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满载囚犯的货物卡车,在快没过半截车轮的积雪道路上颠簸行进,汽灯向前方射出光柱,照亮的风雪如河流里搅动的泥沙,翻腾不休。
维奥拉眯起眼睛,回望远处模糊的山脉轮廓,自己已远离这座服役四年的集中营,但仍要被押送到新的服役地点,继续过地狱般的生活,不知何时会死在这片寒土上,至于救援是虚无缥缈的事。
比起对死亡的畏惧,令维奥拉更难以释怀的是亲手杀了默里克族的男人,那一刻男人的重刀空中一顿恰好偏过肩头,可自己的剑锋毫不留情地洞穿他的心脏。
“为什么会这样呢……”维奥拉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一开始男人为了拿到阻断剂,为了能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欺骗利用自己,但是到最后关头,居然决定以死亡换来自己的存活。
男人倒下时那份释然的神情,大概是觉得放了自己一条生路,终究还算个好人。
维奥拉心想,“如果人们有机会选择,他们都会想做一个好人吧……”
“若是你非要认为他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那就别辜负了这番好意,你可不能死在这里。”一旁的特蕾莎猜出了维奥拉心绪。
“我会的。”维奥拉轻轻点头
“再好不过了。”特蕾莎低声说。
卡车行至山谷,茫茫雪尘自上而下的涌来,顷刻间覆盖了坐在卡车车厢上的囚犯们。
“哈——真冷。”特蕾莎对手心哈一口热气,抱起双腿狠狠揉搓,迫使血液循环,她还要带领这帮兄弟走很长的路,不能成一个没有双腿的人。
温特灵族坚韧的身体,尚且耐不住萨勒坦的严寒,而其他囚犯们更是如此。他们一个个蜷缩着身体,留住仅存的体温,可是单衣已经爬满雪花,很快形成一层冷硬的冰壳,瘦骨嶙峋的身体在冰壳下打冷颤。
维奥拉见状抓起车厢的积雪,捏成雪团,因为脖颈的钢圈会根据施法强度,给予受监制者不同程度的电流打击,她只得小心翼翼。
“呃……”维奥拉忍着电流施法,暗红色的光从指缝生发出来,雪团变成一个半透明的水晶罩,里面燃着一烛火焰,暖意融融。
“拿着它,你们凑在一起会暖和些。”维奥拉调整几下呼吸,将雪团交给身子最虚弱的几名囚犯。
“你真是不要命了。”特蕾莎人低喝,她实在受不了维奥拉这副样子,如今的境况里,只有保住自己的命才有机会保护更多人,“监制器如果在敏感一些,你的心脏会被电流烧焦。”
“不碍事,只是有点痒。”维奥拉按着胸口钻入电流的位置。
“我刚才说的话又当作耳旁风了。”
“能者多劳嘛。”维奥拉挪动身子贴紧特蕾莎,把她的手拢在自己手掌里,由于自身灵悉能法术的特性,维奥拉刚释放法术之后,体温会短暂的高过常人,在这种极端的严寒下,是不可多得的优势,“暖和点了么?”
“如果你那些身经百战、肩负荣光的祖辈看到你这么用法术,估计会气得半死。”特蕾莎苦笑。
“特蕾莎?你?”维奥拉惊讶地望着她。
“你对我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吧,你的法术天赋和体质不是一般的洛蒂亚人能拥有的。”特蕾莎压低声音说,“你是中洲大陆流淌先代王血的贵族吧,但你似乎很抵触自己的家族。”
“我……我父亲也一样。”维奥拉见特蕾莎已经猜测出自己的身份,也不再做过多隐瞒,“特蕾莎,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我明白,我们的小傻瓜维奥拉,想要抛开身份,做一个纯粹的战士。”特蕾莎笑了笑,伸手去捏维奥拉的鼻尖。
“哪有,你说的我浑身不自在。”被一直以来视为领袖的特蕾莎如此评价,维奥拉反倒露出些羞容。
“但人真的能这么轻易摆脱血脉吗……有些姓氏是一辈子的烙印。”特蕾莎幽幽自语,笑容慢慢褪去。
恰好有一阵罡风带雪,呼啸而过,维奥拉没有听清,“特蕾莎,你说什么?”
