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历3625年青位青来之时,伴着柔和的青风,魔城门口聚集了诸多妖魔,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已经是青来之时了,鹿沐爷怎么还没回来啊?”
“是啊,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怎么可能,魔城周围一片安宁,哪来的意外,鹿沐爷可从不会迟到。”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叫鹿沐的家伙。
“你说他这次来,能带来什么消息嘛?”
“虽然不确定,不过已经有传言说这次他会带来些先祖的消息。”
“哪个先祖啊?魔城死在外面的先祖可多了去了。”
“诶,那肯定是你们妖族的啊,咱魔族死了可留不下形啊,都化成魔光和魔灰了,哈哈哈。”
“嗯,那倒是,那看来大概率是哪个妖族先祖了。”
正聊着,隐约见三个身影朝着魔山上来,但并不能看得清是谁,刚才还十分嘈杂的城门口逐渐安静下来了,他们都注意着山下的动静。
“噢噢,看到了看到了,那就是鹿沐吧,真想快点见到他啊。”
混在妖魔堆里的沫子稚嫩的声音充满了无限期待,杂乱的黑色长发尚未来得及整理,火红色的双瞳目不转睛盯着山下,为了这一刻,她甚至换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金丝纹青蓝绒袍,这是母亲赠予的珍贵礼物。
来了,那个穿着白布袍的人族青年走在前面,先出现在了视野中。他大约六尺身高,黑色短发凌乱,眉毛又粗又黑,瞳色亦是黑色,睫毛浓密且长,五官生得端正,看上去总是一副微笑的样子。
众妖魔见到他后皆欢呼雀跃,列在两侧开出道来,迎他入城,他也招手向他们示意。
“这就是那几位仍然活着的先祖之一,鹿沐,真是不可思议,他看上去还很年轻诶!”沫子激动地感叹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鹿沐。
“虽然他自称是人族,看上去也确实很像,但对我们来说,他更像是其他的什么种族吧,不老不死之人,看上去永远都是这么年轻。”沫子转身一看,是自己的父亲站在身后,向她解释着,“不过看样子,这次他带来的,又是能震惊整个魔城的消息吧,看那个女孩。”他手指向跟在鹿沐后方的魔族女孩,仅是用白布简单地裹着身体,赤着脚,白色长发,白色皮肤,双瞳异色,左臂上还有一道如针叶般的痕迹。
渐渐地,所有妖魔都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奇怪的魔族女孩身上,不过沫子只是匆匆看了两眼,她跟在意那个女孩的后面跟着的一个背着大背包的魔族少年。
那个少年,看上去似乎和她差不多大,乌黑长发及肩,用粗绳扎着一股辫子,看上去十分随便。暗红色瞳孔中透露出了无限好奇,到处张望。他张大了嘴,仿佛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妖魔聚在一起。身上同样是一件白布袍,内衬着一套土色麻布衣裤,穿着木鞋,看上去十分不搭。
正晃悠着,那男孩的视线与沫子对上了,他缓了脚步,与沫子多对视了一阵,对她笑了笑,便又快步跟上去,同鹿沐一起进城去了。
“那个男孩也是鹿沐带来的重要对象吗?”
“嗯……看不出来呢,大概更像是与他同行来的吧,多半是被鹿沐爷在什么地方捡到的。”
随着鹿沐一行进了城,众妖魔也都随着进去了,城门关闭,妖魔们迎来了新话题,变得热闹非凡。
“沫子要一起去魔王殿吗?”
“好啊。”
沫子跟着父亲,穿越闹市,一路到达魔山山顶的魔王殿。魔王殿口,仍是一片喧闹,挤满了妖魔,见鹿沐来了,纷纷让出了通往殿内的去路。
魔王殿看上去是十分朴素的,仅是几块巨石搭建出的一方露台,魔王坐在露台中间的石椅上,看着鹿沐来了,立马起身前去迎接。
“你就在此等候吧。”
鹿沐对少年交代了,取了他的背包,牵着女孩的手,似被妖魔们推着去了见魔王了。
“唔,完全挤不进去了……”
男孩转头一看,是沫子站在左侧,叉着腰,气鼓鼓的,刚想走,也刚好注意到了自己,又对视在了一起。
“咦?你是跟着鹿沐一起来的?”
