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是全员核算的通告,但实际在公告出来之前,我们在六点左右就进行了全员核算,人们戴着口罩在小区的核酸检测点排起长队。尽管大家都明白排队离一米,但实际上间隔都只有三十厘米左右,我们一个挨一个地做着核酸。
我们是封控区,因为在第二天,我们小区有人中招,核酸检测之中出现了阳性。在出现了阳性的当天夜里,不,应该说是凌晨两点,我和老磊被锣鼓和喇叭吵醒了。
走到窗边,外面有着两位穿着以大片白色为主色,小部分蓝色为边的辅色的防疫人员。大片的白色和臃肿的外表,我想这是他们被称为“大白”的原因。
一人持着喇叭,一人敲着锣鼓。
喇叭之中不断重复着:“请还没做核算的人员马上下楼配合做核算了!”
锣鼓响,喇叭停,锣鼓停,喇叭响,就这样不断地循环着。
“妈的,这么晚了,还让不让睡了。”老磊的起床气上来了,不过他没有起床的打算,只是在床上骂了一下。
“这是出阳了吧,大半夜的这么紧张。”
虽然这时候还没有出现有阳性患者的消息,但凌晨三点这么大的动静,很难不让人往坏处去想。
“八成吧,烦死了。”
这段锣鼓喇叭声,半个小时后才彻底停下。
“好像停了。”我走到窗外确认了一下,大白已经不在。
“终于停了,就是我也不想睡了。”老磊看着手机,眼里已经没了睡意。
窗外的阴影处,有着一丝动静,我定晴仔细观察——一对男女,正半蹲着身,以植物为遮挡物,并借着植物的阴影,往外逃出。
“有人要逃了。”
“啊?”老磊一下来了兴趣,抬起头来。
“过来看,有对男女要跑路了。”
“哪呢哪呢。”他赶忙凑了过来。
“你看,那里。”
“我擦,真的。这要往哪跑啊?”
“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自由的味道,真让人疯狂。”
我若有所思地道:“你说,这要是被抓到,会入档案的吧?”
“株连九族?”
“哈哈。”
“哈哈哈。”
“不过现在好像确实是跑出去的好机会,关卡没设,防卫人员还没配置上,你不跑吗?”
他嫌弃道:“开啥玩笑,我还没对自由渴望到去葬送自己未来的程度,当只听话的羊就完事了。”
的确,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看,这都是不对的事。但是,我的心中却在渴望着逃出去。
大多的秩序是建立在服从之上,隐形的暴力让人感到恐怖,而自觉性的和谐社会难以实现,它往往会被一小部分人破坏,这一小部分可能会受到惩罚,但同时,大部分也会连带受到秩序的惩罚。或许不是显性的,而是一时间难以发现的,甚至短时间会让人歌颂的惩罚。
自幼的服从,成长的叛逆,未来的变化,何时会倾倒。
这种时候,总会去不自觉的去想不好的东西,不过即便蒙上眼睛,堵住双耳,但也无法视而不见,因为那是确实存在的东西。而无能为力,也是确实的事情。
第二天,公布中一共出现了三例阳性,其中还有他们社会身份以及行动轨迹。最早是上个星期感染的,是货车司机,消息是昨天晚上出现的,说明已经传播了很久。另外两例则是在同一家连锁快餐店上班的服务员。
无论哪个,都是能够广泛传播的工种呢。
手机不停地响着消息提醒声,人们已经开始互相告知了。
老磊看着手机,淡然道:“还挺严重的啊。”
和他没有区别,我也是仿佛置身事外般地淡然道:“是啊。”
没有棘手的病、没有需要照顾的宠物、食物足够、有不受疫情影响可继续线上工作的职位,我们没有任何的顾虑。所以,我们不害怕也不在乎疫情爆发而出现的封城所带来的一系列行动受限或是经济断给,哪怕是立马被拖去隔离也不会有什么多在乎。
新闻一天会有十几条,但对于我这种只关注重点的人来说,其中只有三条是有用的,一条是全员核酸,另一条则是疫情最新进展,还有一条是三区的变化。全员核酸不一定每天都有,但一定要参与,因为不参与可能会被赋予红黄码。疫情最新进展则是可以了解到阳性是否会有新增,这可以判断解封是否近在眼前或是远在天边。三区,封控区、管控区、防范区,三区的变化也是了解疫情变化的一个重要信息。
在网上所进行的社区情报共享之中,封控区和管控区的人都被限制了行动,处于无法出小区的状态。有一部分封控区的人得到了物资的供给,管控区的人无获取记录,防范区无获取记录。防范区处于一个宽松的状态,他们可以自由地进出小区,但不能进入管控区或是封控区,更不能随意出城。有着一定自由的防范区人员可以获取的情报是最多的,外界的超市、菜场等获取生活必需品的店面已经关停,而部分获得政府同意开门的商超基本处于一个无货供应的状态。
我和老磊在家乐得清闲,在家基本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疫情的原因,物流和一些服务都停摆了,我们也无法正常办公,只能进行一些基本的业务联系。
我们小区虽然处于封控区,但目前还是可以自由下楼的。平时无人散步的小区,这时反而热闹了起来了。带着狗散步,楼下瞎转悠的,找大白搭话的,或许是无聊,也或许是心中的不安全感促使。
这么想的话,我和老磊真是心大,一切如常,一点行动都没有,只是坐在屋中,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