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梦见小鱼干吗?(三)

谢莉娅收留丽莎十天后,二人拿枪互相指着,仅隔一步之遥:

“之前的事,你以为我会忘记吗……谢莉娅姐姐。”丽莎咬牙切齿,视线紧紧咬住面前的人,如同下一秒就要把她撕碎。另一边,谢莉娅虽面如止水,但心却已跳到了嗓子眼,她本想轻蔑地笑,然而,她的枪里,已然没有一颗子弹。

至于事态如何演变至此——时间稍稍逆转,回到一周之前。

Φ

刚到六点,天边的灯塔准时亮起,街上的傀儡陆续融进深巷的阴影中,不久之后,整座园区就会从睡梦中再次醒来。

“咕噜咕噜咕噜,啐!”卫生间里,丽莎眯起眼盯了半天镜子,确认身旁的同居人犯下某件罪行后,她匆匆吐掉了漱口水,一把丢下杯子,双手拽着对方就开始摇:“明明用着电动牙刷,却没有按开关,这岂不是和普通的没有什么区别了嘛!”

“昨天,是谁扯着我要多买一支的?”谢莉娅有气无力地嘟囔着,说完,又重重打了个呵欠。她未曾料到这孩子在无厘头的琐事上竟有着莫名的执念,在心里默默嘀咕,而对方也的确不肯善罢甘休:“毕竟,这么好用的东西,姐姐你不试试就太可惜了嘛。但是!你刚才却在做着什么不可理喻的事,简直就是在渎神嘛——渎、神!”

“因为……实在是不好用啊。”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她比划着按下开关,手上的新牙刷嗡嗡直响,鄙夷的目光随即落在丽莎身上,这使对方连忙侧过涨红的脸,语气也虚了几分:“不、不管怎么说,买来的东西,不去发挥全部功能的话……完全就是在渎神嘛!”

“这也是你……在那个教会里学到的?”她没有问出口,关于这孩子到底信了一个什么神,而对方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揶揄,信誓旦旦地叉起腰,挺起了贫乏的胸:“没错——!”

“即便完全不好用?”

“因为——买来不用,就否定了它们生产出来的价值嘛。这样子……不是渎神是什么呢。”

“唉,到底是谁硬要买的。”她薅起这小神棍的头发,心情复杂不是滋味:“那你今天就给我好好跑腿,来偿还被它浪费掉的价值吧。”听到这话,对方也像来了劲,一脸的不耐烦,拿毛巾把脸抹了一通,甩头就要蹿出洗手间:“才不用你说呢。”

“站住。”她又一脸无奈地把对方叫回镜子前:“过来——我给你梳梳。”

Φ

在谢莉娅的安排下,丽莎一早就来到牛仔行会,她照猫画虎地记下两个在逃破戒者的身份编码,接着来到办事处,向中介人展示被托付给自己的终端:“早上好,这是枪刃事务所今天的目标。”

“早呀。学得真快呢,小丽莎,已经有模有样了。”中介人已经认识这位谢莉娅养的小不点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紧不慢敲起了键盘,但看上去却仍有些迷糊:“谢莉娅也是……做了件令人吓一跳的事……还真是捡了个可爱的好孩子呢。”

谢莉娅?是那个银发姐姐的名字吗?捕捉到对方话中晃过的音节,丽莎在心里反复默念着,她似乎之前也听到过这个发音。她一面感叹自己的后知后觉,另一面又怀疑到,那个姐姐——是不是不曾主动告诉自己呢?她下意识转移注意,想要转换一下话题和心情:“对了,办事处的姐姐,昨天早上怎么找不到你呢?”

“你记得我呀?我有兼倒班哦,经常只有晚上在这里的。”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胡思乱想着,突然想起了早上的事,一阵莫名的不悦全然涌上心头。她闷哼一声,恶狠狠告起了状:“说起来呀,谢、谢莉娅姐姐她!早上的时候竟然……”

(“阿嚏——!”此时,正在厨具台忙活的某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怀疑自己是不是睡了两天沙发不小心着凉了。)

“……对吧——姐姐你也一定能理解的,对吧!”

