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在洞穴中肆意穿梭,他没有蝙蝠的回声定位,动作却如脱兔那般迅疾。哪里该左拐,哪里要右转,哪里有障碍,他都一清二楚。恐怕土拨鼠在自己家都没他跑得洒脱。在这迷宫般的洞穴中,黑影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你!”

人工生命体还没察觉有敌人入侵,玛利亚就已经在黑暗中揪出那只偷溜进来的老鼠。

但她也到此为止了,那只老鼠一个冲拳正中她的腹部,剧烈疼痛让她失声。玛利亚没能做出有效的反抗,让老鼠接着一口咬掉她的脖颈肉,鲜血溅在老鼠脸上,其中一部分进到嘴里,在白齿间流淌。这只老鼠想生吃了她!

愤怒吞没玛利亚本就寡薄的理智,她选择以牙还牙,啃下老鼠的肱二头肌。

没有任何技巧,两只灵长类动物用手臂控制对方,用嘴撕咬对方,比起战斗他们更像在进食。这是一场关于血与肉的野蛮盛宴。

安妮妲躲在星图斗篷里叽叽地笑,直到玛利亚被吃干抹尽,她都没有出手。

黑影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他站起身来,充分感受吸收进体内的Berserker的力量。

“虽然直接上嘴是一时兴起,但我也很庆幸。”黑影抚摸肱二头肌,上面貌似还有痛觉残留。“无私慈悲,心怀世人?要是让你发动这技能我可就舍不得下手了。”

“那招?确实,如果她得用出来,你的战意就会下降,到最后就无法出手了,诶嘿嘿。”安妮妲搭话。

“笑?下一个就是你。”黑影走向安妮妲。

“太迟了,太迟了!”安妮妲放声大笑,“该隐们已经全部苏醒,就算杀了我你也阻止不……”

黑影直接甩断安妮妲脖子,“谁说我要阻止啊?”

简单安置好亚诺后,几人顺着道路向山顶进发。

夜里没有繁星,苍月独自悬在天空,澄澈如水的月光倾泻到山上,沿着山路奔流而下。枝叶纵横交错,组成一群群在溪涧游弋的鱼儿。晚风时断时续,鱼群时而怡然不动,时而飒飒往来。

忽然,不速之客到来,鱼群无处可逃,一点点被它吞噬殆尽。南茜抬头望去,蓝鲸模样的云层慢吞吞飘来,何止是鱼群,连苍月都被它吞至腹中。伏击,追逐那是霸道行为,它只需张开巨口,便可将小可怜们全部吸食。因为它是海中的王者,奉行的是极致的王道。

“快到山顶了,各位小心。”阿布拉汉姆低语警示。

敌方即使失去了雅典娜也还有不俗的战力,这个铁打不变的事实让他们本就绷紧的神经接近断开的地步。

离开树林,南茜几人眼前出现一座宏伟的别墅。迎接他们的是同时掌控科学与魔术的绝世奇才——艾萨克·牛顿。

“阳神光辉!”阿波罗在牛顿动手前发起进攻,他调集全身的光芒照向一处,360°几乎无死角的光线瞬间聚成超高温光炮,这是他在北郊山一战中得出的结论,既不误伤自己人又可以提高伤害。

“菱镜制成。”牛顿没有超越光的速度,为了避免伤害就得和阿波罗同时发动招式。

光炮打在菱镜上,橄榄球大小的菱镜猛地一颤,光线侧边菱面射出,像切蛋糕一样把坚固宏伟的别墅分成两半,高层建筑在轰塌中扬起浓厚的烟尘。

“吾,立于泰坦之肩上!”

这是牛顿的宝具,赌局中的第三招。可他亲眼看到阿波罗的瞬间,南茜和赤狮徽章已经抛诸脑后,他本就是为了接触神才参加圣杯战争的,而阿波罗,圣杯战争的最后一位神灵从者,正是他的目的。

泥土,石块,废墟堆在引力的作用下汇聚,一个十多米高的泰坦巨人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仿佛伸手可摘星辰。

“五十倍重力。”牛顿站在巨人肩膀上说道。

“散开!”宋清图高喊。

赵云抱起他跑到左边,阿布拉汉姆扛起南茜撤到右边,只剩下莫洛丝,阿波罗没有带走她,阿波罗也带不走她,因为阿波罗自己就无法动弹。

混合而成的巨手伸向自己,阿波罗想起他爷爷克洛诺斯以及和爷爷同辈的巨人们:“真够丑的。”

