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历1825年8月22日,晴。

“联系的手段还是一贯的,”藤堂九渊叠着双腿,“仿造‘王目’制造出的通信工具——‘原生之镜’会派上大用处。索洛尔,少帅和加布尔中校等人的联系就交给你了。”

“Yes, my lord!”索洛尔道。

“原生之镜”,在座的各位再熟悉不过。索洛尔恢复记忆之后,摆脱了德克里特这个外壳的束缚,终于回想起了一直藏在口袋里的小银镜的用途,其实那也是从前藤堂在对他使用“王目”时下的暗示。“原生之镜”充当了电话机的作用,可以直接将与之联系起来的两面银镜强制“通话”,即对方的面孔会浮现在镜面上,而自己的脸庞也会出现在对方的银镜上。而藤堂九渊也一直是通过“原生之镜”和索洛尔互通信息,从而实现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兵变大戏。

这么方便的技术也只是近几年才出现,它的基础便是藤堂九渊的“王目”——控制光线的力量,以及失传过半的古代联结魔术。通过藤堂九渊这个“大源”影响被联系起来的镜面,使它们能够互相传递光学图像。然而这个技术是不完整的,首先它无法传递声音,只能通过手写来传达信息,效率太低;其次,它的根本在于藤堂九渊的存在,一旦藤堂九渊不幸殒命,这些“通话器”便会丧失能力,重新变回普普通通的镜子。更何况,在这个科技压倒魔术的时代,旧日的智慧被众人摒弃,如法炮制的做法也遭到了科学界的阻挠,古代简易魔术被迫处于尴尬的境地,继续消耗巨大的魔术工程只会被当作拾人牙慧。

“这是自然。这么方便的技术竟然没有批量生产,实在有趣。”

“其实哪怕是在沃罕,也只有少数间谍和皇亲国戚才能拥有,毕竟我的精力有限,难以维持众多仪器的同时运作,少帅。”

“看来,沃罕只要离了你,就会遭受巨大损失,藤堂家的少主。”

“每一个骑士都是帝国的宝藏,所有‘王目’能力者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好,抛开这个话题,”希尔克里斯把话题拉回主线,“我要向诸位通报一件大事:家父要出城了。”

“什么!”

众人震惊不已,哪怕是一贯沉着的藤堂九渊也不得不为之颔首。

“理由?”索洛尔问道。

“并非是畏惧帝国军,而是担心家贼,”希尔克里斯坦承道,“他把你们发动的那场兵变当做一种预兆:他的好运气用到头了。”

“这样一来,我们悉心准备的总督府围困计划就宣告破产了……”麦连特感到惋惜,他本想跟着少家主,在总督府好好收拾这个盛气凌人的老头一顿。

“既然如此,庇斯佛就可以和平收复了,”藤堂九渊略感惊讶,对希尔克里斯投过狐疑的目光,“那么,您也没有必要和我们合作了吧?”

“这正是我要说的,”希尔克里斯叹惋着,“但是父帅对沃罕尼亚恨之入骨,他可不会留下一片完整的乐园交给你们。”

“焦土政策么……”

“坎德拉·米尔斯社区交给了加威特卫兵长,父帅命令他殿后,在我们大部队撤走后屠杀社区,并将一切珍贵建筑、商货焚毁。”

“什么……”索洛尔感到不可理喻,可随后便默不作声。以哈布斯特的劣根性,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并不奇怪。

“即便是打着保护丘莱人民的幌子,藤堂少家主,您真正担心的恐怕还是那百分之二十的沃罕尼亚人吧。”希尔克里斯略带嘲讽。

“果真如此……”藤堂九渊沉吟良久,她必须为此改变计划,“也就是说,策反的行动仍然要继续,要趁着大帅仍在城内完成权力交接,把大位交给少帅。”

“目的已经达到,”麦连特望着满脸庆幸与嘲笑的希尔克里斯问道,“您直接毁约,派人抓捕我们岂不更省事?”