中介人睡意全无,捂起嘴轻笑几声,心想着下回见到谢莉娅时,一定要借此取笑她一番,而现在,她还打算进一步推波助澜:“嗯,哎呀——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呢?回去之后,记着替大家好好数落她一下呀,小丽莎。”自然,现在的丽莎可听不得这话,她像打了一针强心剂,得意洋洋地左摇右晃,嘴角抿不住地扬起,一不小心还哼起了欢快的小调:“嘿嘿,谢谢啦。那我先走了,下午再来。”

“哎呀,这么忙的吗?”

“还要去一趟没有去过的行会呢。”

Φ

同居人出门后,谢莉娅久违地给自己也做了一盒芝士焗饭——此前被同居人称为“神迹”的美食。由于阻断了味觉,她早已不在乎什么口味,一个人住时,从来都只用速冻食品将就了事,这也是为什么三天前的那晚,她顺手就做出了一顿相当难吃的定食套餐。

出于某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原因,这盒普通的焗饭像只刺猬,莫名令她无从下口。她知道自己的瞳孔正在颤栗不止,冷汗也已在脊背默默蠕动,但她依旧着手改动了自己的定制口腔:直到味觉功能完全恢复时,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久违地将一勺饭送入口中。

一阵尖锐的铁锈味直冲脑门,自口腔至食道,似乎都像刚吞了一串刀片,被缠绕着的痛感拧作一团。她强忍着满溢的反胃感,冲向最近的盥洗池,直到发觉这一切都一成不变时,她才终于绝望地闭紧了双眼,任由苦涩的泪珠肆意滑落面庞……

另一边,为了向某位不愿透露身份的祛魅者支付酬金,丽莎跟随导航一路来到傀儡师行会。在入口望了一眼昏暗的大厅,她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整个大厅都被傀儡完全占据着,如同举办着一场无人观赏的雕塑展会。那些外观与功能各异的人形物体,全都一动不动地静静伫立着,就在她踌躇不定的这几分钟里,也有傀儡机械地踱入大厅,每当抵达合适的位置,它们就变得一动不动,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灵魂。不,这些傀儡真的拥有灵魂吗?

“咿……”望见面前阴森诡谲的景象,她虽已面色铁青,但毕竟任务在身,她只好咬咬牙,纂紧作为唯一光源的便携终端,蹑手蹑脚探入那些比自己还要高出不少的雕塑中。刚踏入一步,终端网络就搜索到数百个密钥各不相同的匿名接口,按照指示,她向其中某个接口转了笔钱。

不仅是蛰伏于夜幕中的破戒者,对于任何想要在夜晚安然入睡的住民而言,这些能将客户肉体凡躯层层遮蔽的精密造物们,都是假面舞会中绝对不能被人摘下的面具。

而那些制作并出售这般“面具”的服务商,即是作为“代行者”而广泛存在的傀儡师。

傀儡师不以本体示人,这在任何时代都是恒常的定理,无界城中亦如此。傀儡师行会,姑且不论那些以破解谋生的“渗透者”,被公认为城际之间最隐秘、最安全的数字交易场所。

——但丽莎认为,这种鬼地方,她再也不会来第二次了。

之后,她又跑了一趟调查员行会,返回牛仔行会时,已经临近傍晚了。她在公共休息区的长桌旁稍作休息,摆弄起手头的终端,将刚从调查员行会获得的新情报传给了谢莉娅,这便是今天最后的工作。

她没有注意到:身旁悄然坐下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那壮汉剃着光头,眼窝盘着浓黑的烟熏妆,轻轻坐下之后,将一个纸袋摆在桌上,侧身投来深邃的目光:“小姑娘……”

