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大雨来临前,空气总是异常闷热,不过加藤侦探事务所里始终开着空调,这让里面的人得以舒服地呼吸,不至于受憋闷和汗流浃背的困扰。

相川鸣也在处理完不知道多少份文件后,伸手揉揉发酸的眼睛,转动转椅看向窗外阴沉沉的暗灰色天空。云层中不时地闪烁出蓝色的电光,紧随而至的便是“轰隆隆”的雷声。

受这样的天气影响,办公室里不得不在白天都开着灯。相川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地盯着那些阴暗的、形状怪异的云,似乎他从这在夏天完全称得上常见的天气中观察到了某些异样。

马场潮和渡边濑泽倒是表现出了完全相反的轻松样子,两个人此时正站在办公室里另一边的镜子旁边,马场的身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渡边的手里也正拿着一件,准备穿到身上。

“还挺合身的,以前没有一件是我能穿上的。”

渡边穿上了西装后,笑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你这一身肥肉哪能穿得上那些,这都是定制的,当然合身了。对了对了,还有这个,你带上试试。”

马场开玩笑地拍了拍渡边的大肚子,接着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一个猫头鹰面具递给了他。

“啊哈哈哈哈哈……”

渡边在戴上面具后,面具的周围还露着一圈,根本没法完全遮住他的脸,两个人都被这样子弄得笑弯了腰。

“前辈……你看他这……没问题么?”

马场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指着渡边的面具断断续续地朝相川问道。

“之后所长他们说不定会答应专门做个大一号的。”

相川也笑了笑。

试穿衣服结束后,马场和渡边两人走出办公室把衣服换了回来。回到办公室后,两人发现相川又在摆弄那些文件。

“哎呀……每天都弄这些文件,我脑子都要爆炸了。”

渡边抱怨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也是。”

相川无奈地摇了摇手里的文件。

“不然再聊点别的吧……前辈,美国那边的Owl也和这里一样么?”

马场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靠在靠背上问道。

“有点不一样,我之前是跟着沃森教授一起,在学校里有个表面是社团的组织,实际上就是Owl的一个基地。”

“那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么?”

“特别有意思的……”相川抬头看着天花板沉默了几秒,“确实有一个,你们听说过汉尼拔么?”

“啊!好像、好像、好像是……那个那个……”

渡边先是两眼放光,举起右手竖起了食指,但“好像”、“那个”了半天也没说出是谁。

“就是那个食人魔,《沉默的羔羊》我们俩不是一起看的么,没看到一半你就睡着了。”

马场抬抬手示意渡边停下那根本想不起答案的思考,出声提醒道。

“啊……对哦。”

渡边尴尬地笑笑。

“总之,汉尼拔·莱克特,被认为是塑造得特别成功的一个食人魔角色,残暴和优雅两种特征在他身上形成了强大的反差。但是有些人认为这个角色很有‘魅力’……不是单纯的对作为一个虚构人物的那种‘认为’,这点我实在是不能苟同,在美国跟着教授的那段时间,就有一个和汉尼拔高度相似的食人魔罪犯,我们盯上了他……”

就在相川刚进入正题,马场和渡边都开始听得入神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却突然在办公室的门外响起,打断了故事的讲述。敲门声一连五下,焦急地催促着屋内的三人。

“唉……”

渡边失望地起身过去,打开了门,紧接着只见他瞪圆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做出想要扶一下来客的动作,不过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来者是一名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形高大而又瘦削得离谱,他漆黑的眼圈和陷下去的脸颊以及不稳的脚步似乎说明了他是由于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而导致他变成这个样子的,男人的衣服也皱皱巴巴,颜色发黑,看起来很久没洗了。

尽管如此,男人的双眼依旧迸发出两道不容置疑的光芒,他盯着办公室里的三人看了一遍,拒绝了渡边伸手来扶的动作,开口问道:

“你们专门解决怪奇事件?”

“没错,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们来说,我叫相川鸣也,他们是我的助手,请问你是?”

