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区后，伊塔电话告诉雫行动结果，没提微芯展开撒网调查的事，只说知道了西蒙的住址，雫依旧不认为能查出什么，叫她自己加油，她也动摇了，直到看见次日的早间新闻。
昨夜凌晨，警方突袭东区御府小区，在一户民宅缴获大量走私赃物，嫌疑人是某公司高管，当场坠楼身亡。
新闻视频录下了现场，宅中一片狼藉，藏品令郎满目，多数是雕塑和绘画。镜头里有许多警员，正陆续把藏品搬出屋外，能从暗红色特战服认出是除锈部队——警局的精锐部队。
没等视频放完，她就转发给雫，二人在房车匆匆见面。
“小雫，你觉得是巧合吗？”
雫神情凝重，默默拉上窗帘，用投影屏幕播放新闻。她不再多问，也凑过去看，正播到警员搬运藏品，雫突然暂停画面，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她没看出端倪，摇了摇头，雫伸手指向画面角落。地上有个不起眼的灰色小箱子，放大后能看清是金属保险箱。她问怎么了，雫神情依旧严肃，在屏幕上点点划划，放大再放大。她睁大眼睛，箱子上似乎有纹理，但画面模糊看不清楚。
雫截图保存，用修复软件填充像素，噪点立刻消失，而她瞳孔骤缩。
不是纹理，是印刷图案，一只狞笑的兔子。
她像挨了临门一脚，原本模糊的记忆灌回脑海，这正是无面男给的图案，标志着密钥所在的文件，她不禁咽了口唾沫，因为绝无可能认错。没等她理清头绪，雫继续播放视频，一名警员捡起保险箱，走出了镜头。
“我不懂，这兔子到底是什么……”
“刚才查过了，是个保险箱品牌。”
“就是这个保险箱吗？”她托头问道，“可为什么是警察？”
她想，如果密钥对应视频中的保险箱，而无面男是警局的人，他为何不动用权限自己看呢？就算是微芯高管的私人文件，警方也不必大费周章指使我们，更何况我们去偷还属于犯罪呢。
二人在网上搜索信息，关键词设为“联邦微芯”和“迷光城警局”，注意到两年前的一则报道，准确而言是2051年4月2日，3·26事件一周后的午间新闻——
“迷光城警局表示，3·26事件是轩辕公司对联邦微芯发动的商业恐怖袭击。事发当晚，柳德米拉下落不明，目前警方已展开进一步调查……”
当时接受采访的警员，名为帕瓦赛德，她眉头一皱，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
“小雫，帕瓦赛德是谁来着？”
“还能是谁，不就是现任警局局长吗？”
她顿时想起上周的报道，关于“除锈部队捣毁人心教据点”——
“昨日除锈部队发动突袭，捣毁了北区的人心教据点，并救出全体人肉矿机。帕瓦赛德局长，您如何看待这次行动呢？”
“扫黑除恶关乎广大市民的切身利益，我们迷光城警局，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视频里的官员面无表情，语无波澜，视线静若死水，如一台冰冷的X光机，二人着手收集他任职以来的履历。
帕瓦赛德起初是小警员，一路晋升为警局二把手。而在两年前，他建立了除锈部队，这支精锐素质过人，武装一流，如同神兵天降，其训练方式至今仍为机密。除锈部队的出现，一转当时治安混乱而警力不足的局面，传言称，帕瓦赛德正是凭此功绩晋升局长的。
她灵光一现，又很快打消念头。无面男怎么可能是警局局长呢？还是那个问题，要是警局的人想知道密钥，为何不动用权限自己看呢？她不了解公司和政府的关系，可她想，如果是办案需要，警方应该有权查阅公司数据库，至少不用指使我们去偷吧？
除非这件事上不了台面。
密钥是西蒙的私人文件，这不奇怪，可3·26事件的作战计划书，理应放在业务档案里，怎么也跟密钥放在一起呢？她尽量不去想3·26事件，可这件事会不会与委托有关？两件事都上不了台面，她不得不这么想。
要知道，如果3·26是突发的袭击事件，内部绝不该有作战计划书。她当时身处一线，对战况再熟悉不过，如今看过计划书，深知先遣小队是被出卖的，无论高层作何目的，事实都绝非新闻报道所言。
如果这件事与委托有关，而无面男正是警局局长，当时接手调查的警员，为何要在两年后指使我们窃取密钥呢？她不禁想，保险箱里到底是什么？而这一切到底有几分阴谋，又有几分巧合呢？
她告诉雫这一推测，雫认真起来，从她的脑机挖出零星数据，是最后一次VR会议留下的。双方的病毒程序属于同一类型，凭雫的技术，这些数据足以反向追溯地址，有过一次教训，这次会格外小心。
当晚伊塔独自来到MIC吧，莉莉一如既往地热情。
“啊啊，伊塔小姐，今天还是那么帅气、可爱、强大、美丽！”
“差不多得……”
“嗯？”莉莉歪着头，眼里满是光彩。
“得说说约好的事了，不是要去海边吗？”
“嗯嗯，一起去网红咖啡厅吧！我们租辆小车车……”
“不用了，我载你去。对了——”伊塔探问道，“前天在吉布森大道……”
“对哦，伊塔小姐当时在做什么呢？还受伤了。”
“这个啊……路上让车刮了一下，已经好了。”她顿了顿，“这两天有人找过你吗？”
“唉，别提了，下周还要去趟公司呢！伊塔小姐知道吗？前天竟然发生了入侵事件呢！那边约我去调取记忆，好像是协助调查之类的，哎呀呀，真是麻烦死了，谁叫我当时正好在公司呢。”
“正好……”伊塔微微一愣，又迅速恢复笑容，“啊，我们周末去吧？去海边，去咖啡厅？”
回公寓后，她时而掩面，时而徘徊。莉莉目击了她身着西装制服、左臂受伤的模样，一旦让微芯调取记忆，那群雇佣兵肯定能认出她。为什么莉莉那天要去微芯大厦，为什么偏偏是她呢？难道我要这样落网？我可不想锒铛入狱啊。
她这么想着，手滑到腰间的枪套上。
她又猛扇自己一耳光，对自己说，你竟然这么想？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无论那孩子平时有多缠人，无论如何，她可是无辜的啊。你这疯女人，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这天夜里，她想到了很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