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学期结束,短暂的假期来临了。
想到令人浑身不自在的学校生活能够暂告一段落,我打心底松了口气。
时间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距离我的灵魂附着在水原明惠身上已经过去九天。
一边思考这段时间究竟是长是短,我慢悠悠地提着蛋糕,在刚刚堆积起来的新雪上印上软绵绵的足迹。
下午开始就下起了雪,而且势头很大,看来今年和去年一样,也会是白色圣诞。
飘雪的夜晚,我混入涌动的人潮中,街道四处装饰着圣诞树和彩灯,摆满各种促销商品的摊位与橱窗令人目不暇接。
整个世界都好像在发光一样。
我盯着巨型屏幕上的广告看了一会儿,拍落肩头的雪花,穿过人潮。
今天伊徒也会去打工,不过我们约好晚上一起吃圣诞蛋糕,所以她会早点下班在家里等我。
说起来,上次和别人一起庆祝节日是什么时候?
思考着这个问题,我在脑海里搜索半天,结果完全回忆不起来这样的场景。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像我这种连朋友都没有的人就算提到节日二字,也只会和平常一样平淡而空虚地度过。至少这次能和伊徒一起,想想还蛮期待的。
想到这里,我稍微加快脚步穿过街道,一步一步踏上天桥的阶梯。
正当我打算通过天桥的时候,却在拐弯的地方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啊。」
「……」
我们四目相对。
他就那样弓着身子双手搭在栏杆上,朦胧的街灯映着他有些忧郁的侧脸,看起来像是美术室里会用的那种有点美型的雕塑。
居然是沙沙井的帅哥男友。
我是那种讨厌和不熟的人打招呼的类型。
于是我沉默不语地盯着他,像圆规那样迈出圆溜的路线,准备逃之夭夭。
「请等一下。」
当然立刻就被抓包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抬头看他。
他看到我,立刻直起身子,一改刚才的散漫态度,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你是爱梨的朋友对吧?我们上次见过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他真的很有礼貌耶。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肯定还是否定才好,只能含糊其辞地回应他。
「……唔,算是吧。」
「……不好意思,这种时候还叫住你。」他有些犹豫地看向我手中的蛋糕,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我想请问你,前段时间……爱梨她在学校还好吗?」
他突然就丢出像是老爹问孩子同学的问题,让人难以接茬。
不过我总觉得他的话里另有它意。
「……为什么这么问?」
「对不起,其实……最近她的情绪有点不太稳定,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回忆起来,沙沙井最近的确安分了许多,但整个人变得非常阴郁,连总是绕着她转的那几个女生都不敢太靠近她。
要说奇怪的确是蛮奇怪的,不过当时的我沉浸在没被找茬的喜悦中,并没有想太多。
但是,这个男人在平安夜这种重要的日子一个人在天桥看街景,还问我这种问题,难道说?
「你们……该不是吵架了吧?」
「……」他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苦笑,「你还真直白呢,事实上……我刚刚被甩。」
「……咦?」
这么清爽地讲出来真的好吗?
我有点震惊地看着他,心想是不是因为大学生对高中生就很游刃有余。
「但是,我们相识的时间其实还挺久的,只是最近才开始交往,所以说是被甩也没什么实感……」
「唔……是这样哦,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被甩也不会很在意的人。」
他听了我的话,沉默半晌,有些意外地指着自己那张令人称羡的脸。
「呃……难道我看起来很轻浮吗?」
「不,你只是有点轻飘飘,就像夏威夷的蓝天白云。」
「这样啊……」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我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就放弃了,换上另一个话题。
「不好意思,请问爱梨她在学校是怎样的……」
「你说怎样……是指怎样哦?」
他听着我的疑问,稍微顿了顿,才有些迟疑地用认真的表情回答我。
「我知道……她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我还以为这个帅哥只是挂好看的,没想到他真的有把沙沙井放在心上。
但是这种问题丢给我也很难回答,我只好皱着眉头,用更加粗略的话语回答他。
「你问我她怎样,也许就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或者说是你不愿想象的那样。」
「是这样啊……」他低下头,有些苦恼地喃喃自语,「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我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看到他的样子,我不禁叹了口气,感叹道。
「……你真的很在乎她耶。」
「没办法,因为我喜欢她啊。」
这个男人,毫无自觉就能讲出这种话来,看起来真的超级耀眼。
我情不自禁想要捂住眼睛。
「不过……也许只是我单方面喜欢她罢了,对她而言只会是困扰吧。」他深深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苦笑,「……你觉得我还能跟她和好吗?」
