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想起来了吧？我清楚，你和所有的人一样不停地回想着过去，你对过去的渴望比一般人还要强烈，我能看得出来。”
怪人蹲下身扶起了南风原，南风原则晃了晃脑袋，试图从眩晕中摆脱出来，可过去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潘多拉……还在这。”
南风原小声说了一句，用手摸到了旁边的墙壁，准备扶着它站起来。
“哦……那个少女，你自己明明也意识到了，你应该离她远点，你不止一次这么劝过自己了吧？有些不祥的感觉终将会成为现实不是么？或许现在还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是你一定知道有危险存在，那个奇怪的梦，一整片白色，白色的外套，白色的——”
怪人摇了摇头继续劝说，可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声音就戛然而止，南风原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脑袋都被什么白色的东西死死地裹住了，视觉和呼吸都在一瞬间被封住。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不妙的“呃呃啊啊”的叫声，似乎是那个花头的怪人遭到的什么袭击，正在小声地发出惨叫。
裹在脸上的东西散发着阵阵的香气，南风原下意识地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朝脸上抓去，如他所想一般抓到了满手的长发。
是白色的头发！？
南风原想起在巴黎时，自己刚刚掉入镜之天国时的情况。
“你是谁——”
南风原用被裹住的嘴发出模糊不清的质问，同时准备用手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但那只手却一下抓住了南风原的手腕阻止了他，接着，南风原感觉到有谁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轻轻地发出了声音：
“嘘……”
这像是在让他安静下来不要动，但听起来还带着一丝暧昧的挑逗般的意味。
接着，抓住南风原手腕的手松开了，裹在他头上的长发也消失了。南风原感觉清醒了不少，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刚才的怪人也不知道哪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
南风原深呼吸了一下，转头看着刚刚怪人所在的位置发呆，回想着刚刚的状况。
“咔哒……咔哒……”
就在这时，南风原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在这处空旷的诡异空间里，脚步声显得异常清晰，南风原紧张地抓住了手里的刀，沿着走廊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靠近过去。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转角，南风原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探出半个头看了出去，看到的却是花头怪人和跟在后面的潘多拉。
“潘多拉？”南风原松了口气，从转角处走了出来，看了看旁边的怪人，“这是？我刚才遇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刚才是不是受到什么袭击了……？”
“那不重要，”怪人耸了耸肩，“你觉得待在这里怎么样？”
“我不想待在这。”
南风原摇了摇头。
“走吧，我们还要去找日向。”
潘多拉走到了南风原旁边，怪人则转了个方向，继续给他们带路。
“它怎么会给我们带路？”
南风原看了看怪人。
“它只是觉得留不住我们。”
“以前那些the past的成员都到哪去了，也留在这么？”
“他们在不一样的地方，他们不愿意把照片给更多人看，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不能让更多人继续享受过去的美好呢？”
走在前面的怪人叹了口气说。
“关注一种艺术的人太多了，艺术本身也就会遭到一些破坏。”
潘多拉跟着说道。
“我还没太明白，这到底是……？”
南风原看着潘多拉不解地问。
“照片是传播的媒介，就像诅咒的短信那种东西一样，这种空间会随照片传播。拿到了照片的人如果对照片产生了某些情感上的共鸣，就会让所在的地方被慢慢改造出这种空间，一般在午夜，人类感性占据高峰的时候，连接这个空间的通道就会被打开，把人送进去，这个家伙会尽力让人留下来。”
潘多拉小声地解释。
“那我们已经把照片烧了，再之后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现这个空间了？”
“我不确定……”
“并不是说一定要一直留在这里，你们也可以选择只是每天晚上来这里看一眼，不考虑一下么？”
走了一阵后，怪人回过头又问了一句。
“不。”
南风原摇了摇头，潘多拉没有回应，不过明显也是拒绝的态度。
“一切以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为准，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
怪人快步走到一个走廊转角，向另一条走廊指了指，南风原和潘多拉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了正瘫坐在地上的日向，周围不知为何并没有看到另一个花头怪人。
“我们可以走了，你没选择留在这吧？”
潘多拉走过去说道。
“我们走吧……”
日向扶着墙站了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怪人看了看他们，什么也没说，挥挥手对三人表示了“再见”。接着，三人就从奇怪的空间当中消失，回到了日向家的客厅里。
