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9日】

早晨。

今天见到的第一缕白露。

亮光透过了身边的窗户,把那略过的残影呈现到面前。

浑浑噩噩的我在不知不觉间差点堕入了梦境,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力气,来抵抗自己想吐的冲动。

自己的小腹里面像是灌入了过量的水银,把一阵恶心,刺痛,怪异的感觉给引了出来,在摇摆不定的公交车上,小腹的疼痛感更加剧烈。

仿佛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寄生在我的体内。

我吞咽了嘴巴里含着的口水,确认了那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后,我往自己身边看过去。

戾初此时正倚靠着我的肩膀,她整个人的体重都压在了我的身上,说实话,戾初这稚嫩的体态并不算重,但对于疲惫的我来说已经是不小的负担了。

或许是记得我之前和她说过的话,她紧紧靠拢在一起的双腿不再裸露在外面,已经由一层黑色的尼龙包裹在内,那是她央求伊子给她买的一双裤袜。

我猜戾初一定非常喜欢黑色。

她像是小猫一样的往我这里卷缩过来,那细长的眉毛居然还在时不时的跳动,我知道她还没有完全的睡去,可那表情已经是安心的样子,叫人不愿意去打扰她。

我萌生出了愧疚感。

是自己偏偏要带她出来的,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很晚起来的。

很显然自己日渐虚弱的状态已经被自己给无视了。

的确没有能忍心去叫醒她的想法,毕竟我说的话总是需要浪费很多时间去让戾初理解,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每次两个人独处时,大多会非常的微妙。

拉远的目光,看着那层叠的山峦将城市吞入湖口,大片大片的死黄,仿佛一道隔离外界的栅栏。我知道那是濒临灭亡时梧桐树叶子的颜色,不久后,除了枯枝败叶还有裸露的山体,就再也不能在丘陵荒野里找到别的新鲜乐趣了。

虽然搞不懂这般感慨的意义在哪,总之不要去错过就对了。

自己究竟怎么了?

我不禁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身体好像在被什么东西给频繁的消耗着,随着我和非人战斗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就变的越来越接近曾经贞那虚弱的状态。说实话,我大抵是不耐烦了,可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去抵抗身体不知名的变化。

或许迟早有天,我也会在病痛中死去吧。

与无人拥有的土地相较下,曾被人拥有之后再抛弃的土地,更令人感到悲哀。

想到这,满脑子就只剩下没用的感慨了。

【戾初】“红仪,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我的碎碎念似乎吵醒了将要沉眠的戾初。

老实说,其实看到被吵醒的戾初时,心里感到有些忐忑不安,或许在于大家从迷糊到到清醒,情绪总是容易转向极端。所幸事情没有想象的如此糟糕,她只是静静的做起来,用手揉了几下眼睛,不知所措的四处张望。

【刹】“不是哦,我们现在要去医院,你忘了吗?昨天伊子可是生病了哦。”

【戾初】“嗯……………”

她的表情有点费解。

【戾初】“医院是什么?”

无论再怎么小的孩子,不至于连医院都不知道是什么吧。

可事实却是,戾初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这些对人类生活基本常识的缺失,让我有些担心,在这循环不止的户犬中,她可能已经不止一次问出这种问题了吧。

她曾经告诉过我,在每次户犬结束以后,南岩地区的所有人都会忘记有关非人的所有知识,而她自己,则会忘记自己所接触到的一切人类知识。

戾初所能记住的,无非就是徒有虚表的“形”,触碰不了已经抹除的内在。

她能记得,但是不能理解。

【刹】“医院嘛………就是专门给人治病的地方,很多人生病以后会主动的去医院治病。”

我感觉说出来的东西过于浅薄。

【刹】“当然,不是所有的病医院都可以治疗的,而医院的组成部分就是医生,其中还有像护士之类的职业,这个设计到很多东西。”

自顾自的讲了很多好像没有用的话,戾初把玩着衣服上的线球,似乎已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

嘎吱嘎吱的声音近了,在白线上行走的车轮像是秋分中旋转的风车,随着晴天的白云被我们扔到了后面,不需要过多的去装饰什么。戾初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和我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

犹如履行着必要的义务似的,在临近站点时,公交车所发出的噪音就变得逐渐低沉下来。

这忽然停顿的过程,一点也不让人讨喜。

抬起头,不确定自己能看到些什么,如预料的那样,是往公交车上挤过来的人群,他们像是在慢慢壮大的雪球,黑压压的一片,跟在人群背后的是云隙间撒落的日光。

人的吵闹声

无序的情景

不知为何,总归是苦涩的。

这狭窄的空间,已然不再宁静。

戾初似乎与我一样,并不喜欢这样,她不去看其他的事物,默默的盯着自己脚上稍微脏掉的皮鞋。在不知不觉间,我们两人贴的更紧了。

一个俏丽的身影,主动的站在了我的身边。

【蝉木】“学长…………”

她俯下身来,试探的询问道,我还沉浸于那积压已久的毛燥中,不过很快就像是抽丝剥茧的脱离出来了。

我故做平常的浅笑了一下。

【刹】“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呢,蝉木同学。”

【刹】“你也是去医院吗?”

