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壓著沉沉的霧氣，視線裏什麼也看不見。天空中，沒有落下一滴雨珠，十分乾涸，空氣，似乎也變得十分稀薄。

 身旁，妹妹東方緒安靜地站著，我坐在椅子上無聊地轉著筆。

 真是一種奇怪的氣氛。

 『吶，沒問題嗎？』 

 妹妹嚴肅地看著我。

 雖然說緒是我的妹妹，但僅僅只是比我晚出生幾天，如果不計較這個，那麽大概她才是姐姐，我才是妹妹，從各種意義上說都是如此。

 她真的很有當姐姐的潛能。

 「你在說什麼啊…」

 我單手撐著臉頰，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

 我和她的事被緒察覺到了嗎？

 『別裝糊塗了，笨蛋樂！』

 這毫無禮貌的稱呼簡直不能讓我把她和『妹妹』這種生物聯繫起來。

 『我說是說你和涼姐啊！』

 手中的筆一下子飛了出去。

 我和南宮大姐…不，我和南宮涼嗎？

 『從以前開始，笨蛋樂一直和涼姐都是一個班…』

 『那時，笨蛋樂和涼姐那麽要好—』

 『但是，最近你們都不說話，笨蛋樂和涼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啊？』

 緒十分激動，胸口上下跌宕起伏著。

 那是緒生氣的表現。

 「沒什麼…」

 『笨蛋樂就是這樣，什麼也不和我說！』

 緒紅著臉瞪著我。

 『我去找涼姐，她一定會告訴我的！』

 可千萬不要去！

 我連忙拉住緒的手。

 「我跟你說還不行嗎？」

 反正緒遲早都會知道的罷。

 我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

 「其實，樂啊，我啊，給涼告白了。」

 『誒…告白？』

 緒的臉頰開始變得緋紅，好像連話都不太能說了。

 『是那種告白嗎…』

 「是的。」

 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真的、好羞恥！

 『樂真是個大笨蛋！』 

 緒把頭轉到一旁。

 『於是，你們…接吻了嗎…』

 「接了。」

 我毫不猶豫地說了出去。

 緒捂住自己的嘴唇，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

 『涼姐拒絕笨蛋樂了？』

 我點了點頭。

 涼的態度應該算是拒絕…涼…很糾結罷，儘管現在的涼不會做出任何選擇—但是，在她身邊帶過將近十年的我，十分明白，涼確實是位有作為的大小姐。

 但是，她是那種十分專一的類型。涼和趙鈺兒大概已經確定了「戀人」的關係了。

 說起來，那時，很不可思議。明明心裏面想的是不去打擾涼，但是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完全不受大腦支配，最後向涼告白了。

 真的，就算是我這種長期當過不良的人也感到十分羞恥。最後，我被拒絕那是一定的事。

 一旁，緒回過神來，再次對我露出嚴肅的神情。

 『…我也算是個自由戀愛主義者，女生和女生什麼的…』

 『並不重要。』

 『於是，涼姐為什麼要拒絕笨蛋樂呢？』

 我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因為她已經有戀人什麼的實在是說不出口。

 「大概是因為都是女孩子罷。」

 「涼那種漂亮的女孩應該有更好的人來守護她，不是嗎？」

 我把手貼在胸前，笑著看向緒。

 只是，笑容有點僵硬—

 這句話，更像是在問我自己。可我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否定的，我並認為涼那種女孩需要更好的人來守護…明明我就足夠了。

 這是…藏在內心深處自私的想法，原諒我罷，緒。

 『笨蛋樂對於打架什麼的不是很在行嗎？』

 緒完全沒有去表示肯定或者否定，反而提出了一個新的讓我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我思考了一會兒。

 「那都是過去的事啦。」

 『不是—』

 緒打斷了我，然後突然靠近。

 『我的意思是，笨蛋樂可以去涼姐家裏應聘保鏢，這樣不就能名正言順地待在涼姐身邊，增進與涼姐的感情了嗎？』

 看著緒，我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

 「涼雖然是大小姐，但應該沒到需要保鏢的程度罷。」

 緒搖了搖頭。

 『涼姐雖然不需要保鏢，但涼姐需要笨蛋樂—』

 『這是我觀察笨蛋樂和涼姐好幾年得出的結論。』

 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我已經能想到…和涼一起住在她家裏，一起聊天、一起睡覺、一起遊戲…一起學習的場景了，那樣的日子，是在太吸引人了。