“嗯,我叫幸文,是被鹿先生在大裂谷那儿救下的,跟着先生旅行了三年了。”
“我叫沫子,住在魔山最东侧的山丘,我们交个朋友吧。”
话虽突然,不过幸文立马就答应下来了,他对沫子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和鹿沐一起出去旅行一定很有意思吧。”
“嗯……见识确实是见识到了很多,不过倒是挺朴素的吧,我只是帮忙采采药草背背包,虽然先生也教过我一些战斗技巧和知识,不过也没有派上过用场。”
“鹿沐亲自教你的吗?”
“嗯。”
“太好了!”沫子开心地蹦了起来,她望了望热闹的露台上,拉住幸文的手说:“看样子他们应该还会在这里呆很久,去我家附近吧,我想看看鹿沐交给你的战斗技巧。”未等幸文答应,就拉着他跑了。
沫子的力气是非常大的,她从小就因为热爱而跟着父亲学习战斗技巧,在徒手战斗方面,她毫不逊色于魔城的战士们,是其父亲十分骄傲的。也正因如此,她总是没法与大部分同龄魔族玩到一起。
从山顶下到城中,再向东绕行,就能来到一片开阔且平缓的山坡,薄雾缭绕,仅有着一间不怎么大的石头屋子,像是嵌进去一般立在山坡上。
“就是这儿了,”沫子小跑到屋前,脱下了她珍视的绒袍,里面是一身轻便的白色麻布衣裤,脚穿黑色布鞋,“幸文也把袍子挂在这儿,我们就开始吧。”
幸文从来没有与同龄魔族有过太多交流,他虽然对沫子的主动邀战感到意外,却也兴致勃勃的,立马也脱了白袍,跟着沫子走出去了一段。
沫子转身看来,对着幸文说:“就在这儿吧,把鹿沐教你的都使出来好了,准备好了就说一声,我就先攻过来了。”
“准备好了。”沫子刚想跟他拉开一段距离,却立马听到了回复,吃了一惊,回头又看了看幸文,而幸文就站在原地,对她微微点了点头,暗暗说道:“有趣。”
说罢,她立马飞身而出,快速接近幸文,上去就是一拳想要击向他的胸口。将要击中,却还不见其想要招架或躲避,立刻迟疑了,收了力气。下一瞬,幸文立马伸手抓住了沫子的右臂,一个小侧身躲了这拳,并立即发力将沫子顺势甩了出去。沫子飞出一段距离后稳稳落地,不禁叫了出来:“哇哦!呀!幸文,你的反应好快啊!”她十分兴奋,没错,这是沫子想要的,与朋友间的“交流”。
“接下来我可要完全发力了哦。”说完,她又全力出击,迅速奔向幸文。幸文也大惊其速度之快,见沫子冲过来,他也做好了准备,待她快近了身,率先一步跨出,提前缩短了距离,随后瞄准她的肩膀,一掌击出。
但没想到沫子意料到了这一手,竟向右一撇,躲过了这一掌,随后直拳击向幸文的左肩。不过幸文反应也是极快的,见先手落了空,立马压低了身位,避开了这一拳,沫子随后想接上一拳,又被幸文一个后撤步躲开。幸文连躲了两拳后,看准了沫子紧接而来的第三拳,不再后撤,而是大跨步向前,双手擒住了沫子沫子出击的左臂,再次顺势将其扔上了天。
随着沫子落地,她不再进行进攻了,转而慢慢走向幸文,十分满足的表情。
“啊,认输了,幸文也太强了吧,我最自信的速攻都被你轻松化解了,你也太强了吧。”
幸文听了倒是有些害羞了,与鹿沐练习时得到的反馈总是诸如“多加练习”、“还不够果断”之类的话语,而这次,是他第一次收到称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挠了挠头,对着沫子一个劲傻笑:“呵呵呵,还……还可以吧。”
沫子走到了他的身旁,坐在地上,拍了拍地面示意,幸文随即也坐在了她旁边。他们开始聊起了战斗技巧,旅行,天空……最后他们唱起了歌,幸文唱歌很好听,但沫子却并不擅长,所以幸文只能一句一句地教她……
“这曲子听上去挺奇怪的,不过又莫名好听呢。”
“是啊,先生总是唱着这种奇怪的歌曲,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
“天地相连的地方,是呼唤自过去而来的旅人之路,这句可真不错啊……”
“沫子也想去旅行吗?”