“十二点半……”潘多拉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这次的事应该算是解决了，至少暂时解决了。”
“嗯……谢谢你们，今天太晚了，明天或者哪天你们有需要我帮忙，想吃点什么的话，可以打电话找我。”
日向点点头，话语间有了送客的意思。
“那个……真的没事？”
南风原感觉到有些奇怪。
“嗯。”
日向点了点头，还展开了一下双臂表示没有问题。
南风原只好和潘多拉收拾了一下，离开了日向家。
外面似乎在三人进入另一个空间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地面十分潮湿，空气也凉爽了不少。南风原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了望被窗帘遮住的日向家的窗口：
“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看得出来，她选了不留在那里，但是以后还经常去拜访那个空间。”
潘多拉也瞥了一眼日向家的窗户。
南风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在怪人劝说自己的时候，自己也产生过一点想留下的想法，和在镜之天国时的取舍一样纠结，所以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没法评判日向的选择。
“如果换个时间段，说不定我也想留在那。”
潘多拉低下头，似乎是回忆过去一样，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色。接着突然走近一步，伸手抱住了南风原，两人的身体和脸颊一下贴在了一起。
“唔！？”
南风原一时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把自己的手也颤抖着伸过去，抱住了潘多拉的身体，把头贴近她软软的脸。
潘多拉的身体纤细瘦弱，南风原能清晰地触碰到藏在薄薄的风衣和衬衫下的一根根肋骨和柔软的腰部，闻到贴着脸一侧的长长的黑发散发出的淡淡香气，热乎乎的体温和不断脉动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潘多拉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么？她压抑了多久，自己有安慰她的能力么？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不要说什么更好？
潘多拉头发上的淡香味和那个神秘的家伙的白色头发一样……是巧合或者错觉么？
一瞬间，南风原的脑袋里闪过了无数想法，他欣喜、心疼甚至于有些感动，但同时又相当疑惑和迷茫，他找不出任何可以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而双臂则无意识地把潘多拉抱得更紧了些。
潘多拉微凸的柔软胸部贴在胸口，带来一阵安心的充实感。
或许只是这样就够了，自己不需要解释那么多的感受，也不必问清楚那么多的疑惑。
……
“这次正式了很多，上次这样还是在春天的时候，现在暑假都快过去了。”
石村说着，抬手看着手上的手表。
奶奶家里变成了石村的心理咨询室的样子，南风原和石村相对而坐。
“凌晨两点，你准备说点什么呢？”
“你就是我，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南风原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手说道。
“得你自己说出来才行。”
听到这话，南风原深吸了一口气，直起了身子，正视着石村说道：
“刚才，我们在外面拥抱，然后我把她送回家里……在我准备回来的时候，我朝门口的垫子上看了一眼。”
“然后呢？”
石村点了点头。
“是……是那双靴子。我猜应该是她准备出门的时候想要换一下鞋什么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换，出门的时候比较着急，也就没有把它们再放回柜子里……那就是之前我说过的，我梦到有双靴子踩扁了魇蜘蛛，就是那双，一模一样，夏天穿的短马丁靴。”
“所以……”
“还有别的，白色外套，白色头发，我现在知道我想不起来的那个梦是什么了，我想起来我梦到什么了，只有一片白色，因为就是全都是白色的——白的靴子、白的短裤和丝袜、白的外套、白的头发……这……”
“你看到什么了？”
“是潘多拉……一个……我说不清楚，白色版的？她们长得一样，眼睛一样是红的，声音一样，甚至头发的气味……那个在我背后的东西，她是……她是什么？”
南风原说着，把手伸到了背后，徒劳地空抓了两下，又收了回来。
“你觉得那是什么？好的还是坏的？”
“我不清楚……那是她么？希望不是坏的……希望不是……”
“你之前就清楚梦到的是什么，但是你把她压在了潜意识里，是今天的事让你重新想起来了。所以当初你为什么选择压抑住真相？你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坏的因素？”
“意识到什么？做那个梦的时候我才只在天台上见了她一面，也许就只是……印象深刻而已。”
“没错，才只见了一面，你意识到了什么？逃避不代表以后就能过上快乐的生活，被逃避的真相就像是没有上药的创口，会一直一直一直提醒着你哪里不对，直到你发现它为止。上了药，一切才会痊愈……”
说完，石村站了起来，叹了口气：
“今天就到这里吧，已经很晚了。”
……
凌晨时分的公寓里，潘多拉独自一人裹着毯子坐在客厅的地面上，拿着国中时的那部旧手机，打开了便签软件，用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着，不停地翻看着那段“最适合在自己身边的人”。
“你以前的手机里的便签……你一个人，怎么做的到，那么多人才能维持我和这里的存在……”
回想起了花头怪人说过的那些话，潘多拉放下了手机，收拢双腿，伸开手臂抱住了它们，喃喃自语起来：
“南风原……”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