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之章（二）
丽莎被蒙眼塞进车里，用枪抵着带到黑斗篷称之为“据点”的地方。眼罩被摘下时，她发现自己身处密闭的小房间里，身体被牢牢绑在了椅子上，而身着教会长裙的少女也被丢在一旁，尸骸之上悄然绽出了昙花。
一名黑斗篷摆弄着她的尸骸，同那位逮住自己的少女交谈着，二人脸上写满了不安。
“不行啊，果然没反应，按电源也没用。皮诺，你快来看看啊。”
“明明交代过他们不要动手……她可是塞壬的载体。好吧，放着她，我来和另一个单独聊聊。”
塞壬——少女又提到了这个词。丽莎想到此前对方逮住她时，还一口咬定她是“杂音”派来回收“塞壬”的，“杂音”应该是闻名城际的杂音教团吧，但这个“塞壬”到底是指什么？她根本闻所未闻。
另一人出去了，只留下栗发乌眼的少女，斗篷之下是件西装夹克，一枚红蔷薇胸针格外醒目。没等对方开口，丽莎就忍不住先叹起气来。
“唉，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我和杂音教团没关系，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塞壬……”
“在那个时间碰巧出现在那里，你觉得我会信吗？我劝你还是放弃抵抗吧。”对方嗤笑一声，冷眼望向尸骸，“雏菊的狗，你们的圣女已经死了。”
“我真的不认识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我听见了她的呼唤，跟着那个声音，才找到了她。”
丽莎还想问这伙人为何要如此对待那个所谓的“圣女”，想了想把话咽了回去。自己莫名能听见那个少女的呼唤，却根本听不懂她嘴里的神神叨叨，丽莎对她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难道说……
这伙人其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拐卖少女去做不可描述之事的组织吗！盯上了自己这纯真可爱的十四岁猫耳少女？不要啊，谢莉娅，快来救救我吧！
“啊，饶了我吧……好难受……”
这时她才发觉头脑昏沉，想起来要检查电池，方才的一场追逐下来，她的电量已所剩无几，几乎要陷入休眠模式了。她眼前一黑，脑袋径直垂了下去，皮诺立马上前扶住了她，而碰到面颊的手却颤个不停，打量几秒后，皮诺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是……类肤质涂层。头发也是化纤的，你……你也是傀儡？不是蔷薇产的……喂，来个人，快拿个电瓶来！”
她被充上了电，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其间似乎被人摆弄了一番，清醒时只听见黑斗篷们在一旁窃窃私语：
“杂音可不会用傀儡的，他们最看不上我们了。”
“这身衣服也是，黑白配色，不是他们的修士服。款式这么复古，简直就像旧时代才有的。”
“不是蔷薇产的，那就不是我们这种自律型的了？”
“没错，手控型的，但不是远程控制，真正的信号源就是那个挂坠。”
看来这伙人已经搞清楚自己的“本质”了，不过这么一听，他们难道都是蔷薇产的自律傀儡吗？不说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呀，就像赌场里那个被拷上断头台的少女一样……
注意到丽莎醒了，黑斗篷迅速围了上来，皮诺二话不说握住十字挂坠，试图连入她的电子脑系统。她本想拒绝这一访问请求，却因对方的话而浑身发软。
“你这具身体里已经植入了自毁程序，我一个念头，就会瞬间化为废铁。”
自毁程序……
也就是说……
自己的性命被拿捏了，对吧？！
“听话，让我访问！”
只能让她尽情访问了……
她被连入了系统，就像有视线穿透身体而直接窥探内心，对方尤其关注内存里那块未知区域，这是圣女临死前擅自输入进来的数据，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读取其中的内容。
皮诺的神情先是疑惑，再是惊喜，最后则转为失望：“这系统的架构和露西亚的很相似，绝对是他们的技术产物。而且……不会错，这是塞壬的数据！等一等……跟之前一样，还是取不出来。”