“嗯?”出乎意料的问题问住了沫子,她虽然很憧憬外出旅行的生活,也向往去经历那些旅者带来的故事,但若是真的让她回答想不想一起去旅行,却还是心里没底。
“我……可能以后会去吧。”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不过她确实有一刹那,想过和幸文一起踏上旅途,游历这个彼岸的光景。
“虽然我很想邀请你一起加入先生的旅途,不过先生应该不会答应的吧。”随着幸文的这句话,沫子也马上打消了同去的念头,心里有些失落。
“不过等我长大些,先生觉得我可以开始自己的旅途之时,我一定会先来邀请沫子去的,沫子愿意等我吗?”
……
时间一直来到了3626年的青位初青之时,沫子与幸文已经是一对亲密的朋友了。
“鹿沐爷这次呆在魔城的时间还挺久啊。”
“哎呀,出去这么久,回到魔城真是太好了,看到大家都没事,我是最开心的,等我这趟去修好了魔光号,魔城应该也可以准备准备新一轮的开拓事宜了。”
“地底人之乱尚未完全平息,一路上必是艰险万分,鹿沐爷若是需要些帮手尽管向我提,我亲自帮你挑选几位。”
“不用不用,魔城当前最该做的,还是休养生息,待时而动,等我下次入魔城,便是魔城开拓之时。”
临行前,鹿沐与魔王最后再聊了两句,然后转头向着沫子家走去了。
“阿文,要走了!”他的嗓门很大,并且似乎特别喜欢在空旷地带这么大喊。
“别这么急嘛鹿爷,他们这个感觉不错滴嘛。”在空旷的山坡上,除了沫子的家,还有一艘小型浮空船,坐在船头的妖族青年对鹿沐如此说道。
……
两点之间,幸文背着大背包,站在那里,还在等着沫子,等了许久。
终于,沫子出了家门,披着绒袍,赤着脚。
“早呀,沫子。”
“……”沫子若有所思,抿着嘴,只深情地望着幸文。
“早啊,文。”声音听上去微微颤抖。
幸文微笑着向沫子走去,而沫子后退了半步,又止了,她在害怕。好不容易建立的友情,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此刻,微笑着,要朝她做最后的告别。
“我得走了,沫子。”
“…嗯。”
“真快啊,这一年就这么过完了。”
“…嗯。”
“我们…还可以吧…”幸文在这种气氛下也突然不会说话了。
“……嗯。”
沫子始终低着头,轻声回应着幸文,她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感情。
“那,我走了。”
沫子没有答复,仍是低着头。
幸文慢慢地退后,转身,向着浮空船安静地走去了。
随着浮空船缓缓升空,天色微亮,新一年的第一阵青风吹向魔山,唤醒了沫子的勇气,她想抬起头看,但,似乎还不够勇敢……
“沫子!”
来自浮空船头的呼喊如同一双充满力量的手,轻轻托起了沫子的脸庞。
“……”幸文话到嘴边,看到沫子抬了头,却又说不出了,他看着沫子微笑着看他,于是,他也笑了……
……
妖历3631年金位星黯之时,逐渐昏暗的天色之下,魔城突然迎来了一位意外来客。
那天没有很多妖魔聚在城外的山头上观望,只有些熙熙攘攘的妖魔正巧看到了他的到来。那家伙和鹿沐的体型与穿着十分相像,只是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
“山下正在来的那个,果然是鹿沐吧?”