相川上下打量了男人一遍后说道。

“我叫羽生原二郎,呃……”

男人走到沙发旁边,犹豫了一下。

“你可以坐在那。”

相川抬起下巴指了指沙发,接着拽着转椅来到了羽生旁边,坐下马场和渡边也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羽生见状也不客气地坐下,开始说起了来委托的原因:

“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胡说……我们家在很远的郊外有一座很有年头的房子,我小的时候和我的父母还有爷爷一起住在那里。那时候我们完全没发现过有什么异样,甚至就连相关的故事或者传说都没听我爷爷提起过……我还是从起因开始说起吧,我爷爷和我母亲都在我大学毕业之前就先后死了,只剩下我父亲自己住在那座老房子里,平时我自己一个人住在城市里,时不时地会回去看一下他……”

说到这里,羽生低下头,双手抓在自己头上,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

“我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个……差不多半个月之前,我回到老家去看我父亲。刚看到他的时候,我只觉得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我问他是不是最近睡不好,腰疼的病又犯了之类的,但是他支支吾吾地敷衍了过去。我回到老家睡觉的第一天晚上就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我在一片亮得刺眼的红色当中,有一只隐形的手捏住了我父亲,他就像橡皮泥一样变了形,紧接着那只手又伸向我,我就被吓醒了……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在做那个梦,同时在白天的时候,我还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股视线……有股视线从房子的地下室的方向那里盯着我,我父亲也越来越不对劲,他做饭的味道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奇怪,我提醒他的时候,他也和被问到为什么睡不好的时候一样,躲躲藏藏地敷衍我。”

这时,羽生突然抬起头,举起一只手,一边用力地向下比划着一边说道:

“就这样过了大概十几天,我受不了那个噩梦了,我每天都在做那个梦,所以我觉得不睡会更好一点。结果就在我没睡的那天晚上,我听见外面有响声,我就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结果看到我父亲拿着一个手电筒,鬼鬼祟祟地朝地下室走过去……这明明是在自己家里,我没法理解,所以我就悄悄地跟了过去……就在、就在那个地下室里摆着一个奇怪的鬼东西,像是一个石像之类的,不过光线太昏暗,我没有看清楚。我看见我父亲正盯着它,嘴里胡乱地念着什么东西,我走过去问那是什么,我父亲就一脸惊慌地转过头来看着我,嘴里说着什么‘祂是一直隐藏在这座老宅里的秘密’,‘祂比我们家族的祖先都要久远’,‘不要惹怒祂’之类的话……”

接着,羽生从刚才不停比划的亢奋状态中脱离,捂住了额头沉默了一下后才接着说:

“再然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发现我倒在客厅的地板上,我父亲也倒在旁边,而且已经没有了呼吸。我跑到地下室去看,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空得可怕……以前我父亲明明总是喜欢把一些东西堆在那里存放的,但是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那个石像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哪去了。接下来我叫了警察和救护车,他们说我父亲已经死了,医院那边说是突发心脏病,我和警察说了地下室石像的事,但是他们没信……我以为这些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可是……等我再回到那个老房子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忍不住又去了那个地下室看了一眼……”

羽生喘了口气,伸出双手放在了头的两侧,又开始向下比划,抓狂地大声喊着:

“那个、那个东西,又出现了!就在地下室里,在我父亲死之后,我和警察都不止一次地去查看过,那里确实干干净净的,可这次就是又出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周围人都不信我,甚至连来老房子里看一下都不愿意来,好像他们都没有长腿一样懒!我用手机不知道拍了多少次地下室的照片——”

羽生说着,掏出手机递给三人查看,相册里的照片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

“就是这样!不管拍了多少张都是这样!根本没有人信我!”

“这种情况下,首先应该立刻离开那座老房子。”

相川看着羽生手机里的照片说道。

“但是,那东西弄死了我的父亲!我不想就这么算了,我试过用电钻、锤子、斧子去砸那个石……不对,那东西不像是石头刻的,斧子和锤子砸上去的时候,那个东西就像金属一样当当响,没有一样东西能在那个雕像上留下一点痕迹……”

“那雕像刻的到底是个什么啊?”

马场忍不住问道。

“那像是个……动物内脏之类的东西,我看不出来,但是像是一大块恶心的肉,只不过是不知道是什么的金属做的,完全是硬的。前几天我一直都待在老房子里,想各种办法去破坏它,不过都没有用,昨天我在手机上看到了你们事务所的宣传,所以今天就过来了。”

“这样,您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下午的时候,我们会和你一起去那个老房子里看一看。”

相川低下头思考片刻,开口暂时打发走了羽生。

“前辈,那人说的是什么东西啊?”

羽生离开后,渡边一脸疑惑地看着相川。

“Owl这边掌握的CSIG资料也是有限的,有些记录我们手里没有,所以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这是什么。不过听描述……你们听说过克苏鲁神话么?”

“就……只是听过。”

马场和渡边互相看看,明显都对此不太清楚。

“我就觉得今天的天色不太好,果然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找上门来了。”

相川转动转椅看向窗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