 但是，這樣做真的好嗎？

 緒似乎是看穿了我內心的猶豫。

 『笨蛋樂，愛情那有什麼公平公正道義啊，兩個相愛的人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刻的緒，在我眼前變得閃閃發光。

 相愛的人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嗎，是啊，這是一場以未來為賭注的比賽，雖然沒什麼勝機，但至少要讓那個人明白我的心意。

 在緒的鼓舞下，之前矛盾的心情一掃而空。

 我一路小跑來到涼的家，很不巧，我敲了敲門，出來的人是南宮瑤。

 『啊呀，這不是樂嗎？』

 南宮瑤捂住嘴唇，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

 看了看她身後的屋子裏，裏面沒有一個人影。

 「是我。」

 「涼不在家嗎？」

 我疑惑地看向南宮瑤。

 南宮瑤點了點頭。

 『今天一早，涼大小姐和趙鈺兒一起出去了。』

 『不過，就算是我，也不知道涼大小姐去了什麼地方。』

 『看來，樂同學這一趟是白跑了。』

 雖然這傢伙的語氣有些『幸災樂禍』，但我知道，這傢伙只是在陳述事實。

 因為涼不在，就這樣走掉，好不甘心。

 我決定得做些什麼。

 「我說，樂同學，涼這裏還缺人手嗎？」

 我硬著頭皮，問出了奇怪的問題。

 『樂同學莫非也要服侍涼大小姐嗎？』

 南宮瑤帶著一種莫名的自信看著我。

 不，肯定是我看錯了。

 「嗯…最好是護衛…」

 沒等我說完，南宮瑤就打斷了我。

 『啊啊，我知道了，不過這裏只差一個女僕的位置了～』

 明明是個清冷類型的大美人，說出的話卻和她的氣質不是很沾邊。

 這是我印象裏面的南宮瑤。

 不過，只有一個女僕的位置嗎…

 「女僕也行。」

 我向南宮瑤明確地表達了我的態度。

 『是嗎…我明白了。』

 一邊說著，南宮瑤從袖子裏拿出協議書和承諾書，又從口袋裏拿出簽字筆和印泥。

 我不由大為震撼，程序我明白必須要走，可問題是、為什麼她的身上會有這些東西…

 顧不得那麽多了！

 大概翻閱了兩份文書，我乾淨利落地結束了整個流程。

 於是，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踏進那個讓我嚮往的地方了嗎？

 彷彿我被讀了心，南宮瑤露出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

 『歡迎！』

 南宮瑤領著我進入了屋子，大門也嫺熟地鎖上了。

 和南宮瑤獨處，我有些不太習慣，總有一種全身上下被看穿的感覺。

 『啊呀，看我這記性，還有樂的女僕裝，我去倉庫取一下。』

 南宮瑤丟下了一臉錯愕的我。

 怎麼連女僕裝都給我準備好了，難道我不是新來的嗎？

 我有些茫然，想起緒對我說過的話，又想到南宮瑤和緒似乎關係很好…

 這一刻，我明白，我被套路了。

 不過，不管這麽多了，反正和涼同居的夢想算是實現了。只不過，待會涼回來，我該怎麼面對涼呢，我該說些什麼呢…

 完全搞不懂啊！

 只要一想到涼，腦子就會擰成一團亂麻，什麼都不能思考。

 換個角度來看的話，戀愛什麼的，真的需要思考嗎？對我而言，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不知道涼能不能接受我這樣一個喜歡同樣是女孩子的人。

 不過，我想努力一把，讓涼喜歡上這樣的我…

 我的身上有什麼能夠吸引涼的地方嗎…自從上次接吻以後，我和涼之間的關係就變得十分微妙，這種感覺，一直徘徊在胸裏，十分苦澀，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我喜歡的人是涼。

 將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感情不斷釋放、將我的愛意不斷地向涼傳達。這樣，涼真的能感受到我的心意嗎？

