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跟随姐姐前往神社的时候,对于那些繁琐的礼节深感无聊的我便走到了神社的后院。此时樱花树开的正好,恰巧此景下我见到了她。

看着她在樱花树下摆弄着我不知道的东西,便好奇地向她发问,她很自然地回答了我,但是对我的声音却感到很惊奇。

小孩子?虽说此身的确是幼孩模样,但身为神明而言,不过是虚幻而已,为何要如此在意呢?

她问我是从何而来,我只说从门那边过来。

说来也奇怪,她给我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就好像是太阳一样。

所以在她想走的时候,我叫住了她,并追问了下去。

她说她在给神社附近的孩子做秋千,秋千是何物我并不知道,但她在说道秋千的时候流露出的自豪感,让我觉得她对自己造出来的东西很有信心,会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于是,我问她我可不可以玩。我是想先给孩子们试试,绝对不是我想玩,毕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然后她说只有好孩子可以玩,我也只好顺着她的意,一一作答。身为武人,问题什么的不在话下。

然而,她把我当作小孩子一样,装模作样地问了三个问题后,就算我过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草率的人,后来我们一起玩秋千。

虽说是一起,其实是她单方面地推我,那个秋千的确很好玩。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她有些累了,便要求休息。

我们惬意躺在樱花树下的草坪上,说起来,也快到了用餐的时间了。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起身问了我一声,便进后房拿点心去了。

她走了没多久,姐姐来了。我跟姐姐说起了她,姐姐很高兴,说我有了新的朋友。

什么,这样就算是朋友了吗?姐姐来找我回去,但是我跟她说好要等她的。没有办法,我只好留下一封信,下次见面,我会跟她赔礼道歉,也期望她把名字告诉我,因为朋友交换名字不是很正常的吗?

然而我没想到,再次与她相见已是三年以后,我带着点心去找她时,她仍旧坐在樱花树下,美好而易碎。我向她说着我的事情,她很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提问一下,我也一一同她解答。

意料之外的是她知道我的身份,但她好似并不在意我是神明。她说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后来我发现她对规划之事很有见解,这也恰好是我不擅长的。我想让她当我的幕僚,但姐姐的到来为我们三年过后的相聚画上了句号。

战争来了,我跟随姐姐平复战乱后,也有两年之久了。我当了影武者,姐姐让我挑选幕僚。不知怎的,我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她在樱花树下的身影。

那天,我在樱花树下找到了她,一如既往地同她喝酒。酒过三巡,她模糊地靠在樱花树旁,我顺势将头枕在她腿上,手轻轻捏着她的衣袖,任时间静静地流淌。

她对我很包容,但是她眉间总会有一缕愁丝,不知道她在为什么而担心。后来听民间传闻,她所在的神社已经没有钱支撑下去了。这几年变了很多,但她没有影响似的依旧停留在神社当着她的巫女。

又一天,我抽空找她喝酒,模仿姐姐的语气询问她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幕僚,虽然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地同我开着玩笑,但是我清楚地看见了她眼中的渴望。我也开玩笑地说如果她不答应我就会把她砌进姐姐的神像里,她最后还是答应了,我牵着她的手回到了幕府。

姐姐听说了这件事,过来见她,顺便安排她去自己那边做事,可是她不是我的幕僚吗?虽然很疑惑,但是我也没去过问,只因为她并没有拒绝。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我在前线听说她病倒的消息,此时恰好是休战之际,营地也有其他人可以镇守,我便赶了回去。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感觉她很有可能要离我而去了。

我走到她的房间外,门是打开的。而药的味道伴随着空气向外面流通着。我走进她的床边,看着她因为病痛而煞白的脸,我坐在她的身旁,轻轻握着她的手,如铁般的寒冷。

我知她已经醒了,我以为她会抱怨,会让我救她。她没有抱怨,没有请求,她只是不甘。如同老旧的齿轮带动着她的活动一样,连她的声音也失了气。

我安慰她说没事的,等姐姐回来,她一定会有救的。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听到她说她的名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是我忘了,因为那些大大小小的战役我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我只回答说事情太多了,而且我们见面也很难。

但是,她仿佛都知道了一样。她让我回到战场上去,她说她已经没救了。看着她渐渐暗去的眼睛,我咬了咬牙,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她的脸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罢了,既然是你想的,我照做便是。

我转身离去时,不敢回头再看她一眼。我怕我会动摇,人的生命是注定的,我不能妄自替她做决定,我不能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我应了她的要求回到了前线,我会把胜利带回稻妻。

等我回到稻妻,重新来到她住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她的痕迹了。

听守卫说她是在我离开的那一天逝去的,一时间涌上来的感情连我也说不清。

离开幕府后,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战争结束了,我也空闲了。不知不觉到了神社外,看着屋檐旁的樱花枝晃了神。

她会不会在这里?

一旁扫地的巫女也不敢打扰,等我回神过来,便忍不住询问此事。

巫女告诉我,她在这里也没有在这里。她说,她要求她们将她火化,把骨灰洒在这片土地上。

从神社回来后,我坐在屋顶看着一旁渐渐褪去的晚霞,静默不语。

她是一朵樱花,刹那的美,便足以让我驻足。她凋零后,一切都不过是须臾之梦罢了。但只要我记住她,她就能永远地活着。这是我亏欠她的,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