“原来如此,希尔克里斯,你考虑的很周到,”藤堂九渊眼色阴沉,抬起双肘撑在桌面上,“哈布斯特带不走所有的平民,帝国军发现北方古城沦为焦土,同胞悉数被杀,必然对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丘莱人展开屠杀。大帅可以狠心抛弃他们,而你却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局。”

“那夜,我们的交涉不正是为了避免此事而达成的么,难道您自己却任性地忘却了?”少帅笑道。

“我的目的始终没有变过,”藤堂立场坚定,“我要保护的,是庇斯佛的所有市民,包括沃罕人,也当然包括丘莱人。”

“看来是我狭隘了,”希尔克里斯原本歪在座椅上的身子陡然坐直,笑脸上的轻蔑之气略微平复,“总督府围困战,改编为北城门围困战,如何?”

“趁着大帅出城的关头动手么,好一出灯下黑啊。”麦连特心领神会地谑笑着。

“那么,目前就按这个章程来。”藤堂拍案决定。

“很好,”希尔克里斯瞥着伫立在身后的高大人影,“加布尔,你怎么样?”

“少帅的指示就是属下存在的意义,”加布尔·塔洛尔无所顾忌地耸耸肩膀,“在下的士兵,少帅尽管利用便是。”

“不过,”麦连特提出疑惑,“加威特,我们怎么办?即便大帅被拿下,那家伙也很可能会秉持命令。我熟悉那个家伙,他可是唯大帅之命是从的,突然的权力更迭,他必然不会顺从。”

“在大帅撤走的同时,加威特在哪里?”藤堂问道。

“上阶,他一直都在社区,随时准备开始屠杀,”索洛尔道,“这一次,我们带来了两百多名士兵,拨出二三十名前去刺杀加威特,也未尝不可。”

“我无所谓,”希尔克里斯阖上双眸,“加威特本就不服我管,杀了他,我也好把加布尔安排到离我近一点的位置上去。”

“嗯……”藤堂九渊抚摸下巴,深思熟虑,便道,“可以照办。但是一定要慎之又慎,隐蔽和撤退的集合点我明早通知那位同志。”

…………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磋商讨论,沃罕尼亚帝国代表藤堂九渊、索洛尔、麦连特和“丘莱利亚解放阵线”代表希尔克里斯、加布尔达成了一致。他们的目的,是秘密策动谋反,推翻哈布斯特的统治,签订令人信服的条约使得百姓与政府都能够获得当下最大利益。

“我再确认一遍,”于是,藤堂九渊捧起手稿宣告,“沃罕尼亚帝国政府及丘莱利亚临时政府在此达成正式协议,为和平解决庇斯佛问题而正式联手。希尔克里斯少帅,调防的工作就交给您了,加布尔中校的部下和我们的部下一同行动,一举恭请令尊放弃元首之位。索洛尔我会安排在你们那边,利用‘原生之镜’和我们保持联系,以及通知出城的具体时间、地点、人员……”

这时,一直放置在桌前的“原生之镜”露出星星点点的微光,银色的洁白光芒在暗无天日,仅有几缕残灯点缀着光芒的地下室中尤为耀眼。

“奇怪,”藤堂九渊环视周围,“你们有带‘原生之镜’来的吗?”

“拥有‘原生之镜’的只有我和昨夜进城的贾米尔·古兰斯特同志,此外别无他人。”索洛尔思索着回复道。

难道,城外出事了?

藤堂九渊警觉起来,于是打开“原生之镜”,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位神色紧张、张皇不安的年轻男性骑士。

“法布尔·布莱德利!”藤堂倍感惊奇,自她入城以来,弟子从未主动向她汇报过一件事情,除非有巨大变故出现,不得随意联系。

果然,出差错了么……脊背不禁发出冷汗。她按住颤抖起来的左手,不慌不忙地端起了冒着滚滚白色热浪的浓茶。

布莱德利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信纸,飞快地在上面书写了几笔。

之后,他来不及合上笔盖,立即将纸条贴在镜面之上,潦草的沃罕尼亚文字飞速掠过毛糙的纸张,像一只忙于逃命的羚羊急切地传达着危险的信号。她仔细读出了如下文字——

紧急!帝命至,三日内,结合火炮,占庇斯佛!违者立决!

