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息吧,可怜的格罗弗 R.I.P. Poor Grrover ב
“喂,赫里斯,志愿还没定下来吗?”原本走在前面的泽维尔放慢脚步,与我并排,轻轻撞了我一下向我发问道。
“还没。”
“我说,赫里斯也参加征途队的志愿甄选吧!我去阿利夫,你去吉梅尔,不是很好吗?”泽维尔的浅金色头发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甚至连他笑起来的牙齿都能闪到我的眼睛。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牵着赫里斯的鼻子走嘛!”听到我们的对话,泽尼娅转过身来给了泽维尔一记手刀。随后两人又进入了日常争吵的模式。
这两个人并不是关系不好,相反,谁都想成为年长的那个人来保护对方。只是由于大人们糊涂,没能记得是谁先出生的,于是两人就着“谁更大,谁应该听从谁的话”的话题一直吵到了现在。
在格林希尔,成长到了十五岁的时候便是进入了抉择期,一直到十七岁的时候都可以参加学所定期举办的志愿甄选(Ambition Selection),来决定自己之后去哪里工作。选不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成为闲工补充需要劳力的活动。
相比起闲工来说,征途队(Warpath Team)是让大家都引以为荣的去处。
征途队分为阿利夫队(א,Alef)、贝特队(ב,Bet)与吉梅尔队(ג,Gimel)。
阿利夫队的成员集力量勇气于一身,时常与负责信息检索、勘察的贝特队一起行动。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去外面探索,看有没有可能带回来的资源以及情报。而吉梅尔队则负责他们探索之后,将可用的物资运输回来的工作,有时候出发前也会搜集住民的需求,以便多多留意。
看着泽维尔的背影,虽然比我高了一些,但是比起已经成为阿利夫队的新成员,同时也是我自幼的好朋友加西亚(Garcia)来说,泽维尔并不是强壮有力的类型。至于泽尼娅的话,鲁比姑妈应该是希望她能够留在卡朋特的木工场里,毕竟是整个家族里最受宠爱的人。
胡思乱想着,我们就已经到了圣堂。
虽然说是圣堂,但其实是不久前才用一些石片与刻着方块状的内蒂芙语的石碑铺成的台阶与地面,加上几根稀疏的随意垒起来的柱子而已。
几年前,马修斯教士从内蒂芙区而来,不停地给格林希尔的住民讲着阿涅密斯姆(Animism)的四兽神话,说内蒂芙区与格林希尔区的住民都受了伟大的阿涅密斯姆与四种生物的加护,才得以从上世纪近百年的浩劫中幸存下来。
我自然是不相信那些臆想的,所谓教士不过也只是在内蒂芙区找不到合适的空缺而流落到我们这里的来的罢。然而或许是他的口舌功夫了得,竟然很多人相信他,开始给他建造他号称为供奉伟大的阿涅密斯姆之神的圣堂。
在那之后,格林希尔人的规矩也多了起来,比如去世的人的遗体会被送到圣堂,放于花床之上,由马修斯教士朗诵悼词。
“至尚的阿涅密斯姆——
请接受您忠诚的侍者格罗弗游荡的灵魂——
引导她去向灵魂居所——”
在场的人都默默地下了头,也包括我。
即使我觉得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意义。
没过一会儿,仪式便结束了。在众人组成的队伍里,几个大人抬着格罗弗的遗体向墓地走去。
墓地就在北边树林里,格罗弗那简陋的屋子旁边。这么一想也挺可笑的,活着的时候将人安置在那么凄苦的环境里,死后却希望人家可以到什么好地方去之类的。我不禁嗤了一声。
“赫里,你也来了啊。”随着一小阵踩着石子路快步小跑的声音,一个小小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噢,是诺尔啊。“我看见她也在送行的队伍中,心情好了一些。
诺尔·戈兰(Noor Golan)是现在格林希尔区引领者奥利薇·戈兰(Oliver Golan)阿姨的小女儿,比我还要小两岁,但脑筋十分聪明,她的草药水平绝对可以进入真理研(Aletheia Institute)工作了。
诺尔为人也非常温柔。戈兰一家承担着非常特殊且繁杂的工作,不仅负责管理书籍资料,也负责用草药来给住民们疗伤,如果心情不稳定的话也可以去找他们寻求开解。要说格林希尔能有什么使我心情变好的人,那大概就只有诺尔了。
“今天没有看见加西亚呢。”她小声喃喃道,害怕声音太大打破这本该悲伤的时候。
“早上广播有说,阿利夫队今天要进行训练,不过他大概下午可以去学所。”加西亚与诺尔一样,都是很善良的家伙,每有住民葬礼时,他们都会来参加。
“啊,抱歉,我忘了加西亚已经成为阿利夫的新队员了。”诺尔发出咯咯的笑声,继续问道:“那,赫里下午会去学所吗?”