“没什么,好大的雪啊。”特蕾莎抹了一把脸上雪尘,仰头去望黑云遮空。
两人初次见面时也是这般天气,那是在六年前位于萨勒坦东南部的某处村落……帝国连年的征战早已榨干匍匐于泥泞中的贫民,在青麦苗还没有长出的隆冬,宪兵与税吏依旧奉着皇帝的战时税法前来掠夺。
当村里的几位老者被税吏逼得咽了气之后,三五名血气方刚的青年忍无可忍,奋起反抗,于是“征税”演变成了屠杀。村落化作人间地狱的时刻,一支灰色的队伍从山林里奔席而下,如凌厉的刀锋斩入宪兵们松散的阵列中。似乎刀锋染有冤魂血液的人都会常做噩梦,而这些平日里横行无忌的宪兵最深的梦魇,则是名为幽灵的游击队。
那天的雪太大,战斗的余温与尸体都被雪覆盖,好像村落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大地本身吞没了一切。
简单安置伤者和村民后,幽灵组织的首领特蕾莎,独行于残破的村庄,默数着雪地中留存的尸体,有她的同伴,而更多的是敌人。常年行走于死亡边缘的人不会有太多悲戚,她明白同伴从握住武器的一刻,就有了战死的觉悟,更何况这场胜利对于装备简陋的幽灵来说很幸运的事,甚至说赢得十分蹊跷。
特蕾莎穿过整个村庄来到村口,终于明白了缘由,一个宪兵支队配备的两辆武装越野车,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刚才的激战中,因为它们已变作废铁,每一辆越野车右侧的装甲挡板都被某种可怕的武器洞穿,孔洞边缘有钢水凝固的痕迹,熔铁销金的高温打穿了十厘米的防护钢板,也在同一瞬间杀死了驾驶室里的宪兵。
身经百战的特蕾莎意识到这是高强度灵悉能法术才能做到的,施展这种法术的人是何等可怕的杀神。
与料想完全相反,特蕾莎只在武装越野车旁的雪地里,发现了一个累到几乎脱力的洛蒂亚女孩,她比这里的村民们还要潦倒,脸颊上血痕斑驳,寒风扯着她凌乱的头发和褴褛的衣衫,隐约可见腰间嶙峋的肋骨,即使瘫坐在雪地上,她却用瘦得见骨的手紧紧攥住那杆比她高处许多的旗帜,仿佛旗帜是她的命一般,旗帜上银色的高塔顶着漆黑的天穹,一泼褐色的血迹生生将高塔截断。
特蕾莎忽然对眼前的情景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从何发问,觉得自己是在看一头受伤的野兽。
“幽灵组织么……终于找到你们了。”女孩居然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抬起头,露出难以想象的清澈的眼睛,黑夜中,银灰色的曈影里尽是雪地折射的浅光,没有一点幽暗。
“你是……”特蕾莎在看到女孩眼睛的时候,不由自主得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这本是一个惯战老兵不该做的事,因为现在特蕾莎看到的是一个女孩,很固执很单纯的女孩,她的眼睛像通透的泉水,能一直看到心底。
“我叫维奥拉,从中洲来。”
“中洲离这里上万公里。”
“嗯。”
特蕾莎都不敢想象,一个人来到万里之外的萨勒坦,但是从她脚上那双已经磨穿了底的长靴看,女孩也许是用双腿生生走过了这段路程,
“我叫特蕾莎,如你所见是个流亡的叛国者。”
“我听说过你,你在帮助这里的人,你想让他们能够自由安宁的活下去。”
“或许吧……”
“我能和你们一起么?”
