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正午,阴云覆盖着这里的天空,如同一层密不透风的灰色保险膜。在街道上漫步的的人们要么成群结队要么形单影只,虽然看起来都是汗流浃背的辛苦模样,但是每个人的脑中都盘算好了关于如何度过这个炎热晌午的计划,切换闪烁的红绿灯指挥着行人度过街口的时间和往来车辆的行驶,大小,型号不一的车辆有序的来来往往,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街边咖啡店门前的可乐机旁边闲聊,还有一个神色匆匆的上班族飞快的在他们附近跑过。附近饭店中的空调突然发出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如同涂料混合器那样开始震动摇摆,然后发出咳嗽一样的声音,并释放出一股焦味。

虽然每个人的行动都不同,但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去度过这段时间,或这样或那样,所有人都会拥有支配它的权利。

除了她。

没错,事实上,她同样也应该享受着这种自由支配,休闲愉快的时光,但她所要达成的目标和所要的紧迫的时间却并不允许她这么做。因为她的目标,因为实现那个目标的重要性,同时也是因为她自己。

现在这个人正独自漫步在街区最繁华的商业街中,在数量庞大的人群中的她犹如针眼一般细微渺小。

在她面前,是一条人潮涌动的沥青丝带,被布满水珠的空气湿润着,被土粒摩擦着,又被路过这里的所有蠢蛋再踩烂掉。这条道路的平均宽度从左往右大约为二十英尺,在她右手边,是摆满琳琅满目商品的服装店和特产店,左手边则是被人占满了座位的餐厅和大量人流进出的商业大厦。

但现在的她显然此并不感兴趣,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互相讨论着午饭,电视节目和时事新闻之类的无聊内容,也没有四处张望或将目光投射到自己的目标上,只是一个人埋头走在这条人头攒动的街区中。

只顾低头走路的她在前进的过程中撞到了不少没有注意到她的人,有些人觉得有些不满,因此想要和她理论。但每当他们想这么做的时候,她周身冰冷凝重的气息和如同饿狼般凶悍可怖的眼神就会让他们放弃这个念头,甚至一个路过的小姑娘也被她吓得瘫坐在路边大哭,不知该做什么。

最令人惊奇的事,好像她散发的令人难以接近的气息具象化了一般,周围的人也都不自觉得远离或无视掉这个如同女高中生一样的人。她似乎为这里画出了一条分界线,就好像一只在两片翡翠玻璃之间扭动身子的苍蝇。

少女依然在低头向前走着,周围的风景也不断随之变化,人流量和来往人数逐渐变得稀少,原本散发着现代气息的城市街景变成了偏僻遥远的老式住宅区,没人明白,也没人会关心一个穿着卡其色休闲装,一头乱糟糟的灰色短发,表情冷漠还有黑眼圈的女高中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种不符合她身份的地方,又要去做什么。

圆柏树的树叶随风摇曳着,路过的鸽子成群越过淤青色的天空,如同史前的生物,一群不合时宜的翼手龙集团。破旧错综的电线胡乱的交织盘旋在一起,犹如老太太手中被揉成一团的毛线。几辆因为主人抛弃而积灰的破旧轿车毫无规律的停靠在一边,带着老旅馆标志的汽车旅馆半开着接客的大门,发出好像一个肺癌晚期病人的呻吟声。抛锚酒店,松树,绿化带,被遗弃的电动三轮车,依然在墙壁上死死挣扎苟延残喘,颜色枯褐的老爬山虎。一个好像20世纪50年代的高大招牌,有一些颜色变得很黯淡,部分倒塌。其他的肮脏不堪,部分摧毁,上面灯管中通的电早就消失殆尽,所以它不会再亮起来最远餐厅的红色灯光在灰暗的天空中勾勒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范围,些许空缺,无尽空虚。

仿佛是确认好了目的地,她停下了她的脚步,停在了一个看起来空无一人的老式住宅楼前,灰白色的建筑石块以及堆积在上面的砾石看起来有些年头,伤痕累累的砖瓦不时低落下来一颗颗水泥中的石子,破旧,布满铁锈的窗户框仿佛被时间所遗忘,斑驳的墙壁被云层后阳光照下的楼的影子遮住,建筑物的内部漆黑一片很难辨认出里面的结构,这种诡异的场景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但站在它面前的少女却没有什么反应,她撇过头,督了眼建筑一边的楼层指示牌,警惕的扫了扫周围的环境,确认过这附近近期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她整理了一下一直挎在身上的斜挎包,又确认了地点没有搞错和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迈步踏进了建筑的深处。

之前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仿佛恍若隔世般毫不真切,除了扑闪着翅膀飞过的苍蝇,蚊虫和自己的呼吸声她什么也听不到,在这片黑暗几乎占据了大半的建筑内部,几乎被如同皮肤病般的大小坑洞占据着的水泥墙散发着潮湿和腐烂的气味,没被清洁车带走的垃圾在垃圾道内默默地散发着恶臭,脚下的沙砾和尘土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她抄起地上的一撮泥土这样想着。她又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不是自己想要的目标,很明显,这里是行不通的。