“噼啪!”

霎时间,瓷片四分五裂,高温的热流裹挟着滚烫的茶水洒满干结的地面,美丽的白瓷在强烈的冲击下粉身碎骨,容纳物失去了容器的束缚,滚得满地都是,有相当一部分侵略到饮茶者的衣襟上。然而,此人似乎并未察觉到高温带给肌肤的痛楚,她只是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这则晴天霹雳般的讯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与神思。

她早就料到了父亲的毒辣手腕,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快!

“父亲……”想起藤堂光由,她又气又恨地捏紧了双拳。

命运在伊始之刻便已经悄然注定,当她在坎德拉·米尔斯的街头巷尾忙碌不堪之时,龙京的明争暗斗也在时刻进行。千算万算,永远都算不到高一层次的人们头上去。

“看来,庇斯佛噩兆已至……”希尔克里斯顿悟了,看到藤堂那铁青的面容,失魂落魄的眼神,以及局促不安的手脚,他就已经料到了城外发生的一切,“果然,命运是不会饶恕负隅顽抗的……”

“别开玩笑!”向来冷静的藤堂九渊忽然暴怒起来,她狠狠地拍打着桌面冲着少帅咆哮。

“我还没认输!”她的眼神无比凶恶,连麦连特和索洛尔都不禁为之战栗,“听着,我计划了那么久,是不可能被这龙京的小小命令所阻拦的!我们快要接近胜利了,是的……”

“安德莉雅……”

“毫无意义,”藤堂九渊谑笑着将银镜抛在地上,双手环胸而抱,“哈哈,本家难道会就此认怂?哼哼哼……”

“少主,你……”

“怎么了,索洛尔,”藤堂九渊敌视着同伴,“你想要遵从龙京么?那帮丝毫不体恤百姓,只管政治斗争的渣滓!”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安德莉雅……”微小的乞求声仍没有停歇。

“那就鱼死网破,又如何呢?呵呵。”藤堂九渊扶住额头,忽然浑身瘫软跌倒在座椅上,浑身乏力,仿佛所有的斗志都已经烟消云散。

“三天时间,哪怕使用火炮,步兵想完全拿下庇斯佛,也需要两天吧。凯瑟夫那个疯子,绝对会马上发起攻击……”藤堂九渊女性的手掌缓缓放下,失落的眼神展露在众人眼前,嘴角残留着无奈地苦笑,“诸位啊,等待隆隆炮鸣吧。不到一刻钟,南方阵线的炮火就会烧到城郭。没用了,全都没用了,哼……”

“啪!”

令人震惊的事件尚未结束!

她款款会过脑袋,碧绿的眸子里投影着男孩的虚影,如湖光一般朦胧的瞳仁里泛起点点星辉。忽然,那麻木的刺激流过火烧火燎的面颊,她颤抖着用无力的右手抚摸着火辣辣的右脸颊——好痛!

“现在清醒一点了么,安德莉雅?”男孩的手掌和藤堂的脸颊一般如火烧般赤红,可见方才这一巴掌,他是用尽全力的。

她呆滞地凝望着少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是么,看来已经好了。”

少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来到这座城市那么久,她仿佛是头一次才见到,如此单纯的、真诚的笑脸,完全是善良的男孩子的和蔼笑容。这种绮丽的、烂漫的、诚恳的花朵,在混迹世故的少年脸颊上,在她的记忆中,似乎是,头一次,绽放,啊。

“这可不像你啊,安德莉雅。”埃米尔温柔的声线未尝间断,一字一句都在敲打着藤堂的内心,时至今日,他依旧称她为安德莉雅而非藤堂。安德莉雅·阿瓦隆,美丽而优雅的,来自极乐之地的人儿。