「我不知道,我对她的认知只是浮于表面而已,就和你一样。」
只是我们的认知分别处于两个极端而已。
「这样啊……不管怎样,我会再努力一次看看,谢谢你。」
他再次毕恭毕敬地朝我鞠了一躬,然后挠了挠头,用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看着我。
「对了可以和我交换邮箱吗?」
「我拒绝。」
我义正言辞地在胸前摆出一个X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想要搭讪……」面对我斩钉截铁的态度,他立刻慌慌张张地解释,「只是觉得你应该会比较了解真实的她,如果遇到什么问题的话,想跟你商量一下,而且……」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实际上,我害怕她会做出危险的事情。」
我的脑内突然警铃大作,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我不小心看到她的网页浏览记录,这只是我的臆测……也许她在计划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可以详细告诉我,她浏览了一些什么样的网站和内容吗?」
「这个,我也不太方便解释,我还是直接发网址给你吧……」
他好像对直接说出这件事有很深的抵触,也许是出于想要庇护沙沙井的心理。
虽然想早点从他口中得知沙沙井的意图,但也许还是看到实际的网站和内容再做定论比较好。
这么想着,我点点头同意了。
而且反正是水原的手机,就算给他联系方式也无所谓。
我们交换了邮箱,然后约好等他回去把电脑的网址发给我之后便告了别。
他和我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下了天桥,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凝重,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来到伊徒的公寓前,四周依旧寂静空旷,我谨慎地绕公寓观察了一圈,还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这么想着,我稍微松了口气,踩上吱呀作响的楼梯后,敲响伊徒家的门。
很快,穿着家居服跟围裙装的伊徒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莫名的温馨感和朴素之美让人有种回到家的错觉。
「我回来了。」
我扬起手中的蛋糕,跟她打招呼。
「……」
听了我的发言,她一脸微妙地接下蛋糕,似乎在拼命想着如何接下话茬。
「咦?没有『欢迎回家』吗?」
「欢迎你来是没错,但这里是我家哦,你应该搞清楚『我回来了』这句话的应用场景。」
「可是我之前也有『来』过一次,应该算是『回来』了吧?」
「你真会讲歪理耶,」她无奈地白了我一眼,用准备好的毛巾拂去我身上和头顶的雪,「总之快点进来,菜都要凉掉了。」
「哦,好。」
我慢悠悠地应着,转身检查了一下门锁,然后挂上门链,确定万无一失后才去客厅的圆桌前坐了下来。
她将蛋糕放在桌上,旁边还摆着炸鸡、水果沙拉和小菜之类。看来她下班之后还特意花了时间来准备这些,我有点被感动到。
这么想着,我和她围坐在桌边,和乐融融地像往常一样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开心地吃了蛋糕和炸鸡之类,然后——
我眼神呆滞地看着摊在面前的习题集,陷入对人生的质疑。
不知道为什么,在平安夜的晚上,我在伊徒家写备考题。
「你的手没在动哦。」
她坐在矮桌的另一边,用毫无笑意的眼睛盯着我看。
「咕……我有在脑袋里和化学公式要好地手牵手,所以现在腾不开手啦。」
我缩圆身体,用略显怯意的眼神望向她。
「你该不会连这种题目都不会吧?你好歹也是个成年人……」
「不需要的东西已经忘掉了,还有我的理科成绩是毁灭性的。」
「你得意洋洋个什么劲。」
结果很快就被弹了脑门,有点儿痛。
「好奇怪哦,明明是平安夜,我居然在这里做题……」
我握着铅笔无聊地戳着厚厚的习题集,一边嘟嘟囔囔抱怨。
然而她却板着脸一本正经又毫不留情地用笔直的目光瞪着我。
「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规划一下未来,你的升学就职调查表都没有填吧,开学再不提交的话小心被老师碎碎念。」
「哦,你说这个吗?」
我从口袋里翻出皱巴巴的调查表来给她看,结果她反而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你干嘛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你真的很怪耶。」
「欸?明明那个时候你还打算从沙沙井手里把它抢过来的。」
「……因为当时我觉得你没了这个会很麻烦,但是仔细想想你应该没把这东西当一回事。」
「因为我又不知道要怎么填这种东西……」
我小声嘀咕着把调查表捋平,虽然想叠个纸飞机之类的东西,但是感觉会被骂,所以就顺手把它压在习题集下面。
她听了我的话沉思良久,终于抬起头,像下定决心般问我。
「那……直叶你要不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
「咦?」
我一瞬间惊讶于她的所说的话,却又不清楚是因为哪边。
是因为大学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还是因为和她一起这种假设过于令人难以想象呢。
其实我上大学的时候很早就中退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原以为大学相对于高中对人际关系不会那么严格,结果却不尽人意。
