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芙拉和弗尔拜德一起消失之后的第二天,库丘林也骑上自己的摩喀赶往了康诺特。他本以为自己能赶上的,然而艾芙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也因此他只在阿尔斯特的边境听到了康诺特女王梅芙去世的消息,看到了弗尔拜德带回来的拉巴娜,于是他回到了伊曼,准备展开一场血腥的报复。

萨盖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虽然库丘林依旧笑的很爽朗,但他的笑容底下是什么样的心态,他不敢猜。于是阿尔斯特和康诺特的战争就这样,再度心照不宣的打了起来。

阵前依旧是女王梅芙和光之子库丘林——女王梅芙被女神莫瑞甘救了回来,虽然依旧是死去时候的样子——脖子上开着大口子,但她确实是活着的,血液也依旧能制造出来成千上万的康诺特士兵。

战场上的阿尔斯特光之子所向无敌,就算莫瑞甘亲自上场也没有用。

他决心要报复康诺特,就没有任何人能逃脱他的报复。

于是这场从隆冬开始的战争,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夏末。深蓝色天空中有云层飘过,在草有一人高的荒原上投下阴影,掩藏了从冬天时候就留在这里的尸骨。

赤枝骑士团的骑士们在这里隐藏了自己的身形。随着战争的持续,赤枝骑士团的人越来越少了,阿尔斯特没有能战斗的男性,如果他们要上战场,必然要能接受分娩一样的疼痛才可以,并且在这样的疼痛下还能拿稳手中的武器,去击杀对面的敌人,是难上加难。

库丘林俯身在高高的荒草里,向着一边和他一样匍匐在这里的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按计划行动,然后就独身一人绕到了死亡和战争女神莫瑞甘的背后。

他们的计划是赤枝骑士团的成员牵制量产的康诺特军队,然后库丘林一个人去面对莫瑞甘。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梅芙之前请过的卡拉丁,不仅有二十八个儿子,还有三个女儿,在所有的哥哥死绝之后,这三位擅长魔法的女巨人来到了康诺特,并和女神莫瑞甘达成协议,一起解决阿尔斯特的光之子库丘林。

睡眠魔术和幻术,覆盖了这片只有寂寂荒草的敌后战场。

在莫瑞甘女神的战车前,他看到了艾芙拉。她的尸体挂在莫瑞甘的战车前方,随着风飘扬的、沾满血污的裙摆,红色的长发已经失去光泽。女孩子长得很好看的,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生的唇红齿白,绿色的瞳孔,红色的头发,笑起来好像一朵红色的玫瑰花,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看得人好想溺死在她的眼波里。

可是现在她只是一具尸体,被人挂在战车前,根本看不出生前的美丽。

“库,你看到了吗?”莫瑞甘笑起来,眯着暗金色的眼睛,白色的睫毛几乎融在阳光里,棕红色的长发被阳光照射成红色。她就像死亡本身一样让人厌恶。

“她真是顽强呢,一直到昨天才死透。”女神有些疯狂的笑起来,“很可惜呢,她只是个人类。”她向着库丘林伏低身子,“最合适你的应该是我。”

“是吗?”他笑起来,红色的瞳孔像狼一样盯着她,“如果只是这样想着也就算了,但既然你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那我就不得不做点什么了。”他手中的盖伯尔加发出红色的光芒。

天边灰云堆积,风雨欲来,长草低伏。库丘林从中高高跃起,怒吼着向她投去盖伯而加。

大雨滂沱。

萨盖在伊曼心神难安,看着雨中王都,只觉得是什么事情要发生的前兆。埃里克冒着雨匆匆走来,他也没打伞,哐当一下就推开半掩着的门进来了。

“萨盖!伦斯特要和我们解除协议了!”埃里克皱眉,“发生什么了!我听说库丘林向康诺特进军了。”

“艾芙拉和弗尔拜德刺杀了梅芙。康诺特肯定会起兵,所以他先去边境守着,随时应战。”

“这是好事。”埃里克坐在他对面,他觉得梅芙该死,毕竟她是唯一一个不接受商业合作的国王,然而突然又察觉了什么,给自己倒水的手顿住了,“现在,前线情况怎么样?”