“呀。”察觉到身旁多出的“一堵高墙”,她差点被吓得跳起来,本能地向后挪了半个身位,这才发觉背后也是墙,只好眼含怯意地嗫嚅道:“你……你好。”

“可以,帮个忙吗?”对方的音色很低沉,他将粗壮的手臂搭在桌上,环抱着纸袋,脸上面无表情。仰望着面前这位充满压迫感的陌生人,丽莎的呼吸有些紊乱,她本能地想要逃跑,但余光所及之处却被长桌挡得严实,无奈之下,她只好勉强点了点头。“好……”一得到答复,对方的喉结立刻上下动了动。他没有理会小女孩的局促,手暗暗摸入了纸袋,翻得哗啦作响,接着猛然掏出其中的物品:

汉堡鸡块可乐,还有一小盒甜酸酱。

他拈起那只有掌心大的小盒子,缓缓递到丽莎跟前:

“请你,帮我撕开。谢谢。”

“哦……”

“最近,义肢坏了。使不上力。”

不由分说地,壮汉在旁边默默吃了起来,而丽莎却坐立不安心如蚁爬,她对自己先入为主的窘迫有些难堪,于是咳了两声并望向行会深处,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那里面……是做什么的呢?”

“大人的世界。”壮汉意味深长道……

“哦……”她似懂非懂地垂下头,不出一会,寻机溜出了座位。她本该直接回到事务所,然而话语这种事物——愈是含混就愈发诱人。壮汉的话已在她的心中激起一道暧昧的涟漪,她弓着腰,一转眼就溜进了行会深处的吧台中。

无论何时,那里都氤氲着令人沉溺的柔和灯光、爵士乐,以及酒精诱人的芳香。

“一个人吗,小姐?”瞧见这位不寻常的陌生酒客,伊尔莎主动与她对上视线,用迷离的眼睫朝她笑了笑。丽莎本想探一眼就立刻离开,但此刻她却莫名局促,身体像是不受控制,顺着那酒保的招呼就坐到了台前。

“您是……哪家事务所的贵客呢?”伊尔莎坐在台上,顺势把一只手叠在丽莎手上:“哎呀,失礼了,您不说也没关系喔。”她从未接触过吧台的交际方式,这一叠使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涨着脸,磕磕绊绊地挤出答复:“枪……枪刃……”“哦?”伊尔莎眉头一跳,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她回头轻笑一声,自顾自地摆弄起了酒壶:“谢莉娅的事务所,对不对?”

丽莎点点头,回过神来,痒痒的手背这才迟钝地跳了一下。“不必这么拘谨,”面前推来一杯亮黄色的起泡酒:“谢莉娅也是熟客了,来,这杯我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握起了杯子,一口下去,只觉得甜甜的、凉凉的。过了一会,头也变得晕晕的……

那之后的事,她到现在都想不起来,只知道醒来之后,自己已经身在事务所里了。

关于这件事,许久之后,那位中介人也未曾向谢莉娅和丽莎提起过:那天她下班来到吧台时,看见丽莎正怏怏地趴在台面上,旁边堆着好几个已经空空如也的高脚杯。见此,她喜忧参半地戏谑道:“你呀,把小丽莎灌成这样,到时候,谢莉娅可能会生气哦?”她记得那时伊尔莎毫无自觉,当面捏了捏丽莎通红的小脸:“看她怪可爱的,忍不住想给个教训嘛。晚班前我会开车把她送回去的。”言毕,又抚弄着那些高脚杯,挑出一个,望着剩下的淡淡说:“这些——全部记在谢莉娅的账上。”

Φ

由于丽莎的加入,现在的谢莉娅得以专注于“追猎”这件事本身,也因此不必待到夜幕降临后才展开行动。这天晚上,她早早办完差事,拎着一袋打包好的小鱼干回到事务所,却发现屋里沦为了一副令人触目惊心的图景:

客厅被翻得一团乱。各种各样的小物件散落一地,家具也都七歪八扭的,值得注意的是杂物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传来了些许异动……