“信誓旦旦地给我洗脑,难道那天晚上,在坎德拉·米尔斯社区里的交谈都是戏言么,或者,更早之前的晚上,你带着我和玛丽雅逃出生天的那一夜,那些约法三章也要因你的自怨自艾而泡汤么……”

埃米尔将双手抄进口袋,那副极有讽刺意味的表情仿佛在戏谑地说着“真是个麻烦的小姐啊”。

“看到了吗,”埃米尔指着自己的面孔说道,“你平时就是用这副表情看待别人的,这样一来,别人就好像被你的气势压住,你那波涛般汹涌的珠玑之词就会随机喷涌而出,让所有人都被你巧妙的诡辩所迷惑。到了现在,你反而要颠覆这一切,把自己放在可笑的境地上去吗?开什么玩笑,镇定自若的姑娘居然会被这点小事吓得魂不附体,你以为你是谁啊?救世主?那只是你强加给自己用来自娱自乐的头衔罢了!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在场的几个,几乎就没人认得你,你做了什么,别人也不会记得你,也不会把你的雕像高高竖起而欢呼。总而言之,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你说这些又能怎么办,”她依旧将手掌覆盖在嘴唇之前,静静地撑着那摇摇欲坠的头颅,眼神黯淡,毫无色彩,“你以为,这些放肆的言论就能激怒我,从而提起精神?你也太自大了吧。”

“说到自大,安德莉雅更胜一筹吧。劫持丘莱利亚的元首,利用权力更替来赢取胜利,然后深藏功与名全身而退,哪怕是自大到极点的傻瓜也想不出这么漏洞百出的主意,完全是在仗着自己的‘王目’独木支撑而已……”埃米尔深吸一口气,深棕色的双眸仅露一条细缝,“但是,至少让你冷静下来了,不是么?”

“……”她既没有反驳,也没有首肯,只是呆望着前方,而对面的少帅和加布尔也只能静静地凝视着沃罕尼亚人,等待着埃米尔。

“但是正因如此,我才会觉得,这样的安德莉雅很有魅力,”埃米尔歪着脑袋咧嘴微笑,不带一丝羞赧,也不存半点做作,无比自然的,如同诗人赞赏玫瑰的美丽一般,毫不介意地称赞着藤堂九渊,“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扭扭捏捏的,能把所有责任一个人挑起来,自负的,任性的,又温柔的人,这才是安德莉雅。怯懦的,不安的,以至于失魂落魄的,那是一般的小市民。难道藤堂家的少家主,会因为这点荒诞不经的小事丧失信心么,难道你没有见过比这还要肮脏的地狱么!”

刹那间,她回忆起来了,十六岁那年经历的烽火,恐怖的腥红的颜色覆盖了碧阔蓝天,那是比魔鬼的府邸还要可憎的地狱。

“是么……”她款款攥起了十指,不可告人的苦涩的笑从右嘴角不经意间泻出,而这一切都被男孩看在眼里,“真是活脱脱的古罗希尔什,埃米尔·古罗斯彻,我的尊严不允许被一个丘莱利亚的男孩打动,这对贵族而言,是一种践踏。”

“是啊,我可真肮脏,但是,又能怎样?”埃米尔笑道,“再放任不管的话,你就要以最可笑的姿态退场了,藤堂家的少主,这样的话可就比仓皇出逃的哈布斯特还要丢人现眼了!”

“好,我接受你这无礼的践踏,”藤堂九渊再度举起碧绿的眼眸,凝视着满面阴郁的希尔克里斯,锐利的锋芒再次从女性的眼眸中杀气腾腾地挥出。

“光提振精神可没用,藤堂,”希尔克里斯冷冷的泼着凉水,“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藤堂九渊拾起被丢弃的“原生之镜”,镜中的骑士已然火烧眉毛,被老师不顾一切地丢在一旁令他束手无策。

“钢笔和纸。”

“喏。”

她接过希尔克里斯递过来的纸张和笔,飞快地写下了心中所思所想——

此事,凯瑟夫可知晓?

