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新元历2949.11.21 12:55
地点:白海市郊 兰纳荒漠
那个人,好奇怪。为什么选择这样一条逃跑路线?那边可是广袤的、一览无遗的戈壁滩,而那孤零零的小身影实在过于显眼。
——大概是智商问题吧,找不到其他解释了……但有一说一,那小偷奔跑的速度异于常人,换算成手动档车速的话大概四档吧。不过,莉可丽丝也不是吃素的。她的速度虽然没那么快,却有着异于常人的耐力。如果说那小偷是一个短跑运动员的话,那么莉可丽丝就是马拉松运动员。虽说两项运动形式不宜互作比较,但对被追的那一方而言,这可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渐渐地,那小偷的速度开始放缓,步伐变得凌乱,体力明显不支起来。
“呼……呼……”
(要被人追上了!她为什么追得上我!?
我的腿!动起来啊!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真的不行了……)
*扑通!*
小偷被按倒在地。
“放弃抵抗吧,愚蠢的土拨鼠。”
“呼……呼……放……放开我!……怪物!”
虽然仍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从声线也能判断出是男生,大概十五、六岁吧。
“你才是怪物!……唔,这是什么味道?”
几乎和乡村土厕不分上下的恶臭从小偷的身上源源不断地袭来,仿佛经过化学发酵一般,甚至让人怀疑是否再添点明火就足以引发沼气爆炸。
*咯吱咯吱……*
从远处传来轮胎碾压沙石的声音,并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是雪莉,她正驾驶着自己的红色小轿车赶来。
熄灭油门,走下车子,既不用拔钥匙也不需关车门,毕竟这四周只有她们二人,而这小偷看起来也不具备开动汽车的智力。
“累吗?”
“不累。”
“是啊,我看也是呢!一滴汗都没流,多么神奇的身体!”
雪莉一脸坏笑地捏着、搓着莉可丽丝的脸颊,就像对待英短猫一样粗暴。但确实如其所说,她既没有流汗,也没有任何体温升高的迹象。
“卢要搓了,做家伙瞭肿么办?”
虽然莉可丽丝因脸颊被揪着而吐字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的沟通,毕竟她的现代语言能力也是雪莉手把手地教起来的。
“哦,对,差点忘了正事……呃,这是什么味道?好难闻……”
“你太迟钝了。”
“这味道……倘若做成喷剂的话可比什么防狼喷雾有用多了……真是臭死了……太臭了!”
接二连三地被陌生女性作出如此不礼貌的评价,不知这小偷作何感想?一定很羞耻也很尴尬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说实在的,这已经算是一层伤害了,之后想必还会被摘去那破麻布并暴露面容……那可真是有够社死的。
“这个人该怎么处置?他好臭,我可以放开他吗?”
“当然不行,得把他送到警局去……”
“不行!别把我送去警局!我错了!钱包会还给你!求求你们放我一马!”
“这怎么行?抢夺是犯法的,况且你已经把我的钱包变得像是刚从化粪池里捞出来的一样。”
“可恶……可恶……可恶的臭娘们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为何,这小偷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剧烈地挣扎。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竟然在被按着脑袋的状态下将莉可丽丝掀翻了过去。
“哇啊啊啊!”
莉可丽丝倒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蓝天白云……这是她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须知,莉可丽丝的身体密度约常人的三倍,普通人绝无可能将自己掀翻,更何况还是以那种姿势。
(他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类吧。)
“小心!快躲开!”
听到雪莉的叫喊,莉可丽丝本能地滚到一旁。而就在她刚刚所处的位置上,那小偷正在将一支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从地面拔出来。
麻布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小偷的面容上,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双手还戴着皮手套,全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能够被看到。唯一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的——就是那双野兽般狰狞的灰色双眼。
“你……想要……杀我?”
“我不想杀人!但我不能去警局!识相点就别再追我了!”
有些奇怪,所有的小偷都不想去警局,但眼前的这个小偷的表现已经不必说“想与不想”了,他的说法倒更像是“能不能去”,仿佛只要去了警局自己就会因此而丧命。
(原来如此……)
雪莉明白了。
为什么他那么排斥去警局?因为那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皮肤遮蔽得严严实实?因为他的皮肤不能见光。
为什么他的身体那么臭?因为他只能生活在那种肮脏的地方。
为什么他的体能明显超越常人?因为他生病了,患上了一种被称作“吸血鬼病”的遗传病。
“莉可丽丝,他患有吸血鬼病,当心被他咬到。”
“吸血鬼病?”
“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总之,你也不必跟他装作‘正经人类’了。”
“我明白了。”
莉可丽丝很惊讶,而吸血鬼也很惊讶,她们都确认了眼前的家伙并非普通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也是怪物吧!”