“欢迎你,维奥拉。”
很难相信两个年轻女孩初次见面的对话是如此直白简单,没有夹杂的絮语,也不会反复追问,某句话你说过,我收到,就足够,就像板上钉钉。
就这样,两只同样纤细干瘦却有力的手交握在一起,特蕾莎从见到维奥拉开始,就能感到一种淡淡的温暖和埋藏在血脉里的信任。
与幽灵组织逐渐熟悉之后,维奥拉展露出来更多她这个年龄女孩该有的性格,她可以为一次打猎的收获喜悦,为能喝到特蕾莎亲手熬的蘑菇栗子汤而幸福满满,也会固执的和别人争吵种种涉及“原则”的看法,不说服对方誓不罢休,有时还会耍小女孩的脾气。战场上,她甚至会天真到对某些敌人抱有同情,而不下杀手。但在确认对方作恶多端、沾染无辜者的鲜血时,少女原本清澈的眼中似乎有某种火炭死灰复燃。
连特蕾莎也不清楚哪一面才是真实的维奥拉。维奥拉曾对特蕾莎说过中洲的事,却巧妙避开自己的身份。当特蕾莎问起最初她手执的那面旗帜,维奥拉解释道,曾经有一群人奔波辗转在中洲,想要消除潘多拉病毒的诅咒,想要让所有人过上安宁自由的生活,他们的名字是巴别塔……
押送囚犯车队又行进两个小时,最前方的越野车打出右侧指示灯,离开道路,拐进雪砂覆盖丘陵中,后续的两辆卡车也随之跟进。
“这根本没有路……”特蕾莎蓦然一惊,了解萨勒坦地貌的她,自然明白没有人会在松散的雪砂丘陵铺设道路,这里如同白色的沙漠,大规模车辆进行就会造成严重的“滑沙”。
“难道是……”维奥拉也意识到有问题,这次押运转移车队走了最偏僻的道路,绕过所有汽油补给驻扎点。
两人正想着,车队竟然开始减速,引擎调至最低转速,依靠着惯性在雪砂上缓缓滑动,最终停了下来。
三辆卡车前方领路的越野车上,两名萨勒坦军官模样的人影向特蕾莎和维奥拉所在的卡车靠拢,其中一位身形魁梧,另一位清瘦英挺。
“大家还在车上赖着干什么,等着变成冰雕吗?”那清瘦的身影笑着说,他解开身上带着上尉军衔的大衣,扔给了临近自己这边快要冻僵的囚犯,又将自己面颊上巧妙的易容接开。
借着后一辆卡车的车灯,特蕾莎和维奥拉看清了这位青年,似女人俊美的脸,眉目如挥墨,皮肤白皙如玉。脱下军大衣,他身上就是一件白色的风袍,却完全不畏零下几十度的严寒,袍角翩然起落,整个人像虚无缥缈的影子,荒芜的雪砂原上见到这人,第一反应便是见了“妖怪”。
三辆卡车上的几十号囚犯者听闻救援,纷纷扬着头张望,死灰的瞳孔里迸射着久违的光亮。
“有人来救我们了?”
“是真的,有人来救我们了!”
“大姐!维奥拉!我们得救了!”
