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终结,不过是一个平常的黑夜。
同样的地方,不同的待遇。
......
“那么……今日请您到来,是想问您一个简单的问题,之后,我们便可以开始今晚愉悦的宴会了。”
啊,这是那个吧?在这里呆了整整一个月撒斯姆在心里想着:委托的任务之类的——终于要来了吗?!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阿斯玛特的边境禁林之内!”
寒霜冽冽的质问如当头棒喝!松开的手掌是“背叛”的味道,守卫指向他的剑锋是冰冷的残酷,错愕的表情,人群眼神的嘲弄……
这一幕似曾相识。
反应过来的撒斯姆已经太晚了。这一刻,恶魔撕开虚伪的面纱,猎物才发觉獠牙已经近在咫尺——直逼他的咽喉。
“不是……这到底……蓝米娅……”
“……”
同第一次见面时不同,对于撒斯姆的问询蓝米娅根本不予理睬,相反,她将头扭向一边,目光之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砰!
“呃!”头顶被尖锐的剑柄敲击,撒斯姆只觉得左眼一黑,接着是肩、腹部、后背、膝盖统统都烙上了红色的物状颜色,不知是谁朝着他的脊椎上踹了一脚,撒斯姆原本想要转身的动作僵住了,接着他直勾勾地膝盖朝地,像一条蛆虫一样匍匐在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本想喊叫出声的撒斯姆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头部,铺天盖地的痛楚便席卷他的全身,他的内心里只有一个疑问在疯狂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救主吗?
“住......住手......停下!”
“停。”
当暴行停止,撒斯姆唯一能做的就是缩紧全身,仿佛这样的蜷缩能让他身上的伤痛轻一些,可是纯红的地毯上染上更为炽热的血红,只有绝望的痛苦陪伴着他。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不畏惧死亡。
“咳咳.......”
撒斯姆口中吐出几口淤血,他觉得胸腔内有什么在燃烧,痛......痛是他唯一的触感,除此之外,仿佛一切都离他很远。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难道不是......被异世界召唤过来拯救他们的么?
“说吧,为什么你会闯过禁林而不触发禁制,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恶魔使】的一员!”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
“打!”
完全没有给予撒斯姆解释的机会,残暴的殴打便施加在他的身体之上,撒斯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哑的哀嚎,他的膝盖以下,再无知觉。
“呃......呃呃......”发出这样断断续续的吐气,撒斯姆眼中一片暗沉,消颓的死光如踏入黄泉尽头的灯火,将那个熟悉的感觉带回——死亡,不过这一次,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渴望活着。
“不想......不想死......”眼泪不争气的从他哭丧的脸上滑落,一张因疼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让整座大厅的任何一个人来看,都觉得无比可笑。
——可笑的蝼蚁啊,以最屈辱的姿态,迎接尊严被击碎的瞬间。
“爱维纳公爵,请饶他一命吧。”
这个开口说话的,是蓝米娅。
撒斯姆听到这个声音,拼命想要扭动自己的脖子想要看她一眼......可惜,他只能发出“啊啊”这样让人更加看扁一等的可悲喘息。
“哦?蓝米娅大人想替他求情?您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
趴在地上口鼻溢血的撒斯姆听到这话,内心的疑惑进一步放大。
我对她......做过什么......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不可能……
这里面......有哪里……不对劲......
“......至少,饶他一命。这是......我的乞求。”
被称为爱维纳公爵的家伙嘴中磨出嗤笑的吐息,“真是稀奇,曾经心静如水、权欲不为所动的蓝米娅大人竟然为了一个有【恶魔使徒】嫌疑的异邦人说话,你这是......为大家留下什么印象呢?”
“我可以,拿东西跟您换。”
“我可不缺什么财宝,更不用说权力跟地位了。”
如果撒斯姆能看到此刻的蓝米娅......会发现她紧闭着自己的双眼,轻柔的嗓音带着些霜寒,吐出了几个让爱维纳公爵脸色微妙一变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之前的条件。”
“......我想问问,是什么让你突然做出这个决定的?”
“我只需要,公爵您饶他一命。如果您不愿意,可以当我没说过。”
“......他可以活,但是,他必须被驱逐。”
“不在王都之内就行了吧?除此之外的地方,希望您不要再干涉。”
这时候,在场的客人中,有人大声呵斥道:“不过是个卑贱的血脉!你有什么资格同爱维纳公爵谈条件!平时尊称你一声‘大人’,你真把自己当成王的血脉了?!”
“就是,就是啊。”
“不过是仗着王的恩宠罢了,现在,看谁给这种贱人做主。”
“这样的家伙,怕是我见过最无耻的人啊。”
“依我看,这种人要是有自觉,就应该主动放弃王族的身份,理清我们王族的血统!”
附和着看到王座之下的那个人并没有反驳,都加入了这场声讨之中,恨不得在这拱火之上多添上一把柴。
质疑与恶毒的诅咒与言论传到蓝米娅的耳中,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就如湛蓝色的水一般,将所有的戾气与不满统统溶解在其中,或许,在她的眼中,这些人根本不值一提。
“放他走。”
短短的三个字,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刚才起哄的那些客人们,也纷纷小心翼翼地查看着那位大人的脸色。
“多谢......您。”
“拖出去。”爱维纳公爵挥一挥手,蔑视着脚底下连虫都算不上的撒斯姆,眼含的轻蔑再无遮拦,**裸的投射到他的身上。
“等一下!”
“蓝米娅大人......您莫不是,想反悔?”
“不......我去送送他。”
离奇的闹剧,似乎就随着蓝米娅漠然的回答,彻底落下帷幕。
不久后,王都外部。
“那么......就此分别吧。”
趴在一辆露天马车之上,撒斯姆像一只死猪一样趴在后面,动弹不得。
——根本,不是这样。根本,不应该是这样。
撒斯姆试图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是被声带翻译出来的只有从喉间突出的“嘶嘶吸吸”的抽噎声,布满血丝的左眼伴着只能看到血红色的肿胀右眼,他用仅存的尚且完好的乌黑眼珠所映射的人死死记在心里。
“我原以为你的到来可以改变什么……可惜,你并没有发现……这些,你留着路上用吧。”
将一个包裹放置在他头顶的位置,蓝米娅不知向谁无奈的叹息。
再次说着让撒斯姆难以理解的话语,他内心的愤怒与委屈化作怒火充斥着整个胸腔。
为什么?!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撒斯姆拼尽全力,忍着剧痛,他拼命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内心想要抒发的恨,“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根本——噗!”
撒斯姆冲动的行为直接导致他口吐着鲜血,虚脱感袭来,几乎让神经与意识被碾碎。
撒斯姆的嘴角边血红的产物从口中滴答滴答流下,他渴望眼前的少女可以说些什么,可以回答他的问题,可……
“也许……把期望交给你这种人的身上,哪怕成功了,终究也会被打压下去吧。”
否定的话语,让屈辱与自尊心被践踏的愤怒让撒斯姆的眼神里只有傲慢者的悲哀。
“我恨你们。”
对于他的质疑与憎恨,少女选择了沉默。
蓝米娅从口中念着繁杂的咒语,马车发出淡淡的微光,须臾,马车如剑锋划过般呼啸疾驰而去,撒斯姆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力,身体渐渐被绝望笼罩。逐渐远去的王都城下,只余下蓝米娅随风逐渐渺小的身影。
“也许一切早就无法改变......”
低吟的自语,被冰冷的空气迅速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