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们赋予了拯救世界这一责任的勇者成功打倒了魔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他是自愿的,所以他不会感到痛苦,有的生命生来就适合勇敢,有的生命生来就适合懦弱。可诗人们总是赞美勇敢者。』

——两岁这年,救世主在某本勇者拯救世界的书中写下了这段源自心中的文字。只到十一年后,菲尔米诺在其中的结尾续了一段,并将书放入送她的衣饰中。

……

漫天风雪呼啸而过,将一切涂抹成纯粹的洁白,容不下任何一点污秽,村子中央的巨大雕像下并肩坐着两个一大一小身影,那是拜诺罗和明,正穿着几个从菲尔米诺那要来的棕色毛大衣在寒风中颤抖。

拜诺罗的牛头上有着一团黑色的毛发,如今挂满了霜,像冰块一样坚硬,而明却如同一盏明灯般向四周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热,撒落四周的冰雪都化为了清冷的流水。

风雪几乎遮瑕了城头蜡烛的光芒,只留下几点依稀的星芒,今日的天气比前些日子都极端了许多,所以拜诺罗干脆取消了训练,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恶魔们的房屋都紧紧闭上了门,可在窗缝中依然投来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得知自己被注视的明的心中又多了几分不适与不安,坐在地上的她向后移了移,同时眼眸四处看了看,紧张的靠在了菲尔米诺的残破石雕上,希望巨大的雕像可以挡住一些目光,抱着自己双脚,她将羞红的脸埋进了自己怀里,呼出几声热息在怀中弥漫。

拜诺罗一改同时如牛一般的暴躁,安静无声的看着,不知在看风景、还是在看着明?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连生气发火都觉得多余,又或许,这就是他真正的样。

据说世上有种与牛样貌类似的妖精,那种妖精乐于用坏的行为去做好的事情,是她不懂表达?还是……但……

生命的形象从来不是单一的,他表现的温柔,我们就误以为他温柔;他表现的残忍,我们就误以为他残忍。却忘了,二者可以兼得。

凛冽的寒风吹了许久,像一首单调的安眠曲,直到拜诺罗的话语声从冰雪中钻了出来:“明,你平日里都不和他们打招呼吗?你可是他们的救世主呀。”将明从独自一人的沉默中扯出。

她缓缓抬头,低垂的眉目间带着几分不解,可她却又明白,她微微张嘴,望向了窗缝中的那些恶魔们,最终一边摇头、一边说:“不,师父……还是算了吧,我不擅长和别的恶魔聊天。”

救世主?救世主又怎么了?这个被佩戴在少女上的头衔和美誉能让她不像她吗,不会的,因为这世界上既有勇敢的救世主,又有懦弱的救世主,尽管他们并无不同,但奇怪的是人们往往赞美、喜欢前者。

但少女既不需要赞美、也不需要喜欢,她始终都是一个躲在孤寂森林里的胆小鬼,没有任何生命可以闯入这片森林,最多在外面交谈几句,却又无法见到她真实的模样。

拜诺罗并不理解的感叹道:“那还真是奇怪呀~明明你和领主大人相处的很好,为什么,换成别的恶魔就不行了呢?领主大人说过,你不喜欢“热”的东西,但我猜一定不是天气,而是别的我不懂的东西。”

大多恶魔们都很难拥有那种敏感内向的心境,倒也不是说他们的心思不够细腻,而是大环境的残酷引导着他们。

虽说不懂,但也𣎴可能让她从那片森林中出来,那是她所愿接受的世界的全部,死亡与出来相较,死亡反而轻松许多,路过的行人只能住进去,而不能将其带出来。

“恶魔和恶魔是不同的,在态度上,菲尔米诺大人对我怀以𣎴同的态度,他……愿意容纳我、尊重我……”

其实她并没有说完,没有说完潜藏心底的那些想法、那些意愿,她觉得,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菲尔米诺将自己视为一个具有自我意志的生命来尊重,而非对待英雄(救世主)般的“敬仰”。所以,明将其视为朋友。

“哈哈哈!也许这也算是你的不同之处,明,你知道吗?身为救世主其实是不用训练的,因为光凭“救世主”这一身份,就不会有恶魔敢去阻挡你、攻击你。”拜诺罗大笑起来,同时问道。恶魔们都需要救世主,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攻击明。

“嗯……为什么?”明问道,抬头看向了拜诺罗,这位脾气不好的师父。

“在救世主这层身份后,你仍是一个孩子,我尊敬的到底是救世主?还是你?这种问题,人们尊敬救世主却不一定会尊敬你……所以,地狱是残酷的,会保护自己很重要。”

在绕过那层身份后,拜诺罗看见了更为重要的东西,救世主是强大而坚定,可明只是披这层巨大伪装的脆弱生命,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她如今只是个两岁大的孩子,却被赋予了超出自身理解的使命。

明不知道说什么,微微张着嘴,最终也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拜诺罗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说:“哈哈哈~好了,回城堡去吧!我也走了。”然后转身消失在漫漫大雪中,城头正燃烧着第三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