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不搭后语,正常人听到没有任何铺垫的话大多会在惶恐过后产生愤怒,但是蝉木似乎没有情绪上的改变和波动,直视我的双眼,坦诚的对我说:“吃过。”

“啊?”出乎意料的反应,也不排除她撒谎的肯能性,但这样单纯的她真的会使用玩弄人心的伎俩吗。

木然之间,蝉木身上反光的物体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我的臆想,没有依据的胡乱猜测。

原本少女身上令人生厌的鱼臭也变成了芳香清爽的茉莉花味,在雨水的世界里逐步松弛我的敌意,或许,真的是幻觉在左右我的判断。

我为我的卑劣行为道歉,羞耻心涌上心头,我现在只觉得难为情,脸部的温度提高了不少,血液像是要把我身体内部给灼烧。脸如同红热的的铁块,下一刻就要融化。

“没关系,不管红仪做什么,都没关系。”她的背影加上雨景绘制了幅美丽的画色,我忍受不住,再这样下去我根本不能把持独属于自己的节奏。

等蝉木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湿寒的感觉像疯狂生长的藤蔓分布到了身体的每一处,我抱着双肩,本能的朝温暖的地方移动着,也只有猫九哩了吗?

狼狈不堪的躲到了猫九哩的内部,这间二层楼的小酒馆不久前翻修了一番,所以进来的那刻还不大适应,但很快克服了,从内到外都带着昂扬全新的气质。因为现在是下雨天光线要差些,柔和暖色和诡异的紫色灯光交错在一起,再加上些特意添加了少许60年代的元素,带了了与以前完全不同的感受。

整体在高处看,猫九哩是个八边形的奇怪建筑,一楼的每面墙壁都镶着平滑的玻璃,外面的人能清楚仔细的端详这个食客的栖息地。奇怪的时髦标语搭配上世纪的常见装饰形成了独具一格的风味,含糊、慎重、怪异等许多混乱的东西夹杂在里面。对于活跃在南岩市区的人来说,猫九哩独有的魅力总是难以琢磨。

能包容不同时代的特色,我是这么认为的。

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每踩一步就会发出零碎的“咯吱”声,类似老鼠的声音,遇到需要拐角的地方并没有类似螺旋梯那样的流水自然的适当弯曲,而是生硬的拐到另一边,基本丧失了协调合理性。

抚摸桌面上丝线般的纹路,对面的女孩吐出道规则的白色烟圈,紧接着在天花板上人工风的作用下发散,均匀的形成纯洁迷茫的屏障阻挡在我们之间。

“333,555,666,777,原本应该是连串的数字怎么在3、5中间断掉了呢,难道说444是作为某种代价被抵消了吗?”女孩就这么提问了,她的的声音听起来像二十七八岁的职场女性的成熟声音,可是模糊的身形完全就是小学生嘛。

“我听老板说过,4的话读起来像‘死’,所以很果断的就把这个数字给撤掉了。”

“呵,原来这个酒馆的本身就是个冷笑话啊。”

女孩的语气不带半点留情,语调里面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嘲笑和欢乐。

这样的对话在几年前是在平常不过的,原本以为在东京的几年她能改变下,结果反倒这么久了她还是客观成熟,我却稍微和以前有那么微小的不同。

红仪家的长子骨贞和次女伊子,是前任家主和他的亲妹妹结合生下来的双胞胎,说实话这对于正常人的三观可能会有冲击,但如果了解三女假肢的诞生背景和红仪家前几代完全抛弃道德伦理的故事,这基本不算什么。

虽然伊子和贞是双胞胎,但要区分两人还是很容易的,伊子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生长的过分缓慢,看起来就是个说话奇怪的小学生而已。

实际上小时候我和伊子没用过多的交集,直到贞的去世,假肢的离开,红仪家只剩下我和伊子,关系才逐渐走近。

和服上冷魅的蝴蝶装门用浮夸的紫色勾勒出来,可除此之外的便是与其毫不相衬的竹林幽景,像是无比矛盾是画穿在身上,可作为衣服主人的伊子竟意外的符合这矛盾的景象,明明作为纯正的女性,却似乎继承了贞那股三分阴柔男性的秋月之色更是附和了某种神秘。

“几年没回来,已经交上了女朋友,你的荷尔蒙还真是泛滥呢。”