囚犯们仍然被束着铁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达绝处逢生的狂喜,只得相互抱着临近的同胞,泪水肆意。
“用易容术骗过矿场的守军,一路人小心提防,过了三处检查口,才敢和你们说开身份,不然这番热闹给人发现,前功尽弃。”
“妖怪”语气淡淡,脸上尽是轻松的笑意。
“熤夔国的人?你为何救我们?”维奥拉依据青年黑瞳黑发的相貌以及风袍的装扮问道,能够摆脱集中营无尽的折磨,她本该喜极而泣,但面对陌生的救援者,她又强压着强烈的情感,不想被人看出柔软。
“是啊,熤夔是我的故乡,我有很多身份,现在姑且算个雇佣兵吧,我叫南宫羿。”青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两位女孩,漫长的苦役并没有消磨女孩们的美丽,纵使周身伤痕斑驳、囚服破蔽,但两人清脆的眉目之间都有一种全然不符合囚犯身份的英气。
特蕾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白衣翩然的青年身上,而是盯着青年身旁体形魁梧的萨勒坦族男人,目光不甚冷硬或刻薄。
“特蕾莎,这四年让你受累了。”萨勒坦男人提刀断开她脚踝上的锁链。
“米什卡少校,真没想到是你,你是来救我的么?”特蕾莎冷冷的说。
“特蕾莎,他是你的战友么?”维奥拉不解的看向特蕾莎,她对于领袖曾经的军旅生涯也没有过多的了解,或者说特蕾莎也总是回避相关的话题。
男人迟疑片刻,还是摘下了军帽和护目镜,露出饱经风霜的面孔,“柠峰战役之后,你决然地带着征召兵离开了第二集团军,可我当时没办法像你那样,我年纪大了,放不下的东西太多。”
“道不同罢了。”特蕾莎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一怔,岁月在男人身上留下的痕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沉重,他两鬓斑白,脸上黝褐色的皮肤像皲裂的大地,还有一道惊心动魄的刀痕,斜着切断了他的鼻梁,“看来你这些年过的也不怎么样。”
“我背叛了将军,投向贵族,可他们非但没有给我想要的地位和生活,军队的清洗便开始了。用熤夔国的话来说:兔死狗烹吧……”米什卡沉声道,“我制造了一桩军事事故,假死脱身。不过我的妻子和女儿没有这种好运,她们都死了,再后来我找了几个之前有联系的中间人搭桥,做起雇佣兵的营生。”
米什卡口中的雇佣兵,便是依赖萨勒坦各大领主的相互掣肘,做一些武力冲突的脏活。
“呵,精明的米什卡先生,你应该知道救一个逃兵、帝国的反叛者意味着什么?”特蕾莎在心底轻叹一声,语势稍弱。
“这次行动完全是我的主意。我受雇主的约定带你们逃出集中营,至于米什卡先生。只是我找的帮手罢了。”南宫羿截断了特蕾莎的质问,微笑着拍了拍米什卡宽厚的肩膀,“因为我相信,米什卡先生一定会帮我。”
“雇主是谁?”维奥拉干看着几人你来我往的问答,终于得以插进话题,她早就急不可耐想要知道这群“救援者”的动机。
“说来话长,等说完你这几十号兄弟也得冻死。岗哨查的严,我们也没法带补给和衣物给你们。今夜风雪太大,再赶路,明天早晨我岂不是拉着三车冰雕,先来这边山洞避一避吧。”南宫羿翻身上卡车车厢,正要帮着维奥拉弄断锁链。
可维奥拉没有配合,还是双臂环抱膝头,右脚贴在左脚背上轻轻摩挲着。维奥拉见特蕾莎迟疑不绝,自己是没法做出回应的,其实她又冷又累,好想烤着火歇息。其他囚犯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领袖——特蕾莎。纵使这突如其来的恩赐令囚犯们难以拒绝,但方才特蕾莎与米什卡的对话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敌意,这些追随领袖在血与泥中打滚的战士,断然不愿意做出背叛的行径。
“你的雇主是谁?”这一次是特蕾莎发问,语气远比维奥拉冷漠许多。
“我的雇主是瓦图京将军,只可惜他在两年前被萨勒坦军方秘密处决了。”南宫羿凝眉,收敛笑容,“我这位后辈只是循着蛛丝马迹,找到瓦图京将军用余力留下的遗愿,救你们从这片白色的地狱出来。”
特蕾莎抿唇不语,但可从她颊边隐隐的线条,得以窥见她此刻的心境,瓦图京将军是特蕾莎服役萨勒坦第三集团军时最敬重的军官,他既没有贵族的傲慢,也不仗着兵武横行霸道,治军严明。最难得的是他身为贵族,却看得清如今帝国的诟病,积极尝试改变。柠峰战役后,特蕾莎能从军队里全身而退,以及后来幽灵组织的发展,多有瓦图京的暗中支持。
特蕾莎忍着鼻子里充斥的酸涩,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南宫羿身上的疑点太多,瓦图京将军生死也不能全凭他一口说来,至于他是循着将军的遗愿还是另谋它事,就更难判断了。
风吟雪啸,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好像囚犯与就“救援者”之间,有某根敏感的弦紧紧绷着。
忽然肆意的笑声在风雪中响起,谁都不曾想到,这举止有贵族风度的青年,居然会笑得如此轻狂,可就是这狂妄的笑声打破了冷到冰点的僵局。
南宫羿眉关一挑,一脸的轻傲,“虽然乱世里人人自危,但特蕾莎小姐不会以为我是萨勒坦某位腰间缠满肥膘的贵族请来的说客吧,要把幽灵组织收入囊中,作为自己的私军?你也太看不起我南宫羿了!更何况,你们现在的处境也不会变的更糟,为什么不选择暂且相信我呢?”
