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已经过去了多久。

1秒?1分?1时?

不重要了。

乌云的颜色比刚刚要灰暗许多,天空就这样拨不开,不可思议的让我轻松许多,那是独属于古老城镇的闲趣,固执的成眠于此。

站在略微高处的地方,我能俯瞰到许多东西,比如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我们这里的河道是那么多,那么整齐,像是蜘蛛网。把山林包围在中间。

在中途时,那浓厚的血腥味变得黯淡难寻,我就继续跟着水道行走,但是马上便迷路在这里。

我的心也因为落到泥土里的雨水而荒凉起来。

我轻声细语的念着戾初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回应。

但回应我的,只有空荡,仿佛波纹的回声,找不到尽头,和半分人类的踪迹。

向后看,已经不再是熟悉的地方,杂乱的房屋宛如一座迷宫,把我困在这里。阵阵不安袭来,却依旧继续深入。

慢慢的,野草和无人居住的废弃建筑多了起来,掉落一地的瓦砖碎片,还有早已经褪色的门板,不过是被废弃在这里。

这是城郊的山野,用肉眼就可以知道我已经离电波塔有了不小的距离。

连能看到的木屋也少了很多,只有脚下的一条宽阔大道陪伴我。莫名的心里涌现出巨大的熟悉感,虽然环境已经不再是多年以前的模样,但总是保留了些刻在记忆深处的证明。

我似乎,来过,在炎炎夏日,蝉鸣叶绿之时。

可那段记忆非常的模糊,谈不上完整,却围绕着我,久久不能散开,已经无法张口叙说,沉闷在灵魂里。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来过这?

自己曾经牵着某人的手,来到这……………

爬上青石台阶,我撒开双腿奔跑着,远处的炊烟登上了山顶,不像是平常见到的那样,直的或是歪到一边,而是曲斜的飘忽,一段又一段的变形成螺旋。

踩断了枯枝,踢开了阻挡我的水坑,我不明白我的终点在何处,可脚上的步伐没有停息,身体感觉不到现实,除了凉飕飕的脊梁骨。

我继续奔跑着。

呼唤戾初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急促。

这个状态我一直持续到了遇到某个建筑,不,是那个建筑残败的骸骨。

崎岖怪异的植物生长在废墟上,轰然倒塌的墙壁化作了数不清的粉末和碎块遮住了地上仅有的死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完好的。玻璃片下面,是泛出锈味的铁器以及过去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半身入土的建筑,甚至没有观赏的价值,而是躲避在这没有生机的树林中,与那迷雾一起,化为了静谧。

依附在土地上面的,有无数零散的花类,鲜红到仿佛开要裂开初血来的娇艳,像是纤细的双手那般,朝着同一个地方伸去。

这里原先肯定是一座清冷的古寺。

我踏过了门槛,正对着寺庙的院子。这里很大,甚至比洋馆要大上许多,但是………

我却很熟悉。

大殿的屋顶破了个大洞,嘀嗒嘀嗒的雨水冲刷正中央的神像,但是神像既不像正规供奉的佛和仙,而是一个体态黝黑的成年男性,上颚的两颗巨大的象牙突出到了胸前,眼神凶恶的看着跪拜的蒲团。

两条粗壮的龙服侍在这个“神”的左右。

地上成堆的碎片,让我好奇把它们收集起来,腐朽的霉味增添了几分幽怨的寂寞,我将这些碎片一块一块的拼成完整的样子。

一个没有任何幻彩的牌匾,出现了。

“黑龙寺”

我的心头一紧,是的,我的确来过这里,可明明记忆里这边已经成为被废弃了,可却有股在这里还有人烟的感觉,在更早之前,已经来过这里。

可是,究竟是在何时?

我走出大殿门口,一个淋不到雨的位置,环顾四周希望能记起什么,可完整与不完整的砖瓦重叠在一片,成为破裂的桥梁。

空气里,再次弥漫出那血腥味,仿佛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我锁在里面,我的回忆就此被打断,重新拉回了现实。

怎么………

怎么回事?

我寻迹着血味,走到了寺庙的后院里。

拨开挺立的杂草,一滩恶臭的污血浮于表面,就像疙瘩那样的肉块还在不停的蠕动,好像有生命一样的怪物,不断的挣扎。

西红柿大小的肉块,正像是排泄一样的把血液排出来。

漆黑的颜色。

难道这是?