“康诺尔已经带人去接应了,弗尔拜德传回来消息说,艾芙拉被他们抓住了。”萨盖忧心忡忡,觉得大事不好,之前关于艾芙拉所有记忆都消失的时候,他就有过这种感觉,科恩要拉着库丘林去艾尔夫海姆,他觉得这不好,但也无力阻拦——总要有人守王都。

“她会死,对吗?”埃里克严肃了起来,“萨盖,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没有,”萨盖抓了抓自从当国王以来就疯狂脱发的头顶,“已经没有什么人能派去帮忙了,伊曼现在已经空了。”现在伊曼没有兵力,只有他一个国王和一群文臣守在这里。

“你会忘了她吗?”埃里克想起了自己的日记本,那快被翻烂了的书页间夹着干枯的玫瑰花瓣,埋葬了少年青涩的心事。

“不知道啊,我现在没有忘呢。”萨盖觉得这种事情很无力,“我在想,如果布伦特还在就好了,那样我们或许就可以让斯卡哈来帮忙。”

“……”埃里克觉得不太可能,用他商人的思维考虑,“这样对她没有好处。”

“那她当初为什么要把布伦特送到阿尔斯特?”埃里克捕捉重要信息。

“为了保持康诺特和阿尔斯特的平衡?”萨盖觉得这个斯卡哈的心思不好猜,“布伦特和我说过,他如果不来阿尔斯特就会回到佛罗伦萨,然后去当银行家。”

“……就他?”埃里克沉默了,然后突然觉得这个不是重点,“不不,这不是重点。”然后继续思考,他们现在的情况,是还有哪里是他们没注意到的,“或许斯卡哈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尔斯特怎么办?”

“继续封锁海上商路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当上阿尔斯特王的事情已经传到奥楚那里了。”萨盖沉默,他是唯一一个以平民身份当上王的,承担的压力有多大,是别人都不能想象的,如果不是他足够聪明、夜不安眠,提前别人很多步布置好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些老奸巨猾的弄臣中存活并且主导他们。

如果奥楚决心罢黜他,那他将会被逐出艾琳。

“那这样吧,我将开辟新的商路。”埃里克只能予以商业支持,“只要我们依旧占据大量商路,那他们就没有办法。我会从苏格兰和英格兰货源地考虑,目前的敌人只有伦斯特,芒斯特那边依旧和咱们交好。”

“伦斯特为什么要和我们决裂?”萨盖问。

“我怎么清楚,突然就撕毁协议了!”埃里克依旧心有余悸,在讨论新的商业合作时,他们突然就撕毁了通商协议。

“做好准备吧埃里克,你随时准备离开阿尔斯特,要打仗了。”萨盖说。

倾盆大雨毫不留情的冲刷着在荒原上战斗的勇士,他的长枪所过之处一片狼藉,血液混合雨水砸落在地上。无数的康诺特士兵,他们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出现,蜂拥而上,死亡女神莫瑞甘坐在自己的红色战车上,在后方高高举起法杖,暗金色的雷霆落下,他迅速的躲闪,雷光落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库丘林转动手中的盖伯而加,一跃而起向下投掷。

红色的长枪势若游龙,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投向底下的康诺特大军。

然而女王梅芙只要还在流血,他们就不会停止。库丘林决定让她再死一次,只要他想,就没有人能阻拦他前进的脚步。

在穿过无数阻拦他的康诺特大军之后,他来到了僵死并不断产出康诺特士兵的梅芙面前。

现在梅芙已经死了,血液依旧能制造士兵,那么只能让她不再出现,身体彻底被摧毁才能停止无止尽的战斗。

于是再度,他的盖伯而加发出红色的光芒,他向已经死去的女王梅芙投掷出他的死棘之枪。

然而等到火焰被雨水浇熄,女王依旧在女神的战车上,而她之前战车前的艾芙拉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怎么样库丘林,这个礼物你喜欢吗?”莫瑞甘笑了起来,眼眶发红,暗金色的瞳孔好像在发光,好像邪恶的巨龙盯上了垂涎已久的宝物。

“呵,”库丘林收枪,笑了起来,“那又怎样?死物而已。”

战斗依旧在持续,狂乱的雨重重的砸落在地上,冲刷着堆积的尸体。女王梅芙的血液终将流尽,莫瑞甘却丝毫不慌,她棕红色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银白的睫毛衬着暗金色的眼睛,“女神的诅咒已经实现,库丘林,你永远失去你的挚爱。”

“那又如何!”他愤怒的挥舞长枪,一次又一次的突破重围,“时至今日我获得无数的祝福、承诺与诅咒,但那又怎样!”

