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少女常常想著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大小姐」。
她的家族,如果要追溯起源,可以追溯到古時。
那時,開國皇帝還並不是開國皇帝,那時,還是為諸侯國的君王。
後來,那位君王有一次御駕親征,結果出師不利,被敵人圍困在絕地。身後是湍急的河流,身前是背信棄義前來襲擊的敵人。
年輕的君王威儀滿滿,儘管很擔憂,但他的眼眸裏的希望,他的內心卻毫不動搖。他堅信著他的軍隊一定能突破重圍。
幾個月後,軍隊裏面,輜重(軍糧、軍械等等後勤類的東西)徹底告急,在這種情況下,前線也十分吃緊,敵人,隨時都會殺進來,然後—
帥帳前,年輕的君王面無表情,手裏拿著青銅劍,披掛上馬。
他明白自己必須得衝出去,敵人的包圍圈內,僅有五千騎兵,這個兵力沒法打消耗戰。
河畔前,最後一次慘烈的突圍—
五千將士為了掩護這位君王,戰死四千五百人,剩下的五百人,幾乎在即將突破的那一刻全部倒下,一種面對命運的無力感,深深烙印在這位君王的的心中。
就是這個時候,包圍圈外,忽然殺進來五百勇士。是的,就是勇士,他們沒有像正規軍隊那樣鐵甲護身,有的僅僅只是鈍劍、皮甲。
五百人越過包圍圈,猶如一支天降奇兵。他們進入包圍圈後,先去擒住了敵方的王,再回到自己君王身邊。
看到王在對方手裏,周圍的敵人拿不定主意,眼睜睜地看著年輕的君王出了包圍圈和數十萬大軍匯合。
獲救的君王統一天下後,追賞死去的五千將士的家人與五百勇士,封了五百勇士的首領為「武誠侯」,賜部落先人的祖姓「南宮」,食「南郡」(食:把某個地方作為自己的底盤,在自己的底盤上可以擁有皇帝的待遇)。這就是這個姓氏的起源。
後來,「南宮」家族世世代代協助君王、皇帝處理政務,直至今日,也還在為國家效力。
因此,承載著這個家族命運的少女,現在腦海裏唯一的夢想就是,怎麼不給這個祖上無上榮耀的家族丟臉。
「成為優秀的大小姐罷!」這樣的聲音出現在少女的心裏。
「是啊」少女肯定似的點了點頭。
「如果成為被所有人都認可的大小姐的話,那肯定就不會給家族丟臉了。」少女在內心裏面自言自語。
幾年之後,少女還是少女,但整個人變得煥然一新,很難相信僅僅只有六歲的少女的臉龐會浮現出大人臉上才有的威儀。
幾年裏,她幾乎學會了所有禮儀、讀過了所有家族歷史的書。
但是,少女的父親看到她時否定地搖了搖頭。
『「南宮」這個家族的女孩,不應該是這樣。』
這是她父親對她的評價,儘管少女才六歲,但她明白,自己被放棄了。
「不要,不要,被放棄什麼的永遠不要!」這是少女內心裏面響起的聲音。
『能真正帶給家族榮耀的不是浮華的禮儀,也不知飽閱的學識。』
『真正能帶給家族榮耀的是長遠的目光和獨斷的魄力。』
『你的身上,我沒有看見那些東西。』
她的父親說完後,失望地走開。少女獨自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她始終不明白,她的父親說的是什麼。
有一次,父親和母親帶著她到山區裏去見一個熟人,很不幸的是,去的路上有一戶人家失火了。
父親毫不猶豫地撥通了火警電話,很遺憾的是,深山裏沒有任何信號。
父親沉默著放下手機,環視四周,並沒有發現河流。
送出去的密信,也還需要一段時間…
父親再次沉默,眼下情況十分危急。他擼起袖子想直接衝進去救人。
但是—他的女兒早在他思考的時候消失了。
少女悄悄地鬆開了母親的手,一路狂奔進失火的房子裏。
進入後,她看到的是—
一個和她差不多同齡的小孩無力地跪坐地上,她的身下,是兩具燒焦的屍體。
小孩的臉頰上有著乾涸的淚痕,她的眼睛紅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
她的眼淚,已經流完了,漸漸地,有血珠從她眼角流下。
她的頭頂,燒透了的房梁搖搖欲墜。
「不要!」
看到這一幕的少女大喊,跑過去推開了小女孩。
火焰帶著房梁墜落直下,火勢一下子變得兇猛起來。
少女皺著眉頭,看了看對方無神的眼眸。
她毫不猶豫衝進向前,拼命地去扒出了那兩具屍體…現在只剩下了骸骨。
