记了白天训练小屁孩们的烦恼，也才注意到樰枂那头白发和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肌肤是这般特别。
“所以你以前，常被欺负么？”
“还好啦……上一次之后，就……”
想到哥哥两次舍命护住自己，樰枂一时有点不能自已，不过好在墨镜和口罩加上宽大的帽檐遮得严实，章教官只是以为她着凉了在发抖。
“上一次？”
“也没什么……”
“不方便说么？”
“也不是啦……”虽然面前的是位军人，但樰枂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讲，毕竟要接受一个刚见面几次的人曾经杀过人，即便是杀的坏人，也很可能会带着一点异样的眼光，于是话锋一转，“我哥他，无论我怎么跟他撒娇，或者故意欺负他，都对我还是那么好。”
说着，樰枂就觉得鼻子有点痒，但她即便是带着口罩，打喷嚏之前也还是注意到要用胳膊肘遮住口鼻。
“你这身体也太差了点吧？”听着樰枂说话时声音在发抖，章教官就解下自己的棉服给这孩子披上，“你哥说的我还没当真……也难怪他会这么护着你。”
“唔，我可能……”樰枂苦笑着说道， “除了白化症之外，也有点别的问题吧？”
“话说，”章教官面向一旁的仪容镜，整理了一下衣帽，“等会儿……还是让你哥带着你去澡堂洗个热水澡吧？”
“欸？”
“放心啦，有热水的，而且晚上就你两个，不限量的，虽然也别太浪费就是啦……”
“唔……”
“怎么？已经到了不能一起搓泥的年纪了……”章教官盘了下头发，“也对，毕竟你俩这么聪明，也听该挺早熟的？”
“没，我哥他……”樰枂调整着口罩，捂好变得越发滚烫的脸，“他……在家里，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来看的啦~”
“嘛~”章教官两手一摊，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急忙把电筒的光线晃过去，“谁啊！”
“章教官，是我，叶樰铧！”樰铧气喘吁吁拿着围巾和薄棉衣过来，“刚刚就听见，是我妹打的喷嚏吧？”
“嗯，你小子来的正好！”看着樰枂小步快跑扑到她哥怀里，章教官欣慰地微笑了一下，“自己的妹妹，就自己照顾吧！”
“嘛，应该的……”被妹妹紧紧挽住膀子，樰铧一脸不知所措地给她把围巾套上。
“所以，等会儿也是你俩一起去吧。”
章教官一手托着下巴，心念着难得能看到关系到了中学还能这么亲密的兄妹，一脸的姨母笑，但没能维持多久就被这傻小子的反问打破。
“啥？”樰铧一阵哆嗦，“查房这事，我可不掺和！”
“啧，不是这个……”章教官掐了掐眉心，“就之前你拜托的事啦！”
“哈？”
樰铧还是没能理解，等妹妹捏了下他的鼻子，又在耳边嘀咕了两句才反应过来。
“别折腾太久，”章教官皱了皱眉，“营房的大门，十一点就要锁上的！”
“哦……哦哦！”樰铧连连点头，脸也立马变红，但还好躲到了路灯光线之外没被察觉到，“收到！”
“去去去，都休息了，还跟我立正个啥！”章教官一脸嫌弃的用电筒闪了一下樰铧，“你给我动静小点……呃，虽然这帮丫头好像也不怎么安静……还在那边闹嗡嗡地，以为我听不见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