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时不太一样

打开门迎接我的不是肆意穿过大气层的冬日紫外线光,而是病怏怏的空气和套上了一层昏暗滤镜的南方小城

广州十一月份的天真是捉弄人

发出似埋怨的感慨后,我关上了沉重的防盗门,看到地上有些积水才想起今天在睡梦中的确有听到窗外雨珠拍打玻璃的声音,

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只是暂时的景象,很快我就到了人山人海的地铁站

这么多人都是从哪来的..

虽然是这样抱怨着,但我也习惯了每天都得经过地铁的洗礼才能到达学校的这个例行仪式

有一段地铁车厢是会开出隧道,在支柱上铺着的轨道上行驶的,这时往前进方向的右边看去,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阳光穿过吊桥涌来,毫不客气地光临每扇拉开窗帘的房间,然后来到我面前,把幽暗的车厢填上它独属的橙色调暖光

可惜今天是阴天,太阳狠狠地请了个假

湿冷的空气一直伴随到我进入被同学们暖热的教室,一进来,就看见我从小学就续费到现在的朋友兼小学初中高中同学--岗昇,最近总在想,不会到大学他还会当我同班同学吧?

小心避开一排排的课桌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就感受到背后一股凉意,回过头是带着满怀期待的坏笑看着我的岗昇

干嘛?今天出新游戏啦?

「今天出新游戏我还会在这里?」

那你怎么一脸傻气地笑?

谁知我问完,岗昇给的回答竟如此匪夷所思:

「我觉得你要走桃花运了」

我谢谢你的祝福,但是我没能够理解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然后呢?

「你猜我梦到了谁」

别卖关子直接说

岗昇闭上眼夸张地哼了一声,然后睁开眼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名字

「韩梓瑜」

......这个名字还算意外

小学时我和岗昇的同班同学--韩梓瑜,是个适合把所有形容可爱的词全套在她身上的女生,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我们三个人那时候成天在一起玩,现在留在我心里的白月光都是以前我跟她一起经历的事情,街道探险、房间里的秘密、寻找兔子等等,关于她的故事挺多的以后有机会再一一细说,

你梦到梓瑜和我要走桃花运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当年她突然转学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让你难受了一个学期吗」

说的没错,事实上不止一个学期,我到现在还心怀遗憾,关系亲密的朋友不提前说一声悄悄离开自己生活的轨道,而且到现在都杳无音信,是个哺乳动物都很难受吧...真的是,你到底是搬去多远的地方回不来了,北方吗?那下雪的时候最好堆个以我的名字命名的雪人赔罪,岗昇就算了,这个人没多久就乐呵呵地玩着最新的主机游戏把你忘了

「我那是玩游戏转移注意力,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梓瑜在梦里跟我说了什么吗?」

结合上文,该不会是说了想我了喜欢我之类的话吧?

「差不多吧,她问我:岗昇...你知道竹北现在在哪里读啊,经常去哪里啊之类的问题」

虽然嘴上说着不相信岗昇的鬼扯,但当他像说书般说得这么详细时,我还是有些触动的,而岗昇见我这副反应便说得更起劲

「那个梦太真了,就好像她真的站在我的面前,一边做着她以前经常做的小动作一边跟我说一样」

太白痴了,这个人以为自己是庄周在大费周章的描述自己昨晚做的梦,更白痴的是,等我反应过来我居然在津津有味的听着

「因为你一直都很关注韩梓瑜的去向,说起来你也不正常,就算是情侣分手,也不至于这么久还一直挂念着」

要说为什么,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曾经和她私底下许下的愿望还没有实现,所以这也成为了我一直以来的心结,怎么可能轻易忘掉

哦对,那个愿望是什么呢?

记得是在夏天的一个下午,我和她在路边的椅子上坐着时,两个人认真许下的,是因为什么事许下了什么愿望呢...

「叮叮叮」

打破我思绪的是上课的铃声,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教室马上冷了十摄氏度左右,转过身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讲台的化学老师看了一眼课件后推了推眼镜,省去问候以一句“今天来讲原子结构与元素周期表”作为开场白后开始了今天的讲课

枯燥的上课过程请允许我一笔带过,因为说实话理科虽然背的公式不多,但用起来时实在很费脑细胞,所以学期末分科时选文科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很纠结的是我又不想背那么多东西...