是的,这不是梦境,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这是某种生物自残后留下来的东西,而它原本属于什么,答案已经不用猜测了。

这座寺庙毫无疑问,就是属于非人的“馆”。

就好像鱼的腮和陆地动物的肺,如果失去了居住的“馆”,那么非人就无法行动,无法进食,只能漫长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样破败的“馆”,已经无法支撑主人,所以需要依靠外界来给自己输送营养吗………所以才会选择捕食人类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可终究是苟延残喘,让自己虚弱的活下去罢了。

我俯下头,静静的思考着。

现在把这里毁了如何?

不,以我目前的状态来说这是不现实的,手上没有武器,虽然铃舂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是在馆的地界,他是要强上不少,万一他还在这里,大概率我不是他的对手。

马上,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曾是作为守护土地的庙宇,当没有人愿意再去信仰,自然就会被抛弃。

那位土地神,也只能去伤害自己过去庇护的人。

忽然,我感到了正在燃烧的杀戮气息。

猩红,强烈的逼近,在不远处的地方,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我眼前闪过,跑过了楼梯,冲过了拐角以后就不见了,很快,根本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

【刹】“!”

他非常有目的性的冲过去,到底是什么会让对方这么的兴奋?

那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一定——一定是个巨大,用四足奔跑的野兽。

【??】“啊…”

一声呼喊传来,是少女惊呼的声音,在黑影向的地方,我突然惊觉,这个声音我记得,是戾初的声音。

真是的!振作一点!

我拍打自己的脸颊,火辣的疼痛使我愈发清醒,可情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快要把自我给吞没,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无法像上次那样不知不觉的和另类厮杀,但是一想到戾初还在那里,就不受控制的动起来。

将头用力一甩,我径直的追了上去,这条路很漫长,连背影都无法看见,我只能加快速度,听起来戾初离我很远,不过那个黑影却只花了不到十几秒的时间。

飞溅的血肉…………

留给我的只有满地的蚀骨…………

接受自己的胡思乱想,意识却没有崩溃。可怜的我只能在心中苦苦哀求悲剧不要发生。

吼吼吼吼吼!

响亮的震声,回荡在山间,那是如同野犬般的狂吠,在呼唤死去的亡魂,也是在对他人的谴责。

是在对谁?

戾初吗?

然后是一阵沉默,我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有奔跑的噼啪声。

我终于跑了上来,这是类似寺庙人员住宿的地方,保存的还算完好,而坐在那一片空地上的,正是————

【刹】“戾初!”

我的呼声很小,已经没有力气用来叫喊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迈步向前,把她抱紧在怀里。

她的头发非常的乱,但是当我的下巴摩擦过去后感到意外的柔顺,那不像少女也不像成熟女人的味道灌入鼻腔。好似妖精。

【戾初】“你果然来了。”

好像已经预料到了我的到了,戾初的语气十分的平稳,没有被恐吓过后的呆滞,也没有胆小的哭泣,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大笑着,最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满足的恶意包含其中,无视了自己近似娼f模样。

衣服左肩的地方破的不成样子,身上别的地方或多或少的有擦伤,最重要的是,那洁白颈脖有两个小小的血洞,和一排齿印。

【刹】“笨蛋!被袭击了还这么开心!”

看到她这样狼狈不堪的形象,我涌起了另一种反应,为了掩饰,我只好责骂。

【戾初】“呵呵呵,红仪太温柔了。”

【戾初】“不会疼痛了,我……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伤口,Xkg,很早就忘却了…………”

在我的怀里,少女整理着头发,呢喃的细语,让我少有的怒意攻击着理性,可她依然轻蔑地笑着。

她的父母,得有多不负责任,才可以让她说出这种话?到时候就算找到他们,也要考虑一下那到底是不是戾初最好的归宿。

不,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那些事情可以以后再去想。

【刹】“攻击你的那个家伙,还在这里吗?”

我用手捂住她脖子上的伤口,感觉自己的玩偶被我之外的人玷&污了。

【戾初】“它啊—”

【戾初】“已经跑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