但如果就这么待在原地无疑是浪费时间,不如直接采取最有效率的方式——继续探索。当然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她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而布满沙土的走廊中,就像是宣布一天结束的摆钟一样。她的脚步轻声缓慢而又持续不断,就这么经过了将近三分钟的探索,她来到了一件房门的面前,在左右查看了这里的环境并没有人为留下的痕迹后,她面对着门蹲下了身子。

眼前的大门保持紧闭,门上有一个银色的防盗门锁,在它的旁边是一个生锈的绿色邮箱,上面还沾了几张已经泛黄的医疗保险广告和护肤品推销广告。她从斜挎包中掏出一件小巧的折叠开锁工具,然后将其中的一个细段伸了进去,并将耳朵贴在门锁上,好像一个以窃听他人隐私的偷窥狂一样,小心的转动着手中的工具,仔细听着门锁的动静,她的动作熟练流畅,让人不禁怀疑就算是一个专业的开锁匠见到她的操作也会甘拜下风。

“啪嗒”一个对她来说清脆悦耳,无异于天籁之音的声音从厚重的木门中传来,她成功了。

她祈祷着自己寻找的目标是正确的,然后推开了解锁的门。

随后她便进入了目标所在的房间,房间内的景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台积灰的沙发,一排积灰的板凳和塑料椅子,和很久没人打理的墙壁和窗台。半拉开的破旧窗帘上一处缺了半截的挂饰正在上面摇摇欲坠,窗户一直被紧闭着,因为周围的灰尘没有被吹动的痕迹。墙角上还结满了灰色的蜘蛛网。

总而言之,这里没什么可值得留意的,除了......

客厅角落中那台连接了数个机箱和电子屏幕的终端机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检查了一下电闸的状况,却意外的发现它是开启的状态,然后她尝试打开终端机,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它的屏幕居然又散发出了光芒,她感到些许惊喜和意外,但很快埋头开始了工作。她调出电脑中所有的文档阅览记录和文件夹中的文件条目,并开始在这里对其进行配置,她以阅览记录的数据作为参考运行了一个搜索程序,并借助电脑自带的检索条目进行筛选和剔除掉不必要的或损毁严重的数据文件。

不多时,“嘀”的一声,终端机的检索程序有了结果,几条对比其他条目最为完整的地址从下面的弹窗中显示出来,显示器也随之刷新了一下。

【以下是所有和检索点关键匹配的选项结果。】

少女盯着那些复杂的数据字段看了一会儿,还拿不准自己要找什么,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几个无法局部阅览的条目全部拷贝下来。

她把手伸进斜挎包内,并从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长方形U盘,插在了机箱其中一个沾了少量灰尘,还算整洁的插槽内。

显示器又刷新了一下,在越过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参考信息之后,她点击了拷贝程序的确定键,界面上数个不同的数据条目开始运行起来。蓝色的下载进度犹如雨后的春笋,微微有了一点出头的迹象。

那么现在,她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就可以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轻松回收这些地址,然后搞清楚它们的具体配置和相关行动动向。这样的话她很快就会掌握主动权,不会需要再根据对方的动向而被动追踪,减少的损失,浪费的时间和精力也会大大缩短。

而且她可以放心的是,拷贝程序在载入完成后是会自动销毁并清理运行记录,这样的话那些家伙们就不会知道,更不会追查到这件事,也不会了解到她已经初步掌握它们的行踪这件事。

她看着眼前已经配置完全,正在载入中的进度栏后,只好抱起胳膊等待着。

一阵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异样气息从她的背后渗出,如同一条致命的毒蛇缠绕到她的神经和脊髓上并将它的毒牙戳进她的身体。一阵微微的震动拨乱她的汗毛,让她感到一阵恶寒,不由得耸了耸肩。

她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一切,但一切依旧如她刚才所看到的,没有任何变化,原本不安的感觉也消失了。

少女的目光,直视着那边空无一人的走廊,她只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打算过多理会刚才的声响。

她摇了摇头,继续把注意力移到电脑桌面上来,白色的荧光照应着她冷静而略显消瘦的脸庞,继续看着下载读条的载入进度逐渐充满半个进度栏。

很顺利,很平静。

她抬头扫了一眼正对着出口处的半开半合的玻璃窗,那里面黯淡无光,似乎在反射的那一头被什么阻挡。

所以.........她轻声叹了一口气。

【还是注意到了吗?】

她再次将目光落到了背后这间老式公寓普通租房的防盗门后面。

而这一次,她已经清晰的听到了十几个人呼吸和走动的声音。

她飞快地走向门前,来到走廊。

并用力推开了门,同时保证自己的力道没有把门卸下来,被突然推开的门碰到了一边的墙壁上,激起一阵白色粉末和灰尘,好像一个哮喘病人咳出的唾沫四处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