身旁,女孩的眼角冒出血淚,她張了張口,除了沙啞的嗓音外,什麼也發不出。
少女坐在女孩的身旁,像是受不了壓抑的氣氛,她摸出口袋裏的手帕擦了擦女孩的眼角,很快,白淨的手帕就被染成血紅色。
收回手帕,少女緊緊地抱住了女孩,女孩的頭一直埋在少女懷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的父親闖了進來,他的身後是穿著紅色衣服消防人員和穿著白色衣服的醫護人員。
看到父親,少女笑了笑,然後抱著懷裏的女孩,和女孩一起昏睡過去。
她的父親沉默著把少女和女孩抱出,然後安排人員抬出了兩具殘骸,最後滅火。
身前,她的父親沒有理會哭紅了眼睛的母親,而是溫柔地摸著她的頭,欣慰地笑了笑。
『你一定會比我更優秀。』
『接下來,就讓我們這些大人做好我們應該做的事罷。』
之後,少女再次醒過來,發現懷裏的女孩已經不見,她環視四周,看到相鄰的床位上,女孩熟睡著。
她下了床,晃晃悠悠地走到女孩的床前,扶著腦袋看著女孩。
女孩的臉已經被洗得乾乾淨淨。
看著女孩的臉,女孩是那麽可愛,將來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罷。
「父母已經先走了,如果眼睛就這樣哭壞掉的話,可是會辜負他們讓你活下來的心情的哦。」
少女像是對著女孩說這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少女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準備去向父母報平安。
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忽然起身拽住了少女的衣角。
『不要離開我…好嗎?』
少女身子顫動了一下,然後沉默地點了點頭,轉身抱住了女孩。
女孩繼續把頭埋在少女的懷裏,只不過,這次,女孩沒有哭,眼神裏面反而透露著一種堅決。
『這個恩情,我一定會用盡一輩子去償還,謝謝你剛才的開導。』女孩在心中悄悄立下誓言。
窗外,一抹柔和的陽光穿透玻璃,驅散了籠罩在兩位少女身旁的陰影。整個房間,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小鳥在屋子旁邊的樹上高歌,歌聲帶著祝福穿透了女孩們的新房。
世界,彷彿是在這一刻甦醒了過來。
『你的名字是?』
女孩用著十分微弱的聲音詢問著少女。
「姓『南宮』,名『涼』。」
「你呢?」
少女把手伸出,面向陽光,挺了挺身子。
『我嗎…』
女孩低著頭,不說話,很久以後才搖了搖頭。
『我叫瑤,但過去的姓氏已經被焚燬了。』
『我跟著你姓罷,以後我姓「南宮」,名「涼」。』
女孩露出一副十分堅決的神情。
少女對著女孩點了點頭。
「瞭解了。」
「以後,我叫你瑤兒罷。」
安撫好不安的瑤之後,涼準備去面見父母親,卻只在客房裏的桌子上找到了一封信,信裏面說—
當涼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已經前往帝都處理政務了,父親身居要職,可能…要很久才能回來。
涼很沉默,看著空蕩蕩的房子,感到十分恐懼。
這種感覺,她曾經有過,也正是在那時,父親第一次對她露出失望的神情。
「父親一定很討厭我罷。」
涼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收下了父親留下來存款和房屋使用產權。
涼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那裏,十分疼痛。
「成為了沒人要的小孩嗎…」
涼走進房間,看著再次睡過去的瑤,露出一絲難得的微笑。
「也許,不是沒人要…」
涼坐在瑤的身旁,用手扶住腦袋,帶著笑容睡了過去。
雖然,那時少女不明白自己的內心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但是心裏面甜甜的。
之後,兩位少女開始了同居生活,她們在各自的生活中,成為了彼此不可分離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