 揮去腦海中的胡思亂想，等我回過神來，卻被南宮瑤推倒了試衣間。

 「不是，我說，衣服我能自己換。」

 我抗拒地看向南宮瑤。

 『是嗎，這可是改良過的女僕裝。』

 她很平靜地說著。

 『我綜合了涼的穿衣風格、涼喜歡的顏色、涼的三圍…』

 『啊，不，最後一點說錯了，就當沒聽到罷。』

 沒聽到才怪吧！總感覺…這人好可怕。

 『言歸正傳。』

 南宮瑤清了清嗓子。

 『這件衣服是神聖的，因為它象徵著涼所愛的一切—』

 『因此，只有我這位親手把它設置出來的人才能主持穿衣儀式。』

 『放心，我不是那麽膚淺的人，不會對你身體感興趣的。』

 一邊說著，她一遍靠近我，我不由往後退了退。

 這麽一說…反而更加可疑了。

 「不是…」

 她沒有給我反應的時間，乾淨利落地扒掉了我身上所有的衣服。也跟變魔術似的很快幫我穿好了女僕裝，還把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鏡子搬了出來。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好可愛！

 『是罷。』

 我被讀了心。

 南宮瑤像在自言自語。

『儀式完成了。』

 接著，南宮瑤向我介紹了女僕的各項工作，她說因為我的到來工作區已經分成了兩個部分，我負責一樓，這一點我沒有什麼異議。

 但是，女僕不應該是服侍主人的工作嗎？

 我還想問些什麼，南宮瑤再次打斷了我。

 『那麽，一樓的交給你了，從打掃衛生開始罷～』

 這人，就是這樣，和清冷外表完全不搭調的話脫口而出，卻顯得毫無違和感。

 我對著她點了點頭。

 「明白了。」

 之後，南宮瑤去了二樓。我在一樓熟悉了各種各樣的工具之後上手工作。

 「原來，女僕也不難嘛。」

 在一樓，我打掃了客廳、廚房、倉庫等等幾乎所有的地方，回過神來，窗外的天空已經從一片灰濛濛的白色變成了什麼也看不見的黑色。

 我準備去合上窗戶的時候，南宮瑤忽然從樓上跑了下來，接著交代我看好家。

 她的臉龐浮現出前所未有的嚴肅。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我眼前。原來這種冰山美人也會露出那種眼神嗎…儘管她隱藏得很好，但是眼中閃過一絲的害怕和擔心也被我敏銳地捕捉到了。

 我還在思索著南宮瑤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南宮瑤發過來的消息。

 『位置分享』

 『你的第一份工作，用最快的速度到這裏來，否則你就可以回家了，沒必要幹。』

 她的語氣似乎很急促，像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我思考了一會兒，把手機放回口袋，鎖上大門後騎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過來的摩托車趕了過去。

 「明明是女僕，可真是會使喚人。」

 想起南宮瑤，我不甘心地加快了油門。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能讓那傢伙著急的，只有可能是—」

 「涼！」

 我來了，等著我！

 在黑暗中，我騎著車一路穿行著，像是騎著馬去拯救公主的侍衛一般。我…可以做涼的侍衛嗎？

 那個涼的、侍衛。

 不行…不行，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打斷腦海裏面的胡思亂想，在公路上，我仍然穿行著，只是—

 下雪了，急促地雪花從天空中墜下，視線也不能很清楚地看清前方。也不知道從哪來吹過來的風，帶著刺進骨子一般的寒冷。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涼，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一定要、一定要堅持住啊！

 那份迫切，使我把油門加到了最大，儘管因為路面上的雪，騎在車上的我像要快飛起來一般。

 但是—公主大人，請在堅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淚水帶著雪花模糊了我的視線，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看得那麽清楚。彷彿那些遮住我的東西都不存在一般。

 黑暗中，嚮前直射的車燈成為了唯一的光明，那光明裏面照耀的是—

 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穿著女僕裝的人揹著另外一個人向我趕過來…

 強忍著內心湧出的感情，我看向她們。

 那個人，那個穿著女僕裝的人點了點頭。

 『我們，回家。』

 她的聲音充滿了疲憊。

回家…嗎。

「嗯，回家。」

眼淚，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