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进来两个白袍，二人走走停停，像是在巡逻。伊塔躲在床底偷听，一人说：“还要找吗？压根就没别人吧。”另一人应道：“总不可能监控也正好坏了。走，叫兄弟们留个心眼去。”说完出去了。雫这时已黑入上层的摄像头，说：“走了，朝B1去了。我看看……上面有十几个。”

“不能让他们报信。”她爬出床底，握紧匕首，身子贴在门边，“小雫，配合我。”

“右手边，动作轻点，前面拐过去还有一个，都有枪。”

她轻轻倚开门，探出头，不远就是二人的背影。她追上去刺穿一人后颈，那人呻吟着倒下，另一人回头提枪，胳膊却断成两截，来不及哀嚎就被抹了喉。她正要抹掉脸上溅的血，雫叫道：“前面的来了！”

她侧身闪进最近的门，几秒后门外有惊叫声。雫说：“现在出去。”她夺门而出，白袍正背对着她，手持一把突击步枪。她钳住那人持枪的手，一刀穿心，对方瞎开几枪，没打着她，却闹出不小动静。雫说：“拐过去，尽头是两层一体的大车间。你小心点，楼上听……”

砰的一声枪鸣，她背后一阵火辣，像有铅锤敲在脊椎骨上。她转身掏枪，击毙走廊对侧的白袍。雫轻声哽道：“抱歉，我没看到……”她咬牙应道：“没全指望你。”说着半跪下来，脱下外套里的防弹衣，所幸只是小伤。

雫恳切道：“楼上听见动静了，去拿枪了，要不先撤吧？”

“我不能没这十万。”她站起身说，“配合我。”

“他们去拿枪了，中间有个大个子，看着挺凶。你往前走，先找个地方藏着。”

她捡起突击步枪，匆匆跑出走廊，视野如广场般开阔起来。天花板有两层楼高，B1是一圈金属走道，有两米宽，整个呈回字形，从楼梯口连着下层。B2即是地面，堆满大型机器，横七竖八是立柱和支架。也因此，原本开阔的广场，反倒成了局促的钢铁丛林。

远处有交谈声，她闪进立柱，瞧见走道上有白袍十余人，默默启动视觉强化。人群中有个大个子，皮肤有金属质感，是非法植入体的特征，意味着身体素质足以与她匹敌，甚至可能在她之上。

她想，局促的地形不利于瞄准，这点敌人也一样。不同的是她有热成像仪，对方的位置一览无余。先下手为强，她瞄准人群一通连射，当即击毙几人，余下的统统炸了锅。一时间枪声四起，硝烟弥漫，弹雨灌入钢铁丛林，迸射出无数火花。

她压低身在立柱之间迂回，边跑边观察敌情。走道上有四人，楼梯口有三人，还有三人已至下层，正躲在大型机器后面。地形削减了部分火力，可丛林总归挡不住暴雨，弹道如猎犬般紧咬不放，在她身后啃出一排狰狞的孔痕，她想，就算是打游击，火力也差得太多了。

“小雫，记得金穹那个胖子吗？”

“所以你的眼睛是热成像的咯。”雫说，“给我五分钟。”

不出一会，灯统统熄灭，对方咒骂着哑了火，她点射歼灭楼梯口的三人。B2的三人缩回掩体，她瞄向B1走道，一道闸门落下挡住四人。雫解释道：“有人在控制，不知道是哪个。”她决定先扫清B2，奔出立柱，越过支架，冲进一堆大型机器，眨眼的功夫就已至三人面前。

可灯突然亮起。

三人齐刷刷调转枪口，紧接着枪鸣响彻——

出于雇佣兵的本能，她先一步扣下扳机，扫射击毙三人。走道上还有四人，她躲进掩体，双腿一软坐到地上，这时才想起来呼吸。她想，还好我有植入体，反应和动作快于常人。

“我这边没预兆。照明系统被强制重启了，应该是离线操作的。”雫说。她听见闸门升起，迅速探头窥望走道，四人巡视下层，正步步逼近，其中还有大个子。这样迟早会暴露位置，她想，B2有掩体，可一旦被夹击，我会因地形难以脱身，必须主动出击。

突击步枪打空了，她用手枪爆头一人，朝楼梯口纵身奔去。对方一齐开火，子弹如野蜂般袭来，撕破外套和过膝袜，她眼前火花四射，耳边一阵嗡鸣，腿和胳膊皮开肉绽。她想，现在死了就拿不到十万了，忍痛开枪回击，抵达楼梯口时已击毙二人，只剩大个子了。

她登上走道，与大个子正面交火，没开几枪就缩回楼梯。她的枪法更胜一筹，可对方有一副非法植入体，狭路相逢，碎裂的反倒是她的子弹。对方甚至没有回避，只顾着倾泻弹药，如一座钢铁炮台。

“小雫，我有麻烦了。”

“怎么着，给你送个破甲弹过去？”

“走道的闸门，去把它关上。我要和他近身。”她抄起毒素匕首，“一下就好。”

闸门骤然落下，她跳上走道，几步飞至门前，如一支银黑色的箭矢。门随即升起，她腾空跃过大个子，落地便挥出匕首，整个动作不到两秒。可对方转身后仰，这刀便只划破白袍，他绷紧浑身金属肌肉，肃然问道：“谁派你来的？”

“我自己。”她再挥一刀，对方格挡，她顺势缴械，对方使蛮力挣开她，又一个勾拳，缴来的枪支离破碎。她正要继续挥刀，脊背陡然一紧，是中弹处伤口裂了，对方趁机俯身冲撞。她架势土崩瓦解，整个人飞出走道，撞凹了钢筋支架，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对方跳下走道，抓腕把她提起来，另一手从她身上摸出手枪。她笑道：“就你这样……还卢德主义呢。”对方应道：“我们只反对人工智能，植入体是造福人类的技术。”

话音刚落。

对方突然放开了她。

脸上猝然扭曲，枪塞进嘴里，饮弹自尽。

“你猜怎么着？就是他在控制闸门。”雫笑着说，“植入体是不赖，可脑机是老古董，我说过，安全性跟裸奔没区别。”“现在我信了。”她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望道，“下辈子做个植入体卢德主义者吧。”说着从兜里取出一朵紫色鸢尾花。

她松开手，看着花飘进血泊。

“有什么意义吗？”雫说，“已经没人在乎这个了。”

“习惯了。”她顿了顿，“就当是给她的吧，她对我们挺好的。”

或许是附近有居民报警，除锈部队控制了现场，这是警局的一支精锐部队，标志为暗红色特战服。警察确认她并非教徒，命令她立即离开，她走不动路，在工厂门口等着，叫雫开房车过来接她。人肉矿机排着队出来，被陆续押上警用厢型车，有男女老少数百人。

她望着人群，突然浑身一颤，擦了擦眼睛，走过去瞠目喊道：“爱丽！”一名金发少女驻足惊望，又赶忙别过脸去。她冲破警戒线，当着少女的面问道：“爱丽丝？”

少女慌了神，低头嗫嚅道：“偏偏是你……”她一把按住少女的肩，说：“看着我。”这时警察过来扯开二人，她挣扎道：“这里有我认识的人！”警察拽走她，表示这些是涉事人员，要到警局受审。她被推出警戒线外，不停喊着爱丽丝的名字，对方默默上了警车，没回一下头。

爱丽丝怎么会在这里？她的思绪回到两年前，当时爱丽丝下岗，正是因为第五代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