总而言之,现在是第一节课结束了的课间,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我拿起笔,燃烧仅有的艺术细胞,在练习本上涂画漫画人物

「你又画漫画啦?」

岗昇突然从背后出声让我想拿他的脸当画板,后边刚走进教室一头乌黑长发的同学湘子听到他说的话,低下头好奇地瞄了瞄我的画,几缕头发从肩膀滑到桌上

「欸 竹北原来画画这么厉害啊」

接着,头号解说员岗昇上线

「那当然,我和竹北认识这么久,他从小学画画就很厉害了,趁还便宜让他现在给你签个名,过几年后就值钱了」

那我希望变得值钱的方式和梵高不一样(文森特·威廉·梵高,后印象派画家,生前作品无人问津,过世后名声大噪)

「好漂亮,这个是昨晚电视台播的那部动画的主角吗?好像啊」

啊我至今都不太擅长回应他人的称赞,所以只能应几声谢谢后说她比那主角好看多了.....这样说是不是太勉强了?不知道,反正说完班长用给全班同学统一分配的笑容眯着眼看着我

「那不如竹北自己画的漫画」岗昇察觉到了对话的缝隙,毫不客气地把新的信息插了进来

「自己的漫画...在杂志上画吗?」

「不是不是,是在小学时在教室画的漫画,名字...对,叫幽灵草」

岗昇说完拉住想从座位逃跑的我

「别跑竹北,快画你里面自己设计的那个人物!我也好久没看了!」

从小家里来了亲戚都会被拉出去画画给他们看的我,面对这种要求倒不会拒绝,而且那时候我对自己的画技还有迷一样的小自信,于是我假装不情愿地拿起了笔,将我那个很熟悉的人物几笔画了出来

一个常见的卡通幽灵轮廓,头上是两根弯弯的线,中间是两颗大眼睛和像猫一样的嘴,这就是漫画的主角--幽灵草

故事情节我还记得,是讲述一只幽灵从地狱来到人间,与男主一起过各种各样生活....去过游泳池,逛过街,爬过山等等体验各种人间的活动....

等等

「下一部漫画,让我做主人公吧~」

这是我脑子里传来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小学时的韩梓瑜

对,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个愿望是什么了,可是....

「竹北,下一部漫画画我的故事~」

可是想起来有什么用?你都消失这么久了,让我怎么画关于你的故事?

「啊」

不知是察觉到了我的微表情,还是被窗外压抑的雾气提醒,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湘子,看了看教室后上方暗沉的时钟,岗昇见状开始用让人担心他到底有没有带课本的表情开始翻书包,我也回过神,把不应该在下节历史课出现的画本同铅笔收入书包

「课间结束,上课了」

.....

然后到了午休时间,我粗略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上午的讲课内容后,便勾着岗昇的脖子走出校门觅食,猜拳后去了常去的粿条面店。

「嗦起来,梦里的内容.....嚼嚼...有个很重要的系忘了和你说了」

天,这个人不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就在说话。

「韩梓瑜在梦里说她私底下和你许了个愿望」

......什么?

我停住了夹牛肉丸的筷子,皱起眉头盯着面前这个嘴边沾着沙茶酱的人。

「我去,你这反应..不会是真的吧?」

别废话了庄周,快接着说。

「下一部漫画,让我当主角吧」

......什么?

「下一部漫画,让我当主角吧!」

谜底说完后,我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岗昇,的确是我私底下和韩梓瑜许的愿望没错,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现在就怕眼前的岗昇眼睛一瞪一抹嘴边的沙茶酱蹦起来,变成韩梓瑜说:没想到吧是我!

「为什么阴天这么安静~内心的迷雾...」

没等我做出反应,岗昇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还在用这首破歌当铃声啊。

「什么!?」

不知道听电话里面说了什么,岗昇一边喊一边......蹦了起来?我去,拜托求你了!千万不要变成韩梓瑜!

「变什么韩梓瑜?我刚听到我妈说我家昨天晚上捡的兔子,今天中午跑了」

....啊?

昨天我回家经过公园的时候,不知道为啥有一只兔子一直跟着我,我就把它带回家了,所以我昨晚把住的窝啊吃的东西都买好了,今天就跑了

呃,实在对不起,我在意的点居然是能够在路上捡到兔子。

「 还以为能养只宠物美美地撸一撸,太难了....」

挂掉电话后的岗昇一边用哭腔说着,一边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吃着粿条面,得,你又在转移注意力了

相信各位看客也都能看出来,这只兔子在此时的插入和不自然的出现,都能够表明它和最后的故事,有很大的关系,只不过我当时没有时间去对街上的兔子起疑心,因为我察觉到了前文里的异样

等一下?托梦?