“要去报告吗?”
“别急,等他近些,到了山上看看清楚再说。”
那一小众妖魔又开始议论起来,随即便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妖魔过来围观。
那家伙终于也上了山,看到众妖魔都在议论,于是脱了兜帽。
“果然是鹿沐爷!鹿沐爷回来了!”
“快去报告魔王!”
“且慢!”
那声音与鹿沐倒是有些不同,似乎更加年轻。
“请告诉魔王,我叫十七,是为鹿沐来传达消息的,南至之地传来了悲报。”
……
“嗯……刚刚去了趟城中,大家好像都在议论着什么似的,大概是又有什么奇怪的家伙到城里来了?”
“诶?不是鹿沐吗?”
“好像不是的,不过又好像有些关系?不过要是鹿沐爷回来,肯定不是这般程度的议论了,大家肯定都去围观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沫子的父亲刚从魔城中回来,一路上听闻了些碎语,只知道是来了个人族,其他的也没太听清。
“我去看看。”沫子倒是很兴奋,只要是关于鹿沐的消息,她都会想去知晓,并且现在,不止如此。
她一路小跑到魔王殿前,发现虽然妖魔虽然众多,不过似乎并不热闹,一个个愁眉苦脸的。露台上,魔王一众正在与一个白袍人族激烈讨论,但沫子离得太远,也听不清什么,于是便询问旁魔:“台上的人族是谁啊?”
“好像是鹿沐派来传话的,说是南至那里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南至之地,自有史以来便是彼岸最为危险的一片区域,魔城的传闻中,那里环境恶劣,巨怪横行,恶鬼疯狂,似乎还蹲守着一只古魔个体。
沫子突然产生了不好的感觉,听到南至之地,那大多不会是什么好事,急忙想要凑到前面去,听个清楚。
“…若是魔城不肯撤离,那必然会损失惨重,这不是鹿沐本意,他也不想魔城的大家受到伤害。”
“失去魔城,那便再得踏上逃亡之旅,西彼岸如今危险重重,你是觉得逃亡会比抵抗更容易存活下去吗?我们的先祖留下的答案是否定的。”
“魔光号及轨道已经成功修复完毕,沿着轨道逃亡,会遇到魔光号的。”
“几时?在哪里?”
……
他们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大事,但沫子此时也并不理解,只是听到逃亡,危险之类的词句,愈发感到了不安,赶紧赶回家询问父亲:“听说我们要逃出魔城了?”
“不见得,魔王是不会同意的,这里是我们的先祖好不容易发现的安宁之地,怎么肯轻易撤出呢,现在连出了什么事也不清楚,再等等看吧。”
沫子倒是也并不担心自己,她对自身的实力相当自信,她依然在想着仍身处远方的朋友。
“喂,老奔,听说了吗,古魔要杀过来了!”不远处跑来了一个与沫子父亲年纪相仿的魔族,他一路小跑到沫子家的窗口对着沫子的父亲喊道。
“嗯?古魔?哪只?”
“听说是南至之地的那只,个体名,娄。”
“就是那个外表看上去不断腐烂的东西?”
“对呀!我听到了,娄!杀死过两代魔王的那只!”
“看来魔城出逃,确有此事?”
“是啊,但是魔王坚决不肯走,跟那个叫十七的,长得很想鹿沐爷的那个家伙在那里商量着呢。”
“南至之地的古魔,为什么会到魔城来?古魔的行为一向都无法解释,他是怎么肯定古魔回来的?”
“不知道,反正是鹿沐爷派来的,消息准没错的。”
……
妖历3631年星位,魔城的所有成员都不敢入眠,坚守在魔山各处,等待着古魔到访。
“它来了!!!”
……
……
妖历3632年青位初青之时,沫子在的西大平原因过度疲劳而倒下了,而在她后方的轨道上缓缓行驶着一部三节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