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我所在的这幢楼被明确划分为了封控区,并且被禁足。虽然对于我们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其他人好像是有些影响的,因为楼里并不是很安静。下午,有人到了楼下,质问守门的大白,为什么会被禁足,自己连续几日的核酸都是正常。当然,大白只能以协助抗议,按规矩办事等话来应对。虽然对自由的渴望和被禁足的不安让他的情绪变得不稳定继而言语激烈,但经过了十分钟左右的口舌之战,不好说是已经满足借口舌之快来宣泄情绪抑或是明白无用功,最终,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了楼中。
大约这个时候,我也得到了红码。
“老磊,我红了啊。”自己的反应意外地平静。
“啊?啥样的。”没有惊慌,他眼中更多的是好奇。
“就这样。”我把手机拿到了他的眼前。
“嗯,好像也没啥。我看看我还是绿的么。嗯,绿的。”
“为啥我红了你还是绿的?”
“不知道,你是不是时空伴随了?”
“不好说,时空伴随的可能性最大吧。不过也有可能是点外卖中招的。”
“去上报?”
“没有那个必要,等着就行了,他们拥有数据。我有问题的话,他们会第一时间来接我的。”我十分的无所谓。
“哈哈,还真是有余裕,到时候给你扣一个帽子就不好受了。”
“问题不大,我本身就没有问题,今天也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天的核酸检测我都是正常的。这个突然出现的红码才更像是个笑话。”
“那就随你高兴吧,你说得也没错,数据都在他们的手中,如果你真的有问题的话,现在也不会在这里闲聊了。”
“是啊。”
话虽如此,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我还是主动下楼去申报了。
小区里零散的分布着几个大白,我就近找了一位。
“你干什么,不能随便下楼。”大白带有着一丝威慑意味的口吻警告道。
尽管全副武装着,但从透明的面罩下能看到他被晒黑的黑黄肤,以及大量的皱纹。
四五十岁的本地人吗。
“你好,我想上报一下,我红码了。”我把红码露给他看。
“嗯?等下。”他不太利索地捣鼓着挂在脖子上被塑料给套着的手机,打开了通讯软件,“名字、身份证、住址、电话号码都报一下。”
看着他不利索操作着手机的样子,我慢慢地报给了他。
“嗯,你回家等着吧。马上会有人联系你的,这两天应该就会让你去隔离的。”
“问一下,现在志愿者都是怎么招的?我室友还是绿码,他想当。”
“现在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啊,志愿者也有在招的,关注一下当地防疫办吧。还挺缺人的,我从利头那边调过来呢。”
利头?离这十多公里啊。
“对了,到时候核算怎么办,正常做吗?”
“嗯,下去正常做吧。”
回到房间后,老磊关心道:“怎么样?”
“说是会让我隔离去,现在让我等着就完事了。”
“自费隔离?”
“这种大面积的隔离,怎么可能自费。没有人会愿意的。”
“那倒也是。”
“唉,收拾一下收拾一下,时刻准备着。”
“哈哈。”
两套内衣,一套洗漱用品,这些都装在一个包里便解决了。
见我不到十分钟就收拾完了,老磊有点意外:“好快。”
看看电视、玩玩游戏,在家耗时间是很快的,一转眼就到了半夜。
“嗯,你那边怎么样了。我这边还可以。哦对了,夏晔红了。对对对……”
老磊和他老婆正热衷于电话粥。
外面有点热闹,对面幢灯火通明,门口不断走出背着大包小包的人。
看样子隔壁幢阳了不少人的传闻是真的,这个仗势是整幢的人都要被拉走了。
中年男人拉着女儿的手,带着一丝戏谑的意思:“爸爸本来不用去的,都是为了陪你的哦。”
没有父亲一半高的女儿没有回话,只是笑着蹦跳着。
女儿红码,家长没有红码么。的确,即便有一幢的人一起隔离,但一般人都无法放下这么小的女儿去隔离。
话说回来了,我什么时候会被拉走呢?
本来以为晚上就会拉我走,但实际上连电话也没有接到。
第四天。
清晨惯例的两小时限定核酸检测,我带着红码,排入了长队之中。
有不少老年人趁着这段时间在外面闲逛,和邻里认识的人闲聊,毕竟只有限定核酸检测这段时间是允许外出的。排着的长队也有点嘈杂,一边交换情报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从他们的交谈之中,我也得到了不少情报:自己身边几幢有不少红码,哪个小区有被一幢楼都拉走的,早上排队也有不少红码,还有地方已经收到了物资。
“前面有个红码。”
前面传来了交谈,好像又出现一个了,看样子红码的人不少啊。
前面的人都心照不宣地退后了几步,队伍又长了一点。
“搞得好像会被传染一条龙似的。”排在后面的老磊吐槽道。
的确,如果就这样会都红的话,那恐怕无人幸存了。
我得捂好我的红码才行。
轮到我时,我小心翼翼地出示了自己的红码,大白看到我的红码后,拿出了手机,让我报名字、身份证、住址、电话号码。看样子情报并不统一。报完后,我主动说道:“我昨天已经主动上报过了。”
“你已经上报过啦?没有拉你走吗?”