外表从来就不是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伊子的话语说不上责备,不过中气十足,习惯把事情的内在与表面完全剖析的她不会去考虑自己行为的得失,这就导致她的朋友少的可怜。

阴柔吗,想到几秒前我是如此的评价她,不得不感慨这个词语和她的人格完全不搭。

“你指的是什么,姐姐。”

“嗯……………楼下和你撑同一把伞的孩子,这里能很轻松的看到门口,又是场不公平的待遇。”

这里的不公平大概指的是二楼能不费力的观察省视一楼的大部分地方,而一楼的人就算伸长脖子也根本看不到楼上的东西。

“只是同校的学妹,我今天没有带伞,所以才会用同一把伞而已,根本不是你想的关系。”我自认为这事辩驳起来很简单。

“你和姐姐说真心话的时候能不要用花言巧语去掩饰吗?你这样搞的我心在抽搐。”她的手指抵住额头,明显被我无趣到了。

“男女之间的纯洁关系从来就不存在,谁知道你们会发展到哪一步呢。”她的笑声额外露骨,但不至于上升到夸张的程度。

如果在我面前的是其他人,我估计会摆出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去质疑对方的论调,以此来维护我在他人心中正常人的形象,毕竟这种说法如果大肆宣传的话就会对社会的和谐照成冲击。但在规则之外的红仪家并不受到常识的约束,而且和家族其他人不同,对于那些扭曲的教育向来不是他人给我强行灌输的,是我毫不排斥的全盘接受,因为我第一次接触这种兽性教育时我是基本认同的。

在日常生活里普通高中生的样子也只是为了融入社会而已。

可能是我太疲惫了,居然妄图在伊子面前摆出维护所谓的“正常”,明明她是最了解我的人之一啊。

“服务员,啤酒拿两扎。”我挥手招呼道。

“你要干嘛?”

“姐姐你以前回来不是都吵着要喝啤酒吗,怎么,今天不想满足自己吗?”

“你还真是自大,大中午的就醉趴在床上可是非常丢脸的。”她像夏季柳叶的眉毛互相靠近了些距离,不过也没多少不满。

“嘛,你的好意我就不介意的收下了,在东京的医生太死板了,连酒精都碰不得,果然还是这里好啊。”

有的时候伊子会在说话的空挡加个无意义的语气词“嘛”,这种习惯和贞如出一辙,怀念的感觉非但不会悲伤,反而很棒。

“不是人家死板,其实每个地方都是这样,要是他们允许你这样乱来,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说啊……………”伊子欲言又止,把后面要说的话硬生生的给瘪了回去,她肯定也明白这件事是她的理亏,干脆直接生闷的喝下小半扎的啤酒。

酒扎里的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在没有下酒菜的前提下伊子的脸不见半点红晕,我这个素来对酒没有兴致的也挺佩服她的,要是有谁敢和找她拼酒的话根本就连撑过一轮的希望都看不到。

……………

接着像是踩着香蕉皮那样,畅聊的话题越偏越远,当我随口提了句红仪家收藏的古籍时,完全就变成了她个人的自言自语,那些记载在上面的志怪奇异,五行八卦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能给她取之不竭的动力。

以听者的角度考虑,我实在是难以合格。

“说起这个,我在东京的医院的时候遇到个人,把她当成傻瓜看的话的确是低估她的层次了,啊啊,想到她就笑的停不下来。天生笨拙失去宝贵物质的小家伙只要安心的做个普通人好了,居然遇到了个好老师。”伊子的嘴角上升到了个诡异的角度,显然是在嘲讽别人,但却有点看重她口中那个人的意思。

“诶,这个和家里的古籍有什么关系?”

伊子不屑的瞟了我一眼,好像在看无知的傻瓜, 于是很自然的选项无视。

“嗯,反正我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在东京的那段日子她也自作多情的浪费时间在我身上,真是不懂这类人的脑回路,所以我出院后建议她考虑要不要来南岸市做我的私人医生。”

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站起来,这样的事我任何心理准备都没有。

“原来对方是医生啊。”我勉强把零碎的信息拼凑成完整有效的东西来支撑我的思维。

“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

给我的回复失去了明确的答案,模糊不清的地方处处都有,最终发现依然在原地打转。

酒扎里只剩下浅浅一层的内在被伊子饮尽,她扶在桌面上,虽然没醉,但还是以喃喃自语声音说道。

“比起别的家伙,你应该不会对她(他)有兴奋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