丽莎并不在视野之中。难道在自己办事的时候,有人闯入这间事务所了吗?又或许……难道是雏菊的人吗,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女孩?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窒息了。不行,必须冷静下来,她立即打住所有的负面推想,暗自握紧手中的镰刀,悄然走到门前,二话不说便踢门而入。

然而,她的面前并不存在什么敌人。丽莎蜷在地上,像猫一样悠然打着呼噜,看样子并无大碍,而这房间也同样乱作一团,看样子是她干的好事。冷静下来之后,她才闻到那一身莫名其妙的酒气,确认再三后,她笃定不是自己的嗅觉失效了——就是酒气。她的面色随即阴沉下来:

“这孩子……”

她轻巧放下镰刀,去盥洗池接了一桶水,果断朝地上的人泼了下去。

“呀——!”丽莎大梦初醒,还未回过神来,就被她一把抓到客厅,并盘问出一切记得的事。她一五一十道出了起泡酒,眼泪汪汪地坦言自己一度梦见房间里藏着许多小鱼干。听完供词,谢莉娅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把牙咬得吱吱作响,在心里咒骂伊尔莎这只死狐狸精,但骂完之后,她也只好合上眼,让锁紧的眉头缓缓绽开,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唉,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谢莉娅姐姐……不生我的气吗?”

“不全是你的错。”

这之后,在谢莉娅的吩咐下,丽莎回到乱糟糟的杂物间收拾东西。然而忙活到一半,她忽然忘了手上的活,视线被一个扁平的黑色金属盒直勾勾地吸引了:一堆接口,积着灰,看上去像某种神秘的设备。

“姐姐,这个装置……是做什么用的呢?”

“游戏主机,很久没碰过了。”

“诶!为什么不拿出来用呢?这样的,我还没见过呢!”

“为什么……那当然是没兴趣了,收起来吧。”

不管谢莉娅如何风轻云淡,丽莎早已两眼放光了,她直接往地上一躺,下一刻便打起了滚:“真狡猾,真狡猾!谢莉娅姐姐能玩,丽莎就只能摸摸破烂终端!”

“唉——”谢莉娅的脑壳被她闹得发痛,只好扶额重叹一声,对眼前这个被自己“一时冲动”捡来的小祖宗毫无办法。她举双手投降,待丽莎重新收拾好事务所,她将主机搬到客厅的茶几上,擦掉灰并完成配置,一按下电源键,墙上的投影屏幕里就出现了选择游戏的画面。

“要玩这个吗……感性沙滩?”丽莎摆弄着“1P”手柄,如同下一秒就要按下“确认”,当然,她对那些游戏一无所知。“不不不……!”谢莉娅脸上窜红,她一把夺过手柄,胡乱切了几页就随便点进一个游戏,嘴上是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这个、就、就这个吧!”

载入游戏:这是个曾经大热的枪战游戏。她选中“1V1对抗模式”,投影屏幕向左右两侧分成两截,待丽莎简单熟悉操作之后,二人直接奔赴战场。这时,她忽然灵光一闪,嘴角不怀好意地扬了起来:“对了,光玩这个太无趣了,我们赌点什么吧。”

“呃、要怎么玩?”身旁的人专注地盯着屏幕,飞快搓弄着手柄,无暇顾及场外之事,这也在她的算计之内,她顺水推舟,装起一脸纠结的思考状:“嗯……就赌桌上那袋小鱼干吧?赢了的话,一整袋都是你的。”说罢,她故意放起水来:“你先看要不要玩吧。”

自己的比分轻易领先,丽莎的喜悦溢于言表,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独占小鱼干的机会:“好呀。来玩吧,姐姐。”

“那我们先练一练,之后打一整局。”

“嗯,姐姐你……可不准反悔哦。”

“一言为定。”眼看鱼上钩了,谢莉娅藏起嘴角那细小的弧度,表演出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默默把她打了个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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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时间来到一周之后,二人再次定下相同的赌局。

“之前的事,你以为我会忘记吗……谢莉娅姐姐。”丽莎举起枪,“电动牙刷和小鱼干,全都用这一击来偿还吧!”