当脑子里有坏预兆出现时,首先第一个反应就是顿时举目看到的事物全部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接着瞳孔不知道该聚焦往哪里,然后想说很多话,但是却如鲠在喉地一句话说都说不出来

「我去,你干嘛?」岗昇被我反常的样子给吓到了

岗昇,让我们回到做梦的那个话题来,既然梦中的主角说了现实中确实存在的,并且是做梦者不知道,但是第三者却知道的事情,那值不值得怀疑这个梦中的这个主角是不是真实存在于梦中

「你这说的,科学探索节目似的」

明显的感觉到岗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先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如果真的是韩梓瑜本人的意识进入到梦里,那现在有几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小概率的巧合,梦里说的胡话现实正好有对应的事情。第二种,韩梓瑜获得了远程梦境链接科学项目的实验成果,在夜里用梦境给你传话了

「哦.....」岗昇干脆拉下大脑思考的电闸,坐等我把最后一种可能性说出来

它有可能是在另一个世界...给你托的梦

话音刚落,和立冬的天气毫无关系的凉风从店门窜入进来,但没有令我觉得寒冷,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被名为“不安”的情绪填满,后厨房里厨具的碰撞声柏油路上引擎呼啸而过的声音再努力也填补不了此时气氛的空白,我从未见过岗昇有那种表情,因为岗昇从未见过我脸上现在的表情

许久,岗昇打破了沉默

「想那么多干嘛?就是个梦而已,说不定那个愿望小时候她也跟我说过我忘了然后在梦里想起来而已,快点吃我等你!」

啊?我去!好你个岗昇,我抬起头才发现刚才聊这么严肃的话题时这家伙一直没有停过筷子,你的胃口从来没有看过气氛是吧?嘶...还端起碗来喝汤?友情在你心里一点重量都没有吗?很好,下午的英语小测别指望我给答案

拜岗昇所赐,下午英语小测时我的胸口全程被一颗小石头压着,让我答题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小测结果不用说,下节课发成绩时英语老师看到我的分数绝对会推着眼镜叹气的,之后的整个下午直到放学,唯一值得讲的就是在体育课,岗昇突然拍我的肩膀说「我有个计划,你等我筹备筹备」后就闭口不谈这件事。

放学后我果断往家的反方向走,到我常光顾的咖啡厅,虽然咖啡从来没有对我产生过提神作用,但我很喜欢咖啡厅那飘着研磨后的咖啡豆香的静谧氛围

没多久,我就来到了招牌被落日的红光照得有点晃眼的「茶喵咖啡厅」,虽然名字里有个喵字,但从未见这里呆过猫...几个星期没来,店门前的招牌上就多了几样特调新品,待会从这几样里挑一样吧

「唉,今天来了啊」

正好扶着柜门从吧台走出来的是这家店的首席店长,也是我的师兄-余空,至于为什么是首席,是因为这里还有另外一位性格迥然不同的店长,他们两个一起合开的这家店,老实讲,另外一位店长有点罗嗦,不过看起来他现在没有在店里

「怎么了?愁眉苦脸地」

没事,就是心头杂杂的不想回家,就来这里坐坐了,关川呢?

「他一小时前去采购东西了,现在差不多快回来了,你要找他吗?」

不,正好相反

「那你想要喝点什么?正好我在研究最新的特调,你要不要点一杯试试看,我可以特别给你在里面下一点朗姆酒」

特调可以,酒就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还未满18岁,也没有18岁以后学喝酒的打算

「好,稍等」

有劳了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托着脑袋往外看,面前厚厚的落地窗把冷空气和远处落日的云霞隔绝在外边,一批又一批穿着校服的同学有说有笑地从我面前经过,但我只能听到店里面在放的爵士乐慢摇歌单,顺便一提,第一次经过时,就是这里的爵士乐把我拉进来的,然后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师兄,我待会想小睡一会」

「可以呀」把特调端到我桌子上的师兄如是说道

我喝了没几口就感到了困意,音符从音响不断地蹦出来抚摸我的睡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竹北!」

啊?怎么会有人叫我

「竹北!!」

这个声音....是韩梓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