“我和你不一样。”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必须死!别怪我啊啊啊啊啊!!!!!”
吸血鬼再次奔袭来。他的爆发力十分惊人,转瞬间,刀锋已经逼近莉可丽丝的喉咙了……
(只要杀了这个怪物和那个女人!我就能活下去!)
不过,他没有想到——莉可丽丝比他更像怪物。
刹那间,某样巨大的、黑压压的东西从莉可丽丝的后背钻了出来,从那羊毛衫的底下,从身后掠过莉可丽丝的肩膀,突然窜到了他的面前,发出极其尖利的诡异咆哮。
那是什么东西?至少怎么看都不像人。
初看那东西,像是一只黑色的蠕虫……但再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似乎并非动物,而是植物。墨绿色的躯干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触手状藤蔓,上面满是锐利的叶子;“蠕虫”的最前端是像喇叭一样张开的巨口,内壁上长满着锋利的、尖牙似的倒刺……不过,真要说形态的话,比起蠕虫而言倒更像是海葵,虽然海葵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可以说是一种蠕虫。
总之,这怪物的突然出现令吸血鬼慌了手脚,连忙收住力道向后跳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食人花。此即莉可丽丝不为常人所知的另一面。
紧接着,无数藤蔓又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前延伸,而这种速度实则是莉可丽丝本身的突进速度、食人花本体向前延伸的速度、藤蔓自身向前延伸的速度三者的结合。一眨眼的功夫,吸血鬼就已经被海浪似的藤蔓所淹没。
这也谈不上什么输赢,只是单方面的“捕食”而已。
“别把他吃了。”
“不会,他太臭了,我宁可吃兰纳特色料理。”
“回去好好清洗一番吧。”
片刻过后,潮水般的藤蔓退去,独留下几根藤蔓牢牢地捆住了吸血鬼的手脚,将其擎在半空中。
“放开我!怪物!为什么连你这种怪物都有权利活着!?而我却非死不可!?为什么啊啊啊啊啊??!!这世界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接下来怎么做?”
“他太吵了。把他弄晕再拖进车子里,带回研究所。”
“我们都会被熏死的……”
【可能有用的信息】
1.吸血鬼:人类的亚种(也有观点认为是一种遗传病),暴露在阳光下会燃烧,门牙两侧的犬齿可以伸长且具有管状的结构,用于吸食人血。吸血鬼可以操控被吸血者的意识,期限为24小时。吸血鬼可以吃正常的食物,但对人血有着天然的欲望。长期不吸血的吸血鬼除惧光体质外的身体各方面与常人无异,吸血越多,力量越强、寿命越长、越无法进食正常食物。吸血鬼能够与人类结合,但生下的后代必定是吸血鬼。根据世界法,吸血鬼的存在本身即禁止,每消灭一只吸血鬼即可得到1000万元的赏金,每活捉一只吸血鬼则可得到2000万元的赏金。
2.食人花:自古存在的稀有生物,很难说它究竟是动物或植物,同时间的世上必定存在且只存在一株。食人花一旦死亡,世界的某处便会自然地长出另外一株食人花的幼体。它会攻击所接触的一切生物、永无止境地进食。
二
时间:新元历2949.11.21 14:20
地点:白海市·白海研究所
这种场面如果曝光在公众面前的话无疑会成为新闻头条吧——一个看似娇小的少女身上长出许多条诡异的藤蔓,并用那些藤蔓将一个少年牢牢地捆着抬进了研究所。为了避人耳目,雪莉直接将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从地下车库的电梯进入到研究所内部。
这一路上,出于保密的需要,车窗只能开一条小缝,以至于吸血鬼身上的臭味在车子内扩散、徘徊、发酵……车子内虽然有空气清新剂,但杯水车薪,早已名存实亡……总的来说,这一路可谓十分之酸爽。
白海研究所是一栋两层的楼房,虽然层数不高,但占地面积却很大,在某些人眼中,这无疑是对本就稀缺的土地资源的严重浪费。此外,白海研究所还有着与地表面积相当的地下部分。毕竟这并非什么正常的研究所,许多研究项目以及素材都是见不得光的。
显示为“①”的指示灯熄灭,电梯门向两侧滑开,两人刚想走出电梯,迎面便撞见了另一位穿着白色大褂的女性。与雪莉同样,她也是这里的研究者,名叫南希——一个众所周知的变态,以至于莉可丽丝本能地向后退却了一步。
“雪莉回来了呀?还有莉可丽丝?外面的世界好玩吗?……我的天呐,你们这是把谁绑架了?……等等,这家伙的味道好怪!”
