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幕:无垠流星

都历1825年8月23日,晴转多云。

忧郁的流星终将会坠落,如同天边的使者,地狱的业火,也有化为灰烬的那个一天。

“哗啦啦!”

她试图挣脱这个锁链,但很快便发现,这只是徒劳。

与其说锁链的材质特别,不如说是浸泡着她的这一池“污水”拥有奇特的能力,令她大为迷惑的奇特能力。

她被理所应当地关押进水牢当中,锁链缠绕着她的双臂,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合着她的肌肤,让本就落魄的骑士显得更加不堪。

更要命的是,这一汪“污水”还在拼命地吸食着她的体力,一旦她企图使用“王目”,“污水”的吸食能力似乎就增强许多。一来二去,不过半个钟头,她就已精疲力竭,再无逞能的体力。

“可恶啊……失算了,竟然还有这种武器……”

她不禁感到懊悔,在尚未调查清楚哈布斯特的手段之前就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还被希尔克里斯反将了一军。

已经失败了,但她并不为此感到绝望。因为失败的责任都在她的身上,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是她的轻敌和草率酿就了今日的结局,她承认,哈布斯特技高一筹,藤堂九渊确实输了。

“哟,小猫咪还在垂死挣扎呢……”

她皱皱眉头,当然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那个屠杀村民的杀人狂徒,加布尔·塔洛尔再次出场。

“真失败啊,藤堂家的,”加布尔透过铁栅栏观察着水牢里的情况,奸邪地笑道,“威风凛凛的藤堂少家主也有今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真令人唏嘘。”

“这水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添加了什么?”

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仅仅是这个问题。

“以沃罕的命名方式而言,可以叫作‘原生之汤’,”加布尔扳着自己的手腕,“这原本不是秘密,我想沃罕尼亚应该也有类似的技术。既然是上阶骑士,为什么不知道这些事情?”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据我所知,沃罕的确没有这些。”

“‘原生之汤’最实际的作用,是削弱‘王目’的效力,”加布尔侧过脑袋,用中指压了压食指,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逐渐逼近藤堂九渊,“当然,还有别的作用,那就是激活潜质之人的‘王目’能力,使其转化为‘王目’能力者。”

“竟然还有这种可怕的事情……”藤堂九渊略加思索,忽然领悟到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等一下,那岂不是意味着……”

“您确实聪慧异常,”加布尔冷笑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维希家族的秘密么,哼哼……”藤堂九渊自嘲似的干笑着,锃亮的铁链随着笑声发出哗啦啦的震动,“那么,告诉我没关系吗?这可是你主子的秘密啊。”

“对死人隐瞒什么,是没有必要的,”加布尔丑恶的嘴脸上露出魔鬼的笑容,悄悄从身后抽出一把老虎钳样式的工具,“玩个游戏吧,藤堂上阶,你觉得我会先从哪个地方开始?”

“真是恶趣味,”藤堂九渊的声音仍然那么冷酷,“你不会真的以为酷刑会对我有用吧?我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情报,而且,纵使有一些,你们也用不着了。帝国的军队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本就不打算从您嘴里撬出些什么,大帅有没有告诉你,加布尔·塔洛尔这个人的行事准则只是为了自己的快乐。”

藤堂九渊心头咯噔一声,心情顿时跌落到低谷。

“正如维希家对你没有用了一样,你对我们‘解放阵线’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在这终焉的时刻,至少让我在生命结束之前尽情享受生的欢愉怎么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变态……”终于,厌恶至极的词汇喷到杀人魔的脸上。

“自然,我不会狡辩,不像某些自认为清高其实一无是处的大人,”加布尔趟进了这一池“原生之汤”,缓悠悠地向藤堂的身体靠近,“或许,您可以给我提供更多的乐子……”

“哗啦啦……”

反胃的感觉涌上心头,从翻滚的胃部涌上喉尖的刺痛令她备感焦虑,她试图挣脱这可恶的链条,却发现一切都只是无济于事,困兽犹斗的心情也被埋没在无能为力的遗憾和咨嗟当中。

“高傲的孤独的冷酷的藤堂九渊,藤堂家的大小姐,”加布尔卑劣的声音中平添了许多疯癫和享受,仿佛鬣狗玩弄着野猪幼崽,奴隶主观赏角斗士的相杀,愉悦到了顶峰,“首先要把那泡的稀巴烂的脚趾盖一个接一个敲掉,然后是手指,最后是牙齿,在饱尝了你那银铃般清脆,令人心惊胆战的惨叫声和哀嚎之后,再用钝器一点一点剖开肚子?哦,不,那实在是不解风情……应当把舌头一点一点地割下来,或者其他的什么花招,您觉得呢,沃罕尼亚的贵胄之后?”

藤堂九渊冷冷地“嗤”了一声,随后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却,即便是她,在如此可怕的心理变态面前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凶险。她并不畏惧他,她只是强烈地认为这个男人令人发指,让她打内心里感到恶心,简直……不,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人渣,禽兽!

加布尔粗鲁的大手逐渐靠近她雪白的脸颊,而她却只能毫无办法地侧过脑袋,是的,事已至此,无计可施了。

高大的黑压压的影子将她的身体彻底覆盖,窒息的压迫感威逼着她绷紧的神经——刹那间,她咬紧了牙关。

“报告!”

“谁啊……”加布尔悻悻地回过脑袋,“好戏才刚要上演,居然敢败我兴致!”

“属下有罪,”来客是一名卫兵,他神色慌张,语速急促——似乎没有卫兵不是手忙脚乱地登场的,“请您出去看看吧……”

“外面怎么了?”

“希尔克里斯少帅,他来了!”

“怎么会!”加布尔魔鬼般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了诧异的神情,“加威特不是在全程搜捕他么!?”

“卫兵长扑了个空,”卫兵说道,“那些地痞流氓被纠集到了一起,在铁栅栏外头挑衅示威,把整个监狱围的水泄不通,还有很多围观的平民!”

“他们进铁栅栏里面了吗?”

“暂时没有。广场上都是狱警和士兵,那些黑帮和反动分子还不敢于跟他们直接作对……”卫兵踌躇几秒,补充道,“但是再过一会就说不定了,少帅命人搭建了临时讲台,正在人群中演讲,鼓动舆论!”

“可恶……”

加布尔往“原生之汤”里啐了口浓痰,凶神恶煞的眼神直指藤堂九渊。他伸出那只明晃晃的,凶光毕露的虎钳——

“你给我好好等着,待会我再来‘伺候’你!”

他急忙趟过浑浊的水槽,不顾湿透的衣裤,带着残水上岸了。离去之时,留下一列潮湿的鞋印和溅起的水花。

黑帮地痞?闹事?游行示威?

藤堂九渊此时对外界一无所知,但潜意识告诉她,逃出生天的机会或许到来了。

希尔克里斯……她皱了皱眉头,是的,反转的时刻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