他的祝福没有实现,他的承诺没有实现,他的诅咒就会实现吗?

“就算被诅咒,我的一生也要像流星一样,就算最终消逝,我也会在存在时燃烧尽一切!”

他经历过爱情,也立下赫赫战功,他一生的战斗都在为守护阿尔斯特。

“是啊,是啊!”莫瑞甘大笑起来,“正因如此,你才如此耀眼啊,阿尔斯特的战士、鲁格的儿子、艾琳的光之子,库丘林。”

“你的光辉是如此的耀眼,你的荣耀将镶嵌在我的车轮上,我的战车将碾碎你守护的一切。”莫瑞甘看着他在雨中狂笑,她的长鞭凌空一甩,破开雨幕。

“真是敢说啊莫瑞甘。”库丘林的长枪指着她,尖锐的枪刃似乎能隔空切开她的眼球,“那你就来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来吧!”

布伦特醒来的时候,正是佛罗伦萨六月最炎热的季节,他的窗外是一片葡萄园。洛林家族在这里酿造最美的葡萄酒,他们经常在十月葡萄成熟季节的时候宴请佛罗伦萨的名门来品尝美酒和葡萄。

六月是葡萄花开的季节,炎热的夏风把葡萄花开的香味送上三楼,钻进布伦特的窗子。他愣愣的躺在床上,看着房顶。

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过去了七年。

他和两个朋友在遥远的岛屿求师,有人成为了沟通三个国家商业发展的商人,另一个人则和他一样,成为了影之国女王斯卡哈的徒弟。

影之国,都有谁呢?从梦境脱身后,记忆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模糊。

“忘了就忘了吧。”有人这样说,“你的生活里本来就不应该有他们。”他转头看到紫色头发的女人坐在窗边,红色的冷漠眼睛看着他,“回到佛罗伦萨,就好好生活吧。”她把一把银色的长剑丢在他的床上,“迪尔达兰,就交给你了,找到最适合它的骑士。”

“你是谁?”布伦特猛地坐起来。

“斯卡哈。”女人只是冷淡的说,一动不动。

“你是斯卡哈?”布伦特拿着迪尔达兰掀开被子下去,想要走近,而她只是眯了一下眼睛,就消失了,只有佛罗伦萨遥远的蓝天白云,和洛林家族一望无垠的绿色葡萄园。

洛林家族失踪了七年的大儿子突然回来了,不知道自己七年去了哪里,甚至连当时一起走的美第奇家里的小女儿叫什么都忘了,还是他弟弟告诉他美第奇家的小女儿艾芙拉·美第奇,当年和他一起失踪了,在威尼斯商人来了以后。

也因此从此佛罗伦萨不再欢迎威尼斯商人,他们觉得这些商人会偷小孩,毕竟精灵和人鱼都是他们捕捉来挣钱的工具。

不过还好,至少有一个人回来了,至于那个威尼斯商人的儿子,不重要。

库丘林在战场上是无敌的,莫瑞甘女神逃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带上梅芙女王的尸体,任凭库丘林把她的尸体用卢恩符文烧掉。

烈火从梅芙的尸体上蔓延,在暴雨中沿着国界线一路延伸向远方。他站在火焰前,雨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脸颊,连血污都看不见。

等他回头的时候,看见艾芙拉就站在他身后。

“瑟坦。”她微笑,向他伸出手,大雨冲的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在辨别真假。

“很惊讶吗?”她笑起来,“梅芙想杀我还是很难的哦,毕竟我是斯卡哈的徒弟呢。”她依旧向他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家。”

于是他笑起来向艾芙拉走去,也向她伸出手。

大雨好像快要停了,卢恩符文带起的火焰也依旧在燃烧,阴霾密布的天空只有细碎的雨滴落下,男人伸手慢慢地走向那好像在光芒尽头的女孩子。

她是真实存在的吗?

“库丘林!”弗尔拜德大声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