“没什么啦,碰巧遇见一只吸血鬼病的患者,就顺道带回来了。”
“诶诶诶诶诶!?是活生生的吸血鬼哎!我看看……算了,还是先给他清洗一下吧。”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吸血鬼身上散发出的臭味简直是一道天然的防护罩,至少能让他暂时免于南希那套令人感到极大羞耻与莫大侮辱的身体检查。
“仓鼠爷爷在哪?”
“在地下室……说起来,从早上开始就没上来过。”
“我下去看看,这件事得跟他请示一下。”
“雪莉一个人去就可以吧,正好,趁莉可丽丝还没有被关回牢房,可以先到我这来,好久没做身体检查了吧~”
话音未落,莉可丽丝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我的身上现在也被熏得很臭……”
“这样啊,真没办法,那么我来给你清洗一下吧。”
一听到“清洗”这个词,莉可丽丝又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我必须负责把这家伙扛到地下室,雪莉不可能扛得动……而且我还必须向仓鼠爷爷报告……”
“逗你啦,瞧把你吓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上班时间出现在车库的门口?当然是要外出办事啦~”
说罢,南希便向前挪动脚步,而莉可丽丝则迅速、果断地闪到一边,把路让给了她。
“那么,就酱,拜拜~”
电梯门彻底合上后,莉可丽丝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能让她日后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个吸血鬼身上的话……)
地下室的入口位于研究所的最深处,是一道银行金库似的大门,推开后沿着阶梯一直往下走就能抵达。所有的研究素材都储存在这里,面积要远比地下车库的部分大许多。
地下室里一片黑暗……也不尽然,位于左侧墙壁的一排牢房中,唯有2号牢房透着令人安心的光亮。并排的牢房一共有10间,皆为“円”状构造,靠外侧的整个墙壁都由强化玻璃构成,客厅的每个角落都一览无遗;而内侧的两个小房间则被实打实的混凝土墙壁隔着……分别是卫生间与卧室,这点隐私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但归根结底,这也只是人类的“好意施惠”而已,只要人想,随时可以把那两道混凝土墙壁也拆掉,换成跟最外侧同样材质的玻璃墙。
2号牢房的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个留着圣诞老人般长胡子的老爷爷,他也穿着研究者的衣服,戴着一枚单片眼镜,颇有一股英伦绅士的风度。他就是所谓的“仓鼠爷爷”。此外,一名有着荧绿色长发的少女正倚靠着他的肩膀睡觉,她穿着一件如婚纱般细腻而轻柔的白色的连衣裙以及一双棕色的棉拖鞋。这并不是什么适宜外出的装扮,倒更像是睡衣,一眼便知她就是这间牢房的“主人”。
见二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仓鼠爷爷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温柔地拍了拍熟睡少女的肩膀。
“莱丝丽,莱丝丽,该起床了哦~”
“哦……是雪莉和莉可丽丝,欢迎回来……还有那个是……啊!好臭。”
“雪莉,那孩子是谁?”
“简言之,我们抓到了一个患有吸血鬼病的人,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置就带回来了。如果问我的意见的话……这可是2000万呐,单是存进银行里吃利息也能够一辈子衣食无忧。”
“摸摸你的良心吧,它正在哭泣呢。”
“开玩笑啦~我这不把他带回来了嘛。我看这家伙的智商好像不高,放跑的话估计明天就没命了。思来想去,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人愿意收留他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仓鼠爷爷,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都说多少遍了!我是有姓名的!我叫……”
“唔……头好痛……这里是哪?噫!放我下来!不要杀我!求求你们……”
话音未落,他的嘴巴就被藤蔓缠住了。
“看他还挺精神的……也好,反正还有8个房间没使用呢,就先安置在1号吧。还有,赶快给他洗个澡,实在是太臭了……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毕竟藏匿吸血鬼也是违法的事,我得先跟‘医生’汇报一下。”
【可能有用的信息】
1.白海研究所:由白海市政府设立的研究机构,旨在以科学的态度与方式研究神秘、奇特、超脱常识的事物。但事实上,政府拨给的资金仅仅足够日常的维护,真正的出资人是一名外号“医生”的人。
2.南希(Nacy):白海研究所的研究者之一,梳着单马尾的文静女生,但当对某事物燃起兴趣后就会变得很狂热,时而还会做出一些堪称变态的行为,也有熟人坦言她本质上就是一名变态。
3.仓鼠爷爷:白海研究所的所长,德高望重,有收集癖,喜欢收集各种超脱常识的事物并存放于研究所的地下室,因此才被部下取了这一外号。虽然其本人坚持让周围的人以名字称呼他,但却无人听从。
4.莱丝丽(Lesley):居住于2号牢房的少女,她那浅绿色的双眼仿佛能够在夜间泛出荧光一般。同时,她也是至今为止登场人物中最为纯粹的妖怪,成精前是一株野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