从这点来讲,大学根本就是高中的延续而已。
我一时犯了难,犹豫半天,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并不像样的借口。
「可是,高中课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但是回复我的她却以满面认真的神色看着我,让我有点不太好受。
「那就来补习吧,我有信心帮你补习到可以上一般大学的程度。」
「可是……以你的偏差值,应该能上很好的学校吧?特意配合我的步调就本末倒置了不是吗。」
「嗯……但我还没有想好将来要做什么,就算跟我说能考上不错的学校也不知道选什么专业嘛……你呢?」
「可以的话,我要继续做拾荒人。」
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闻言,她挑了挑眉,有些不满地说道。
「那算哪门子的未来规划,好不容易重来的人生,不应该换一种生活方式吗?」
好不容易重来的人生。
对我来说其实重来多少次都一样。
我明白的,只要我还是这副体质,就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活在世俗之中。
看我沉默不语,她毫无办法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算了……这个先不提,我去洗一下盘子,你做题吧。」
「……欸?我也来帮忙。」
我刚要跟着起身,就被她按回矮桌边,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
「在我洗完盘子之前,至少要做完一页纸。」
「……唔。」
迫于她的威压,我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听着背后传来拖鞋远去的声音,刚好,我的口袋里也跟着传来微弱的震动音。
我打开手机,发现是沙沙井男友发来的邮件。
点开沙沙井男友给我发的内容,我不禁陷入沉思。
这是某家地下网站,可能一半是出于好玩的心理,有人在上面专门为他人提供犯罪作案思路。
比如盗窃时如何确保退路,以及处理尸体的方法等等,留言板上讨论得相当热烈。
而我打开的页面,上面明确写着纵火须知的事项,以及汽油用量和如何购买不会被警方锁定等诸多内容。
我心中不好的预感慢慢浮现出来。
当然,仅仅是浏览这种网页也不能说明谁就是潜在纵火狂。
可是,沙沙井的话……
我必须再次确认一下公寓附近。
这么想着,我立刻站起身来。
在那之前,至少要先看下窗外的情况如何。
我看了一眼伊徒房间的灯光,决定去旁边没开灯的伊徒母亲的房间。
「伊徒,我稍微去窗边看一下雪景哦。」
这么说着,我故意装作没听见她说的「你是不是在偷懒啊」,悄悄摸到隔壁。
我屏住呼吸从窗帘的缝隙中朝外看去。
虽然有点远,但皑皑雪影之中,空地边缘的树影旁边分明正站着一个人。
我的脑袋感到一阵抽痛。
难道,真的是沙沙井……?
我按着胸口,摸回伊徒的房间。
想了一会儿,我用水原的手机给沙沙井发了一封邮件,然后迅速再次回到隔壁房间。
人影身边隐约能够看到有亮光闪现。
真的是她。
我感到一阵愕然。
可是她究竟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是……?
我的视线再次越过窗户,看向空地旁。
在飘落的大雪之中,她站在那里,连伞都没有撑,而且也没有丝毫要离开的迹象。
她是认真的。
我的内心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感,也许是恐惧,也可能混杂着其他的心情。
我觉得应该和沙沙井好好谈谈,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但今天还不行。
至少今天,我还不想让愉快的回忆变成糟糕的往事,而且我不觉得我、伊徒和她三方面对谈会以完美的结局收场。
想了想,我退回伊徒的房间,附上地址,给沙沙井的男友发了封简讯。
在担心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并且和习题集互瞪三百个回合后,我听到窗外传来车子的引擎声和小声的争论,很快,没过多久声音就消失了。
我再次走到窗边,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发出震动音。
『我把她送回家了,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你。』
没有出事真是太好了——这是他的言下之意。
但是今后怎么办,难道要不眠不休时时刻刻提防着沙沙井?
我按着发痛的太阳穴,关掉手机屏幕,把手机放回口袋。
想了想,最后又掏出手机,绞尽脑汁发了一封简讯。
我不得不和沙沙井谈谈了。
叹了口气,想着反正不会得到回信,我再次把手机放进口袋。
「你啊,是不是都没在写题?」
她突然从我背后探出头来,用锐利的视线盯着洁白如新的习题纸,让我有点心虚。
「唔,我有在想啦,只是还没有记住公式而已。」
「……你根本没有去记对不对,算了。说起来时间也不早了,你……」她从我背后走过去拉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雪下大了耶,居然比我回来的时候下得还大……」
「是哦……」
「……」
我们沉默了一会,半晌,她终于平淡地开口说道。
「你就不要回去了吧。」
「好。」
我立刻点点头应道,结果看到这个反应的她撇了撇嘴。
「……你都不懂客气这个词的意思吗?」
「嗯?可是雪的确很大耶,要走回去的话会很久……不过说起来你母亲还没回来哦,没关系吗?」
「她这几天都有轮班,大概在忙圣诞活动相关的事情。」
「这样啊。」
嗯?等一下。
「也就是说……」
我的视线在她跟我之间游离。
「干嘛,你怕我啊?」她一改之前平淡的脸色,露出坏心的笑容,「刚刚说好的人可是你自己哦。」
「咕……也是啦。」
现在客气一下还来得及吗?