我点了点头。
“电话有接到吗?”
“也没有。”
大白也露出了疑惑的眼神,随即说道:“嗯,可能是人太多了。行吧,这几天核酸正常做就行了。”
看我出来,在一旁等我的老磊好奇道:“和你说什么了?没事吧。”
“和昨天一样,问了我的信息,然后就完了。”
下午两点,或许是因为不少人都午睡了,小区格外的安静。没有午睡习惯的我,正站在窗边发呆。
随着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一辆微型货车缓缓驶入我的视野之中,后面的货箱上放着几根钢筋和铁网。经常在工地上看到的钢筋,能构成关卡的铁网。
大白从驾驶室走了下来。
对面幢和我这幢都是封控区,大白和钢筋,那么结果也很显而易见了。
大白从货箱上提下钢筋,一手一根,不慌不忙地运到楼栋门口。
要现场造一个封闭的大门显然是不太值得的,那么用钢筋和铁网做一个临时的网门是最好不过的了。方便安装,且具有可重复利用性。
“这是在干嘛?”老磊也注意到了异样,凑了过来。
“一看不就知道了。”
“呵呵。”老磊冷冷一笑。
作业进行的很快,对幢已经围好了。
“接下来应该是围我们这边了。”
“把这边围了,那你不出去了吗?”
“嗯。我也奇怪,应该会留个口吧。”
“话说,这都快一天了,感觉你应该不会被拉走了。”
“不好说。回想一下吧,康复后被拉走的也不少。”
老磊回忆了一下,然后笑了。
“又一辆小货车来了。”
老磊的话让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外面,一辆装满塑料袋的小货车在小区内缓缓行驶。
“那些都是资源?”
“应该是吧。一会你去领,还是我去领。”
“我去吧。”
“但你不是红码吗?”
“又没关系,核酸我都是照做。”
“好像也是哈。”
物资的分发通知由一个喇叭喊话开始,下楼拿物资的人报上门牌号以及名字便可以拿一包。
物资很有分量,提着感觉至少有五六斤。
“喔,还挺丰富的。”拆开塑料袋,老磊感叹道,“一条五花肉,看起来至少有半斤啊。三四个苹果、一袋小馒头、两条小黄鱼、两根萝卜、几根香肠、一袋包心菜——不少都是超市包装啊,估计是从超市进的。”
下意识地拿起苹果在手中抛了抛:“意外的还不错啊,鱼肉果蔬都有。”
“要感恩了?”
我叹了口气:“奇怪的感觉,这种情况保障食物明明是理所当然,而我的心中确实还觉得不错。你呢?”
他摇了摇头:“和你的心情差不多吧,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心里的某处却在感谢着。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食物有保障了,那看样子我们白囤这些东西了?”
“不,从目前的结果上来看没准我们是白囤了,但从预防上来看,我们没有做错。你看,食物分发到我们这就结束了,也就是说,得到了支援了的只有我们封控区,如果我们不是封控区内,但也受到了禁足无法购物而又没有囤食的话,那就……”
“小心驶得万年船……么?”
“是哦。晚上难得吃个鱼吧。好久没吃过海鲜了。”
老磊嫌麻烦地说到:“我不会烧鱼哦。”
“哈哈,我来。”
口袋中的电话响了。
“这个号码编号……终于来了啊……喂。”
“你好,是夏晔对吧?”
“啊,是的。”
“我这边是防疫办的,还是红码的吗?”
“是的。”
“嗯,收拾一下东西,准备隔离吧,估计晚上就会有人来拉你。昨天,今天核酸有做了吗?”
“做了,都正常的。”
“行,那其它没事了。”
“好的。”
见我放下了手机,老磊问道:“怎么样?”
“说是晚上有人来接我。”
“喔,终于吗。”
“怎么,巴不得我走?”
“哈哈,怎么会。”
“没事,反正我时刻准备着。烧鱼去了。”
从结果来说,我等到晚上一两点,也没有人拉我走。没有打算再等下去的我,躺下睡了。
第五天。
早上的惯例出门核酸变成了大白上门来核酸,少见的全员大白都是女性。大白看到我的红码,本想采集我的信息,不过我懒得再报一遍,直言自己已经上报过两次,电话也接到过了。大白有点惊讶我红码第三天了还没被拉走,但好像也能接受。
没有物资。
第六天。
没有物资;红码转绿。
老磊吐槽道:“突然感觉好像也不是很慷慨了,还有,你的运气也是真好。”
想了很多,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向珀沁发了条蹩脚的问好:“你那边怎么样了,还好吗?”但没有收到她的回信。
第七天。
新的物资,和第一次的物资差不多。
没有回信。
第八天。
没有物资、回信。
午后,小区内传出了歌声。从一开始的音响功放老歌到再到人声齐唱。让我不禁感叹:原来人被关久了,是真的会集体歌唱,寻找共鸣。
第九天。
没有物资、回信。
第十天。
新的物资,和前两次差别不大。
珀沁回了我的信息,只是,内容让我有点看不懂。
“你吃过糖醋里脊吗?”
“哈哈,问了个蠢问题呢,你一定也吃过。”
“我很喜欢吃,我现在特别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