“这是由他的名言概念具象化的,弱点就是他本人!”南茜用耳麦提醒。

赵云和阿布拉汉姆相视点头,对巨人发动钳型攻势。

两位长着鹤见川样貌的人迅速出手拦截赵云和阿布拉汉姆。

“停下!”又是那控制人的魔音。

阿布拉汉姆尖叫,并非是害怕,而是发出非人的声音,在激碰中抵消鹤见川的魔音。

“Assassin的鬼啸?!”鹤见川有些不爽,声音排不上用场了。

四个人影两两相撞,赵云一枪戳破分身继续前进,而阿布拉汉姆被鹤见川成功阻击,打得难解难分。

巨人艰难拔出封冻的脚,立刻用它踏扁地上的蟑螂。

赵云左右躲闪,他没有对付巨型生物的经验,可现在不容退缩。赵云跳上巨人脚背,引诱巨人踢腿甩开他。

巨人的小腿越踢越高,仰角变得越来越小。赵云冲到巨人膝盖处投掷龙胆枪。

“就是现在!”

一抹亮银色在巨人指间掠过,直取牛顿人头!曼珠沙华在空中绽放,牛顿眼里满是惊恐,龙胆枪擦着他脸过,在上面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

这样的机会没有第二次了,巨人一手拍飞赵云,一手将阿波罗塞进嘴里生吞,泥捏的巨人没有胃酸,只靠内部的碎石也能将阿波罗碾成肉沫。

“Rider!”莫洛丝砸拳,痛恨自己太弱小,没资格做阿波罗的御主。

“莫洛丝,没时间给你自责,我们一起把圣杯偷过来。”耳麦响起宋清图的声音。

北辰一刀流·切落!

这是日本江户时代末期很流行的剑术流派,坂本龙马也曾拜在此门下。切落在北辰一刀流中的地位举足轻重,需要持刀者把刀直指正上方,自然下落至背部后开始加速,在举过头顶前达到最高速,刀身和双臂几乎成平角。学徒会用特制木刀测量是否达到最高速,少数高手只用竹刀就可以让对手脱力。而鹤见川已经取得北辰一刀流的免许皆传。

鹤见川奋力一击,再加上断罪的加持,就连鬼爪也难逃被斩下的命运。

阿布拉汉姆的手断了,确确实实断了,早在一开始和Berserker战斗的时候就断了。

“这种用魔力生成的义肢,断了又何妨!”阿布拉汉姆把刀踩进地里,箭步突进,挥出重生的右臂。

鹤见川本可以弃刀后撤,但断罪是小御送他的,他不想再一次抛弃妹妹。结果是他还算俊俏的脸被阿布拉汉姆打得几乎变形,向后翻滚数米,摔跌在台阶边上。

好不容易摸到后方,看见放置圣杯的地方,宋清图心想:他们心也太大了吧,正常人谁会把圣杯放喷泉中央啊?

宋清图还是不放心,回头观察一下战况。一个黑影飞过,趴在地上一时无法动弹。宋清图定眼一瞧,发现那是鹤见川。

“我去抓他,你到喷泉上把圣杯取下来。”

莫洛丝拉住宋清图的手,她知道宋清图想干嘛,但她想把阿波罗换回来。因为她的无能已经害死大圣,她不想又有从者被她连累。

莫洛丝掰扯鹤见川双手,举手示意南茜把他双手封冻在后腰位置。南茜立马动手,顺便把鹤见川的嘴也冻上。

花坛喷泉底座用黄锈石砌成,外三层每一层高度差很小,较为平缓,里三层由四只天鹅雕像作支撑,面积远不如外三层大却更为陡峭。圣杯安稳地坐在顶部,这是专属于它的王座,原来在那的女神雕像则被揪下来扔到一边。

宋清图淌在水上,散落的水珠打湿他的头发,顺着脸颊流到外套上,长裤重得像是灌了铅。

刘海遮住他的双眼,宋清图喃喃道:“还差一点……”

“万有力·引。”牛顿发现了偷奶酪的小老鼠。

“清图快走!”