“切。”谢莉娅自然没有料到,仅仅过了一周,丽莎的水平就上升到了能与自己同台竞技的程度,以至于自己竟率先打空了子弹,并且——就连自己弹尽粮绝的这一事实,都已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了。

“真没用呢,被一个新人打败的谢莉娅姐姐。”说罢,投屏中丽莎的角色无情扣下扳机。然而,游戏并未如她预料直接结束,谢莉娅的角色霎时一个虎扑,巧妙地避开了弹道,她熟稔地切换武器,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朝对方的要害径直刺去。

屏幕上赫然亮起“GAME OVER”,标志着丽莎再一次痛失小鱼干的事实。

“唔呜——!”她嚎叫一声,甩下手柄,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谢莉娅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唉,不过,真没想到,一周你就能练到这个地步。”

“呜呜,小鱼干……我的小鱼干……”

“我也不想欺负你,这样本来就不太公平,你就拿去吃吧。”

“谢莉娅姐姐!”倒下的人原地复活,一把抱住身旁的谢莉娅,以脸蹭着她的脸,眼里只剩溢美。谢莉娅虽仍有些拘谨,但却并未直接推开像小猫一般过于热情的同居人。游戏进入结算画面,对方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哦,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

“什么?”

“游戏里,那个谢莉娅姐姐从未打败的记录,到底是谁呢?叫卡洛琳娜的账号。”

她一时语塞,不堪回首的往日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但她仍不动声色,决心让过去仅仅成为过去:“啊。以前养的猫乱按的。”

“才不信呢,哼……算了,谢莉娅姐姐,我们再来一局吧!”

叮咚——!

像要故意打断她们的谈话,门铃冷不丁被人按响了。“我去看看。”谢莉娅起身走向大门,单目瞅进猫眼:

——两个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衣人。

是“雏菊”的人。还是被发现了吗?她下意识摒住呼吸。明明已经过去十天,赏金也顺利地拿到了,她本以为他们没有注意到尸堆里少了一个孩子这种小事,但眼下,她不得不再次回到现实,接受那些不速之客与她只有一门之隔的事实。

她几步迈回沙发跟前,一把握住丽莎的胳膊,朝她摆了个嘘声的手势,又朝着杂物间比划一下,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躲起来。”对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从她的紧张之中看出事态非同寻常,于是乖乖地如是照做。

叮咚——!

“来了!”眨眼的功夫,谢莉娅再次回到门前,她顺手把镰刀立在身旁,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只将门挪开一道细缝。一开门,黑衣人就发出了听不出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

“您好,谢莉娅小姐。”

“怎么了吗?”

“关于前日的委托,我司需要……”

“委托——有什么情况吗?”她脸色一沉,暗自握住镰柄。

“——我司需要向您传达委托并未如实完成的事实,并且,为了消除影响,我们必须前来回收属于我司的造物。”

话音刚落,一位黑衣人化作黑色粒子瞬间雾化,谢莉娅自知事已败露,甩开门,抬手就提起镰刀向前挥去。

然而——

“谢、谢莉娅姐姐——!”

背后响起丽莎颤颤的叫喊声。她转身望去,那位黑衣人竟然已经潜入屋中,一手抱着丽莎的腰。“切——!”顾不得犹豫一秒,她出于本能向前奔去,正纠结于狭小的客厅碍于战斗,身体却突然动弹不得。

自身后的黑衣中,漆黑的锁链将她的躯体牢牢拴住。

“谢莉娅姐姐!”丽莎眼含泪珠,惊恐万分地望着她,她却只能不甘地合上眼,喉咙微微鸣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愿您理解。”

言毕,连带着丽莎以及漆黑的锁链,两位黑衣人一同化作虚幻的粒子,消失在空荡荡的客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