对方回复——

尚未,但得知京城有文件来到,正在楼下索要。

她继续写到——

立即告诉迈克尔·凯瑟夫,让他稍安勿躁,藤堂上阶将在明日逮捕哈布斯特,在此之前不可轻举妄动。再次申明,所有责任都由藤堂九渊一人负责,绝不会干系到凯瑟夫少将,以藤堂家的名誉担保。

此后,她再次提笔,写到——

让人从侧门离开,通知莫里斯派兵增援,并将文件交给他,无论如何一定要稳住凯瑟夫!

她略一思考,大脑高速运转,便下达了最后一封指示——

明日凌晨,你伙同藤堂雨空,策马西线司令部以少主名义征用其兵马,佯攻西城门,从而迫使哈布斯特出城!

布莱德利仿佛得到了什么消息,兴奋地写到——

不知为何,莫里斯上校已抵达,凯瑟夫少将正在与其磋商。

很好!藤堂九渊有书写了几条注意事项,几分钟后,这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便在静态对峙中悄然结束。

“看来,也没有那么复杂么,”希尔克里斯笑道,“你还急成这个样子……”

“莫里斯是宰相阿斯特的亲戚,这次的指令,绝非陛下发出,而是家父的主意,”恢复了冷静的头脑,藤堂九渊立即判断出真相,“只要迅速攻下庇斯佛,拿到大帅首级,功劳便是龙京的保守党的,他们急于求成故出此下策。不论如何,莫里斯也要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看来,商党已经知晓内情,所以快马加鞭,加急命令莫里斯阻挠凯瑟夫,这个命令恐怕和陛下的命令是同时抵达的,”索洛尔道,“也好,虽然莫里斯不是什么善茬,但我们目前利益一致,卖给藤堂少主一个人情也不是坏事,毕竟您和老家主本就有一些矛盾。”

“看来,即便远在边关,中央的触角还是会揪着我们的小辫子颐气指使啊,莫里斯也一样,哈哈哈。”麦连特顿时浑身松懈,懈怠地瘫倒在木椅上。

“但是,不管是谁提的主意,那毕竟是沃罕皇帝的命令,”始终沉默的加布尔低声道,“你们可以推迟一时,找个借口推脱,但三日之内是必然要炮击的。”

“所以,我要让藤堂雨空扮演我的角色,”藤堂九渊在此展现奸诈狡黠的冷笑,“她和我发色、眸色相近,边关之人未曾见过我的容颜,以本家之名借兵攻打西门。连一向安全地西门都遭到突击,大帅必然认为大势已去,届时……”

“明日中午,便是决战!”希尔克里斯早已领悟,于是站直身子宣布道,“各位,已经无路可退,庇斯佛的生死存亡,就看这一仗了!”

最后一战了,没错。历经了众多的艰险和权谋,心机叵测与明争暗斗,党派的正锋相对,军官的明枪暗箭,终于迎来了终焉的一刻!

她犹豫着,似乎不经意间看见了他,他也有意无意地瞟向了她。

“哼。”男孩笑也不笑,仿佛冷冰冰的青年男子,对她那鲜有的、感谢的眼神不屑一顾。

可恶的小鬼,不识好歹!

轻蔑的、温柔的;遗憾的、满足的;自傲的、谦卑的想法,盛满了安德莉雅依旧赤红的心房。

“可恶!”

凯瑟夫将帽子在办公桌上一甩,气呼呼地坐回沙发上。

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完全沦为权贵之间的游戏!

他当然知晓龙京的命令详情,布莱德利和莫里斯没有阻挡他查看的理由,但是假借藤堂九渊和阿斯特·马斯洛提尼的名义要挟他明天一整天不准开炮,简直是在侮辱他军人的尊严!

等着吧!他凶狠地想着。

我绝对要让这座城市里的丘莱利亚人,沦为碎肉!

他握紧了双拳,女儿死去时的容颜如鬼影走进了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