“嗯,在家里待着也没事情可做。”
“太好了,见到加西亚的次数变少了,赫里也不来了的话我会觉得寂寞的……”诺尔可以直率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这一点也是非常可爱。
“我只是不去学所了而已,又不是离开格林希尔。”我宽慰她道。何况格林希尔之外也没什么好去处。
“那不一样嘛!”
“麻烦你们可以不用再小声嘀咕了么,很吵。”一个冷静的嗓音将我和诺尔的对话打断。
我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严格,在我看到声音的本尊的时候我还是有些被吓到。
柏尼丝·艾维宏(Bernice Aveyron),她是出名的A组的怪人。
在我还想着“这家伙居然也来了”的时候,诺尔已经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了。
艾维宏他们一家在我们看来是很奇怪。当初作为流民被征途队带来了格林希尔。没过多久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们也可以说格林希尔语,但似乎另一种语言才是他们的母语。
内蒂芙区有来过人征集劳民,可以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环境。而柏尼丝与她的哥哥纳什尔(Nasir)却执意留在格林希尔,后来,纳什尔进入了阿利夫队,在一次外出探索时失踪了。那以后柏尼丝依然一个人住在格林希尔。
所有人都觉得柏尼丝需要帮助,可是柏尼丝对待大人还算是有礼貌地拒绝一切帮助,只要求闲工与学所能够同时进行。而对于我们这些人,她从来都是冷眼相待。
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不少的杆子状的影子投射在我们身上了,我也因此感到眼前忽闪忽闪地有些难受。好在这个送别仪式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可怜的格罗弗没有什么可以随她一起火葬的生前之物让她带到来世继续使用。马修斯教士将一把象征生命的赭土(Ochre)撒在她身上,随后点燃了她身下的花床。
味道不怎么好闻,很多人都开始往后退,有些人认为进行到这里就是仪式的结束,很多人都走掉了。
只有我还在距离燃烧着的格罗弗最近的位置。火焰的温度热得我几乎快要融化。猛地一下总感觉看见了火中的格罗弗坐了起来。我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还看见她向我伸开双臂,仿佛要扑上来一样。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怪异的景象。
“马修斯神父!这太奇怪了……”我试图向马修斯神父求救,希望他已经看到了这个荒诞的怪相,并且已经有了解决方法。
“赫里斯,不要害怕。是她的肌肉群被阿涅密斯姆牵动了,很快她就会向着指引而去了。”马修斯教士很冷静的回应我。
我仿佛又看见格罗弗快扑向我的时候从她的手中掉落了一颗东西,而现在那个东西滚落到了我的手边。竟然还有些温热。
我低头一看,那是一块黑乎乎的还微微反光的多边状晶体,仅有一个小手指指节那么大。
但是,就算说是晶体,这个东西也奇怪。我仿佛能感受到它在跳动着,随着脉搏的节奏一样。可也看不出来会有什么危险。
我左手一翻,把它盖住,握在手心里,顺势站起来。希望马修斯教士不要发现我的举动。继续看着眼前燃烧的景象。
格罗弗在火中奔跑
格罗弗在火中战斗
格罗弗在火中展开双臂
格罗弗在火中哭喊
格罗弗在火中仰望
格罗弗在火中倒下
安息吧,可怜的格罗弗
这一些虽说都是我对火势的想象,却又像是窥见了格罗弗的一生。
最后一点火焰熄灭,我的眼前不停地出现发着光的奇异的花色。接下来,跟着马修斯教士一起将颅骨埋置地下,留下大块的骨头插在灰烬上,再用其他小块一些的把这里围起来,格罗弗的冢就算是完成了。
我拍拍手上的土,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树林里有了许多雾气,比送行的时候暗许多。
没有走多久,我听见身后墓园传来一种从未听过的奇异的声音。回头过去,隐隐约约看见马修斯教士跪坐在地上,对着格罗弗的冢抬起双手,然后俯身下去,冢上似乎闪烁着金黄色的跳动着的光芒。
回到家,我按耐不住好奇,摇醒父亲,给他看了那块黢黑的晶体。
“你确定这是从格罗佛的身上掉下来的吗?”
“也不是很确定就是了……”无论怎么想,去世的人被焚烧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蹦出来也太无法令人信服了。
“感觉很适合做成项链啊。”父亲拿着它它对着阳光转换着角度观察着,“奇怪……明明拿在手上看的时候有一点通透感的……”
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钟,感觉时间有些来不及了,“我先去学所了,要迟到了。”我抓起了包便往学所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