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你会变身之事讲起吧?」

兜兜转转,我回到寄住的这间酒店,只是这回屋内多了一个女人。

「叫我『清月BB』的话我就告诉你。」

躺卧床上的自己大概毫无说服力,好在对方的惨状跟我不相上下。转眼见她从红色背囊里掏出药瓶,一次吞下三颗药丸:一粒粉红,一粒蓝,一粒白。

「隔应不隔应,要我面对受伤的女子调情,张博士你会否太变态了些?」

于是她炸毛了:「我已经二十六岁了!别将我当成是小孩子!而且我张清月会受伤是因为哪一位仁兄的错啊!」

老实说,这个反应有点儿可爱,好似口说不要但身体很诚实的野猫。

「但正常人绝不会返老还童的吧?你是被夺舍还是对自己下蛊了?」

不过是开玩笑式的随口一扯,对方的表情却瞬间黯淡起来。

「都不是,我是失去了自己的本命蛊。」

从医疗包中她又翻出一支疫苗,安上针头,然后摸上我右臂寻找血管准备用棉花球消毒。自己尝试挣脱她钳制之时,张清月看起来更受伤或者说是更无奈。

「这是肾上腺素,杀不死你的。」

我才伸出手臂允许她继续──危机解除过后,黑色百足早退回皮层之下,一切恢复原样。

「所以『蛊』究竟是什么?刚才的女人真的是你祖母?你们是不是也在暗中调查『挖目女』的事?」

我一向不爱浪费时间,故此向她甩出询问三连。

「Darling你先回答我,」论大胆是真大胆,张清月竟敢以极其大胆的姿势爬上我这名病号之床,「你真的忘记了对我许下之承诺?」

「我说了什么?」

「办结婚证的那一天,你说会照顾我一生一世。」

「别把酒鬼的醉话当真,我只记得在实验室醒来前自己在酒吧里买醉,一个人。」

「太、太过分了刘昙!你这狠心短命黑心鬼!玩弄少女纯洁感情的男人!你这样说,是要对我始乱终弃吗?!」

哭吧,哭吧,女人撒娇卖蠢的眼泪可无法打动自己,尤其是只有干嚎的假哭。

「张博士。」

「呜,呜呜──」

「张清月?」

「呜──呜呜。」

「……老婆。」

「在!」

就知你在演戏。

「我想知道答案。」

明明受了一样的重伤,但她看起来回复得比我快:自己仍旧赖在床上,张清月已经于酒店房内东摸摸西探探像只不安分的小动物,真奇怪。这是药物的效果?

「杜医生他快到了。」

「在他抵达之前我们还有时间。」

我敢打赌这个女人即将要缴械认输。

所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但刘昙你怎知道我就是『苗疆辣女』?」

「直觉。」

「认真点,小心我捶你。」

「因为时机。前脚『辣女』才警告我不要继续深挖下去,后脚龚助手则转达博士的话,说要藏起名单来妨碍自己调查。现在我知道你为何会选择避而不见,但自己所不了解的是,为什么你和你祖母不希望我继续插手『挖目女』一案。」

她皱起眉头,将受害人的照片复本扔在我床上──没有打马赛克的那一款。

「留意她们的眼睛。」

恕自己瞧不出子丑酉卯。

「相片有问题?」

张清月拉过椅背,交叉线条均称的双腿坐在床边。

「亲爱的,听过『僵尸蚁』么?」

「没有。」

「那么『冬虫夏草』?」

「我记得那是中药材吧?」

「要这样说也没错。正确来说,它不是虫,亦不是植物,真正的学名是『Ophiocordyceps sinensis』,乃是一种属于『线虫草属』底下的真菌。」

「无论是『僵尸蚁』还是『冬虫夏草』,寄生于昆虫体内的这些真菌都会控制宿主,做出种种『不合理』的行为。」

「我不明白这跟『蛊』有什么关系。」

「心急!人家不是正准备要说了吗?」张清月鼓起两腮,我终于想起此刻的她长得似谁──《魔卡少女樱》的李莓玲。

「我千里迢迢来调查线索不是为了听博士你掉书袋。」

「切!你这个人完全不可爱!」

「你喜欢可爱的男孩子?那就太好了,因为我只是个颓废的大叔。」见她一口气噎住不上来,自己好似闹得有点儿过火。「回归正题吧!所以你是要说,『蛊』属于真菌的一种?」

「不全然是。事实上,『蛊』有不同的形态和种类,目前我们对它们所知不多,可以掌握的定义只有三项。」

张清月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它们是拥有『集体无意识』的『真核生物』;

第二,它们只能寄生于宿主的体内;

最后,关于它们的存在,涉及未知的领域。」

「这第三点忒太虚无论了吧?」

「我不懂天体物理学,但黑洞的存在亦是最近十年才被科学家们所证实的吧?然而此刻,仍旧没有人知道黑洞的运行机制,穿越奇点之后迎接我们的将会是另一个世界,还是肉身的『义大利面条化』,对此感到疑惑的理论物理学家,目前所够能做到的,亦只是不断推算出可能的数学模型。」

「『蛊』亦一样。过去我们人类对它们所知有限,才会把蛊术视作怪力乱神。正如你回到十六世纪提倡『日心说』的话,下场亦只是会被异端法庭判处火刑烧死,但现在可是连一个幼稚园生都知道,地球是围绕太阳公转的没错。即使目前看起来有违常理,但我认为这只是我们还未发掘出其中之规律。」

我开始感到有些厌烦。

「所以呢?」

张清月指向其中一张照片的眼窝。

「你认为这是什么?」

「蟑螂。」

「很好,『曾经』它的确是蟑螂。」

「你想表达什么?」

「跟『冬虫夏草』一样,后来不是了。它转变成其他的东西。」

我想起她在天涯的留言。「『引蛊虫』?」

「正解。」张清月清浅一笑。「老公你真聪明~」

无视就是最高的蔑视,所以自己选择忽略她后面的这一句。

「我读过『无名氏』留下的资料,其中『南山闻鬼哭』曾经提及,自己见到第五名失踪者李明丽的尸体,她的视神经和血管与蟑螂体内的脏器相连。有人能够做出这种精细的手术吗?」

「再厉害的外科医生都无法成功完成这种手术,所以这些虫子不是被人为放置于眼球内,而是本身就从视神经的末端生长出来。」

我开始听不懂她的话了。

「五名失踪者都是?」

张清月点头。

「原因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是谁下的手?」

张博士忽然变得迟疑起来,她是否对自己隐瞒了什么秘密?

「既然查到这个份上,我是不会轻言放手的,即使最后只剩我自己一个。但说不定在日后的调查中,我又会遇见你的祖母──」

「好了好了!刘昙你真系卑鄙无耻下流贱格,竟然用你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这个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

「我由衷接受你的赞美,清月BB。」

她俏脸一红。瞧,这妮子就是吃软不吃硬。

「言下之意,这五个人都已经死了?」

「被肉身炼蛊的宿主一般情况下都撑不过一个月。」

「尸体埋在哪儿?」

「只有凶手才知道了。」

「你有头绪吗?」

「没有,但我或者知道犯人的目的。」

张清月明显自信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