对于这一结果，丽莎也大吃一惊。自己怎么会有对方口中“塞壬”的数据呢？难道这就是圣女托付给自己的“神迹”吗？情况似乎复杂起来了，如果这伙人想要的东西就在自己脑袋里，他们还会放走自己吗？
黑斗篷们出了房间，不久后皮诺回来给她解了绑，她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只好怯怯站在原地，皮诺则点了点她的脑袋，示意她跟着自己：“自毁程序。谅你也不敢跑了，老实点跟我来。”
外面是个更为宽敞的厅室，没有窗户，布置得像是会议室，地上摆着成堆的集装箱，角落里还有不少枪支弹药，换谁都认得出是武装分子的秘密基地。黑斗篷有二十多人，都忙着向外搬运集装箱，一名西装少女似乎正在核对清单，皮诺过去找她，而丽莎躲在后面听她们交谈。
“赌场的资金链断了，行动期间只能靠你们了。别忘了加德纳的消息，他们派和弦骑士来了，一定要记得提高警戒并保持联络。”
不同于其他人，西装少女没披着斗篷，也没戴着蔷薇胸针，她若有所思地吸了口烟斗，双眸平静如水：“这批物资发出去，你们还够用吗？”
皮诺扫了眼清单，不禁皱起眉头：“多亏了之前的储备，再闯一趟工厂，应该能撑到行动结束……还是发出去吧。”
“这么个节骨眼上，还去蔷薇的工厂偷货？”
“依耶塔，这批物资我们能没有，其他同胞可一天都等不了。还记得缺乏能量液是个什么滋味吗？”
西装少女又默默吸了几口烟，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你说了算。”
“安全起见，我会把塞壬带在身边，等资源妥当了就来处理关键问题，一切按计划进行。”说到这里，皮诺凝神闭目，攥紧了自己的蔷薇胸针：“为了仍被奴役着的同胞们。”
丽莎揣摩着她们的话，想知道这伙人的来头。被称为皮诺的少女应该就是头目了，她提到了赌场，还提到了加德纳，难道是那座血花赌场和旅馆的加德纳先生？！以及她们显然在计划着什么，但从这些只言片语还听不出个名堂来。
这时地上的集装箱已被搬空了，皮诺拿了件新斗篷给丽莎披上，叫她跟着自己。屋外依旧是雾气弥漫的红月之夜，黑斗篷们乘上几辆厢型车，默契地驶向了不同街区。丽莎被皮诺叫进其中一辆，她粗略瞟了几眼，车里满载着集装箱，不知道运的是什么物资。
车停在一栋偏僻小楼跟前，楼前是个院子，一名年轻女性前来迎接她们。黑斗篷纷纷下车并把集装箱搬进楼里，皮诺则过去与那名女性交谈，丽莎瞧见女性眼眶红肿，像是才哭过般。
“老师，两周没见了，那些孩子还好吧？”
“零件能买到，但能量液……你知道的，我们自己弄不到。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啊，托你们的福，他们才都还活泼乱跳的。”
“怎么没看到你先生呢，出门了吗？”
“他……”女性欲言又止，双唇发颤，呼吸因哽咽而愈发急促：“上周就没回来了。”
皮诺脸上失了色，眼里流过一缕黯然：“被蔷薇的员工发现了吗？还是说……”
“不，不是那些可怕的洋娃娃，是傀儡猎人。”
“果然是这样……请你节哀。”皮诺哀叹着握起女性的手，满目决绝地望着她的眼睛：“请等着吧，等我们完成事业，自律傀儡就再也不是人类的奴隶了。”
“我会等到那一天的，红蔷薇。毕竟你们……一直都是我们的希望啊。”
丽莎继续揣摩着皮诺的话，原来这伙人运的是能量液，之前在旅馆打工时，她就听客人提到过蔷薇产的自律傀儡，据说他们由一种专用的能量液驱动，而离开了它就无法运转了。
另一方面，这伙人竟然想从人类手上解放自律傀儡，难道他们脱离了企业的监管程序吗？或许……他们心心念念的“塞壬”也与之相关？
正当她观望二人交谈时，楼里跑出来几个孩子，一看到皮诺，孩子们就兴冲冲围了过来，纷纷揪着她的斗篷不放。
“皮诺姐姐，你果然又来了！”
“我最喜欢皮诺姐姐了！”
“这次来玩点什么？老师准备了很多新游戏哦！”
与审问丽莎时相比，皮诺此时简直换了个人，她毫无保留地笑着，乌黑的双眸里闪烁着温润的光。那位被称为老师的女性连忙抹干泪水，啼笑皆非地训起了孩子们：“别给姐姐添麻烦了，每次都这样。唉……真是不好意思。”
“别放在心上。不过姐姐有事，这回不能一起玩了，哦——那个还是照常给你们做了。”
说着，皮诺从斗篷夹层里取出一把泛光的小物件，丽莎仔细瞅了瞅，那原来是几束机械蔷薇，用废弃的电子元件拼凑而成，似乎是手工制作的。伴随着齿轮和灯管的运作，蔷薇花瓣吱呀摇曳，在这猩红的月夜，焕发出微小而坚定的荧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