我这么想着,望着窗外的皑皑大雪,最后还是选择了乖乖留在伊徒家。
因为没有多余垫被,我只好和她挤在一张床上,关于被子的分配则是我盖着伊徒的被子,伊徒盖她母亲的被子。虽然她的床有点窄,不过勉强可以挤得下两个人。
关掉灯后,我跟她互道晚安。
说实话,因为之前水原家一直有开暖气的缘故,在伊徒家我有点冷得睡不着。没有办法,我只好数起天花板上模模糊糊的斑点,结果反而越数越清醒。
似乎觉察到我没有睡意,旁边传来伊徒小声但非常清晰的声音。
「直叶,你睡着了吗?」
「呜呜呜呜呜呜,脚没知觉了。」
「哈哈哈哈。」
「我有一个提议……」我用力裹着被子,像一颗被包裹起来的草莓大福,朝她的方向挤了挤,「终止这种无意义的战争吧。」
「……我们有在打仗吗?」
她这么说着,毫无办法地叹了口气,任我把被子盖在她的被子上,然后我迅速钻进她的被窝。
「……」
「喂,别把脚搭上来,得寸进尺。」
「我就是厚脸皮,因为很冷嘛。」
我理直气壮地说着,没想到她妥协地伸过来一只手,我立刻用双手握住这根救命稻草。
「……好冰。」
虽然这么抱怨,她并没有抽回手的意思,让我一时有点开心。
「你的基础体温很高耶,真好,我喜欢这种体质的人。」
「你啊……你有像这样和别人一起睡过吗。」
「我只和汤汤婆一起睡过。」
「为什么是汤婆婆。」
「是汤汤婆。」
我耐心纠正她。
为什么我要跟妖怪老婆婆一起睡不可。
「居然会用汤汤婆,你究竟是哪个年代的人哦。」
「也许是昭和。」
「昭和……你到底多少岁了……」
「62。」
「啥?」
伊徒发出惊愕的声音令我愉快地笑出声来,虽然之后被弹了脑门有点儿痛。
「唔,所以我之前不是说了是大姐姐嘛。」
「你的精神状态明明只有小学生水准而已。」
「咕。」
事实上我的确不怎么像大姐姐,就算是原来的我也从来没有被人称呼为大姐姐过,但这怎么想都是因为我的身高,而不是出于我的内心本质问题。
闷闷地想了一会儿,我最后决定放弃和她讨论这个。
想着干脆换个话题,我随意地问她。
「说起来,你的头发为什么乱糟糟的,明明留长发应该会蛮好看。」
「哦……我有留长发的,但是之前受她们照顾,头发有一片被烧焦,反正也抢救不回来干脆就自己剪掉了。」
「这样啊……好可惜,不过我觉得还是去一下美容院比较好哦……」
「如果有多余的钱我当然会去,反正还会长长,所以到时候再说吧。」
她满不在乎地这么说,让我纳闷到底是美人才有这种余裕,还是她天性使然。
「但是说实话……」
她继续说着,突然一阵耳鸣穿过我的脑海,像要裂开一般的疼痛感袭击了我。
我立刻捂住脑袋,转过身去背对她。
这种刺痛感就像针扎一般,将脑内变得千疮百孔,而且还一直残留在脑海深处。
最近两天这种状况变得越来越频繁。
我知道所剩的时间并不多,但也不用一直这样提醒我吧。
一边感受着脑内神经传来的抗议,我咬紧牙关忍耐着。
但是我稍微有点庆幸,至少这时候不会被她看到我难看的脸色。
「……直叶?」
「嗯……对不起,我稍微有点困,先睡一会儿哦……」
「……哦,那晚安。」
她顿了一下,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一声,便没有再开口。
「嗯,晚安。」
我努力装出平常的口吻回应她。
明天,至少要撑到明天。
我拂去额边的汗水。
虽然我从来没有期待过明天,一直过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日子。
但是这次……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夜满是繁星的夜空。
如果有流星划过那深邃墨蓝的天幕,我的愿望是否就能实现了呢。
想着这种连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事情,我不禁弯弯嘴角笑了。
对我来说,产生愿望这件事本身就是奇迹。
在奇迹之上叠加的奇迹,又会变得怎样呢。
思考着这样的事情,我的意识终于摇摇欲坠地逐渐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