赵云瞬移过去想要救走御主,可牛顿并不是想抓老鼠,只是想把奶酪重新拿回手里,以免碰坏了。

这对主仆都在花坛上,不可谓不是一网打尽。

牛顿转化从阿波罗那吸收的力量展开重力场,毕竟他为了召唤泰坦消耗掉大量魔力。

“好奇怪。”

寒意顺着脊椎涌上大脑,牛顿获得神灵的力量,他设想过神的力量,可能是点石成金,可能是言出法随,也可能是雷霆万钧,但这感觉和他想的全都不一致。

泰坦体内突然爆出一棵参天大树,枝叶不断向上延伸,根茎不停往下索取。所有人都下意识远离这棵诡怪的树。

整整持续一分钟,树完成了从无到有再到比长得比崩坏前的堪比卢浮宫的别墅还要高出几米的生长过程。牛顿和巨人在大树生长过程中无法逃离,最终沦为它的养分。鹤见川相对幸运,大树在粉碎花坛喷泉后速度放缓,一条只有他大腿两倍粗的细根停在脚边。

借助重新出现的月光,人们得以看清这棵树的全貌——一棵高达三十米的月桂树在明月照耀下显得巍峨又妩媚。树干从十米处裂开两头又扭成麻花,仿佛一对爱人依偎在彼此身边。

一名相貌风雅的男子在空明如镜的水面上漫步,水面倒映出他希腊式的雄伟英姿、无瑕的白云和壮阔的青空。人们给这种地方起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天空之镜。

“阿波罗!”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等他回头,那人轻轻一扑,双手环抱阿波罗的后背。

阿波罗终于知晓为何丘比特的箭矢对他无效。

一个灵魂对自己持有两种互斥的感情,对自己又爱又恨,那他的精神将会遭受巨大的折磨,直至崩溃。

可如果一个人体内有两个灵魂,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很久以前有位男性在天使的恶作剧中身中爱之矢而对一位女性产生强烈的爱意,那位女性却恰好相反。他们在广袤无垠的世界里追逐,奔逃。最后,女性化身为一棵月桂树,男性追到树下向月桂树深表爱意。

其实那位女性并不是讨厌他而逃,只是被他强烈的爱意吓到了。因为那位名为达芙妮的女性,本来就深深爱着名为阿波罗的男性。

丘比特的爱之矢让达芙妮鼓起勇气面对阿波罗,恨之矢也无法浇灭阿波罗对达芙妮的爱意。

阿波罗转过身去,眼里满是达芙妮。

达芙妮和他很像,并不是说她和阿波罗被召唤的身体很像,而是说他们原来的样子很像。受阿波罗影响,亚诺召唤的也不是达芙妮真正的模样,真正的达芙妮拥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和琥珀般的双瞳,身高也要矮一些。真正的阿波罗反而比融合的身体要高出半分。

除此之外两人再难以找出明显不相似的地方,按中国的一句俗语来说就是有夫妻相。

“你一直都在?”

“是呀~”达芙妮笑起来很好看,像是午后的暖阳。

阿波罗摸了摸那剥壳鸡蛋般的精致脸庞。“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

“你可以躲在我身体里,我就不可以藏在你内心深处吗?况且我战斗也不太行。”达芙妮嘟了嘟嘴。

她掩盖了一个事实,如果不是丘比特之矢,她没有苏醒的可能。

“好啦。”阿波罗将她抱起旋转。“我的月桂女神,你把我救下了不是吗?”

“没有哦。”

“诶?”

“因为我是第一次用,没把握好力度。把我们的灵核打击碎了,所以准确来说,你是我杀死的。”

“诶诶诶!?”

“开玩笑的~”达芙妮眼神蒙上一层阴霾,“其实我们被吞下的时候就没了,变成树不过是力量时空而已。如果他对《翠玉录》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你呀。”阿波罗强行打断达芙妮的思绪。“都这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

达芙妮略带婴儿肥的脸蛋被阿波罗掐住。

“我问你,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啊?这,我……”达芙妮面带绯红,不知所措。

“愿意吗?”

“我,我愿意!”达芙妮鼓起勇气接受。“唔姆!”

阿波罗突然吻过去。

太阳温暖着月桂树,月桂花向着太阳盛开。跨越千年时光,阿波罗终于追上他的月桂女神,也可以说,达芙妮追上了她的太阳。

两人相吻相拥,最后化身粒子,消失在天空之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