蝉木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了否定,她的视线停留在了我的脸上,犹如身处在无尽的海面上,闪过了几个呆滞的表情。但随即她摇头的幅度就变大了许多,像是要把心里矛盾的东西给甩开。

【蝉木】“不是的,只是,回家。”

她依旧和最初见面那样,不善于言辞,可大概是已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对了,是情感,她盯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那朦胧的纱影,仿佛化为了溢出的忧愁。

我望着街道上高高立在大地上的高楼,突然有了疏离感。

【刹】“那蝉木住的地方很不错呢,你要坐吗?我这个位置让给你吧,你和戾初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也自在点。”

我明白,事实本该如此才对,可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坐在身边的戾初听到这句话后攥住了我的衣角,也和蝉木那样看着我,将我的勇气给抑制。

真是没办法…………

我放弃了要离开的想法,转头看向蝉木,发现她的视线已经不再注意这边了。

她在………看着戾初吗?

那种眼神

那种满是嫉妒,像是要把不会愈合的伤口撕裂开来的眼神,让我的小腹更加灼热与剧痛。

这使得我脑海中对蝉木是个女人这样的事实变得深刻许多。

注意到了我在看着她,蝉木立马表现出慌乱的样子,或许她是第一次有这样令人排斥的体验能影响到自己像是石头般的情绪。

不过是一瞬间,蝉木就再次回到了常态。

“莫非你在害怕?”

说这句话的不是我。

是戾初。

缓慢的语调上,诺有诺无的配上了不易察觉的嘲讽,但总体上像是青楼女子的娇媚,好像有磁性一般,让人去探索眼睛边缘的那抹抹红珠。

如同大姐姐的玩笑。

是错觉?薄唇上是用几滴鲜血染上的吗?

【戾初】“呵呵,伊子姐姐说过,卑微的雌性乞求爱的时候,都会这样哦……………”

她的目光飘向了我。

【刹】“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我急忙打岔道。

【戾初】“去医院之前。”

【蝉木】“学长的姐姐,生病了吗?”

蝉木回到了不带感情说话的样子,她扶着左手边上的扶手,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然后越来越紧。

【刹】“她今天老毛病又犯了,很久以前她的心脏就不大好………我比较担心,所以就和戾初一起过来了。”

每次说道与家里有关的话题,我总是感到莫名的飘渺感,分明是需要注意的事情,但却经常的不那么上心,仿佛置身在外。

我心里难免会有些无奈,本来以为已经习惯了伊子不在洋馆生活的日子,可就好像会上瘾的物质一样,在接触之前,你根本无法想象对它的依赖性。

对了,似乎这么久过去了,我刚刚才第一次表明自己身旁的孩子,名叫“戾初”吧。

蝉木的性格本是这样,我也不擅长介绍别人,于是戾初在蝉木的眼中,应该只是个过分亲近的陌生人。

【蝉木】“学长……不用吗?你的身体,去医院。”

她这样提醒着我。

【刹】“嗯?”

不明白她这句话的用意,我忍不住有了疑惑。

自己明明很健康。

【刹】“抱歉,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我的心里抱怨蝉木的多虑,我的小腹莫名的刺痛,简直就是在无形中反驳我的话,那里像是在里面赛满了融化的铅,心情渐渐的转化成了阴郁。

给我适可而止点啊。

小腹里那由内向外的突进感还是没有停止。

可我还是强装镇定,让自己的双掌合十,盖在了自己的腹部,勉强的撑着。

又一次,公交车上的噪音开始缓慢的停止了。

宛如复苏的心跳。

得到了我的回答以后,蝉木还是多看了我几眼。

【蝉木】“抱歉,我到站了。”

蝉木拿着自己的手提包,往新的站台走去。

外面的风可能很大,她的裙摆在风的带动下开始疯狂的舞动,犹诺一只得意的蜻蜓。

我如同得救的溺水者,大口的呼吸空气。

忽然,我听到了一句类似于忠告的话语。

【蝉木】“不要………再使用那种东西了。”

她最后的目光,驻留在了我身上的某处。

那是………

她能看到障眼法下的红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