特蕾莎心念一动,没有再做反驳,倒不是因为南宫羿的狂傲,而是他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处境:佩戴监制器无法使用法术的情况下,青年、米什卡以及所带的武装人员,杀她们如屠猪狗。
“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么?”维奥拉努力沉着声音问,她多么希望在这片白色的荒原,找到另一批同道者。
“也不尽然……相比于他们来说,我的年纪不小了,还是一事无成。我要想办法让世人记住我。”南宫羿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神色竟有几分苍凉。
“什么?”
“我有执意要做的事情,但现在——我确实是为了救你。”南宫羿看着洛蒂亚族女孩银灰色的眼睛,“看得出来,你是特蕾莎小姐得力心腹,你叫什么名字?”
“维奥拉。”青年给出的回答不尽完美,但既然他早将自己的姓名说出,维奥拉便秉持着曾经贵族的礼节回应道。
“维奥拉……是个好听的名字。”南宫羿移开了目光,唇边浅笑,眉间轻愁,他自顾自的默念这名字,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云雾中。
特蕾莎与维奥拉短暂交换了眼色,说道,“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你们心里装的是好意,我先道谢了。”
南宫羿点头表示默认,丝毫没有因获得浅薄的信任而露出喜悦,他扬手指着前面的山洞,继续说,“北方雪砂原上千公里,我都做过调查,这处山洞平日会被雪丘盖住,只有东南向的烈风可以吹开正面的雪丘,做我们的藏身处正合适。这种风向在北原不常见,今夜风雪大,脚印和车辙很快会消失,如果真有萨勒坦的军队接近,也不好发现我们。我们在这里还预留了接应的人手。”
特蕾莎有些惊讶,她自己是行军打仗的好手,却不料想青年,居然将隐蔽路线谋划得如此精妙。
维奥拉也好奇这位闲散公子打扮的青年,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熄灭车灯,带大家下车。”米什卡命令手下的雇佣兵。
南宫羿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用机械增压钳弄断了维奥拉手脚上的锁链,维奥拉叹了一口气,心里略微失望,这位公子全然不会武技的样子,这种程度的锁链,对于惯战的老兵来说,就是一刀切断的事。
“维奥拉小姐,你的法术虽然与热能有关,但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强行施法会加速身体热量的流失。”南宫羿瞥见卡车车厢里已经熄灭的水晶壳,又盯着维奥拉冻得乌紫的手脚,“女孩子再这样逞强可不行。”
“我……我身体没事的!”维奥拉赶忙转了话题,“你居然能看出施术的痕迹?”
“当初在熤夔游学时,拜了一位先生为师,学了些皮毛。”南宫羿随口一说。
摆脱束缚后,维奥拉活动了几下关节,翻身跳下车,赤脚踩在过膝的雪里,像是踩着细小的刀子,不过她还是赌气似的小跑几步,去前面搀扶其他行动不便的囚犯。
南宫羿也不阻拦,站在车上,手中把玩着维奥拉用法术塑造的水晶燃灯,默默望着风雪里奔跑女孩的背影,如一只跳跃的雪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