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是这种澡堂吗…”

“这可是男人的乐园啊。”

“仅限于你们德罗维亚的男性吧。”

兰伯与戴伦在大澡堂内的浴池之中享受着舒适的热水澡。

已经泡了有十余分钟之久,兰伯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单人浴室在这种场合沐浴,一眼望去,透过雾气,所见便是各式各样健美的肉体。德罗维亚的男儿们在一天的劳动与锻炼后,默契地相聚于此,将汗水混杂于温热洗澡水中进行最后的挥泄。

看到戴伦乐在其中的满意状,兰伯也说服了自己享受其中,哪怕自己早就觉得泡得够久了。

“哦吼吼,今天的大浴池居然如此冷清嘛。”

“两颗燥热的心可是像火炉一样的呢。”

附近传来爽朗的笑声,自然是吸引了戴伦,以及只好跟着的兰伯的注意力。

“哦,居然因为这浓雾,让我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好男儿吗。真是失礼。”

戴伦以其标志的德罗维亚男儿形象一下与这未曾谋面的二人打成一片。

“想不到还是空先生的孙子,可真是巧中又巧,幸运之至啊。哈哈。”

“其实呢,我也…”兰伯回想起,琴所说的,骑士文明在德罗维亚并无多少知名度一事,心想哪怕报上祖父的大名,对方若是一无所知的话实在是有些尴尬。

“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我是坦兰达尔·威卓,这家伙是我最好的哥们,图托姆·也达。”

“啊啊,我等不过都是平民百姓之名,还是与如雷贯耳的科拿特家有着天壤之别呢。”

“什么话,名声与荣誉取决的,到头来不都还是自己的努力。”

三人总是能以突然的回答而开怀大笑起来,兰伯只能靠在一旁,稍作形式地应付着。

“不过呢,戴伦阁下运气可不太好。久违的返乡,却遇上这等无趣的政治纠纷,想必是坏了兴致吧。”

“也都是无可奈何吧。哪怕是精于锻炼者,也难以做到全然控制自己的欲望吧。”

“那边的小弟,是来自远方的客人吧。还请不要因此反感德罗维亚哦,平时的氛围可真的是很祥和很友善的呢。”

兰伯只好勉强地笑了笑。

“我可真不喜欢这样啊。明明我俩的武艺总算得以派上用场,却是要浪费在自己人的身上,可真是无奈啊。”

“二位,难不成是士兵吗?”兰伯听到相关字眼,瞬间警惕了起来,偷偷给戴伦也使了个眼色。

“的确。关于二位的身份,我还不曾知晓。”

“也对,戴伦阁下也去到他乡多年,本就不曾相识的话,对我俩的相貌也不会有任何印象。话虽如此,既然是你异乡的友人有所疑问,那我俩也理当答复。”

“在下乃是开阳之武曲星,他则是天璇之巨门星。”

兰伯的神情凝固了。

“二位就是…德罗维亚七将星吗?”

“哦,阁下居然对这个名号有所耳闻吗?实在是令人欣慰。正是,不过,还需稍作修改。根据现今的国王陛下的命令,在庆典之后,就要改为‘六将星’了。”

“是因为破军星的背叛吗?”兰伯进一步作出确认。

“哦哦,阁下的了解真是充分啊。嗯…虽说流确实是令我甘拜下风的堂堂男儿,但严格来说,他终究还是背叛了当今的陛下,因此也要被视作是对德罗维亚的背叛了。可惜阁下尚未有幸见识过他的过人武艺,不能理解鄙人的自言自语。”

兰伯对于阿扎兰诺·流的印象,还停留在给琴做牛做马的死鱼眼保镖而已。

“失去流,毫无疑问,对于德罗维亚而言是莫大的损失。但无可奈何,哪怕心中再怎么不情愿,我等也还是需要听从于陛下的指令,将他视作我等的死敌了。”

“既然如此不舍,何不弃暗投明,重新与他重归于友呢?”戴伦不假思索地直接问道,属实将兰伯吓得愣住。

“戴伦阁下,还请注意措辞。”威卓的笑容不像先前的那样自然了,“我们七将星,从先祖时代被创立以来,所遵循的唯一原则便是忠于德罗维亚之王。哪怕奈泽龙萨大人再怎么伟大,也已经成为过去了。遭到暗算而丧命,的确可惜,但那是他们家族的私事,在公事上,德罗维亚及德罗维亚的人民们已经接纳了僧王索尔杰利,事情也该盖棺定论了。”

“不该是以这样的形式!”戴伦义正严词地说道,“德罗维亚人再怎么对权力纷争无感,也不该对于这样的不义之举冷眼旁观。靠着阴谋坐上德罗维亚王位,不论身为君王再怎么优秀,也无法洗清罪孽,永远无法真正得到德罗维亚人的心,这不才是德罗维亚本该的样子吗?”

“事与愿违啊,戴伦阁下。民众并未全然认可陛下,更多地,恐怕是在试图麻痹自我吧…”

“也达,够了。”威卓厉声提醒道,“我等皆是例行公事之人,戴伦阁下。听从着陛下的命令,享受着陛下的恩泽,却还在暗地里诋毁陛下的话,对我们这一行而言,才是真正的不义之举。碍于身份难以与您敞开心扉,还万望见谅。”

响亮的钟声传来,象征着德罗维亚的休息时分已经来到。

“该走了,也达。”

“我等先行告退,戴伦阁下。待到城内动乱彻底安定之后,想必就可以与你开怀畅饮了吧。”

“二位还有工作要做?”

“你其实有所知情吧?戴伦阁下。琴殿下此时正在城内的某处,由于私心与仇恨,打算掀起一股针对陛下的反对之潮,而我等正是要防止此事发生的人。不论何时,但凡嗅到机会,我们就需要前往,早日要将琴阁下,身为他护卫者的流,以及他们任何的同伴一网打尽。届时,德罗维亚才能迎来安宁。”

“不惜将事情做绝吗?不惜彻底背叛奈泽龙萨家吗?”

“若问缘由,便是,无可奈何。”

巨门星与武曲星,在稍加擦拭之后,便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你不该说得那样直白的,这样只会加强他们对我们的怀疑。”

“任他们怀疑吧。有些事情,不吐不快。”

“但还是希望你多加忍耐,戴伦,为了多雅。”

“明白了。只是…我也想在为了她的同时,也为了这德罗维亚而出力啊…”

未过多时,沐浴完毕的两位将星已然全副武装重新出现在了几近空无一人的德罗维亚街头。双持沉重链锤的巨门星坦兰达尔·威卓,与手握方天画戟的武曲星图托姆·也达,正作为德罗维亚的守护者巡视着奈萨洛。

“果然,戴伦阁下也是知情者,不,恐怕已经被琴殿下说服,成为了协力者吧。”

“琴殿下虽不及晓殿下那样的王者之姿,但也必然有过人之才。能够将戴伦阁下收为己用,可真是不可小觑。想必稍加时日,就能组建起一支反抗陛下的大军吧。”

“那么,需要趁早行事吗?”

“不必。既然我们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做公事之人,那也理当要遵守必要的仁义。戴伦阁下对我们吐露心声,却要反遭我等的趁火打劫,实在是叫人难以接受。”

“那正合我意。等到戴伦阁下不再打算对此隐瞒之时,我们再去与他交手吧。在那之前,就先将他的事情抛到脑后吧。”

两人又冲破了压抑的氛围大笑了起来。

“不准笑。你们的笑声太过爽朗,会吵到准备入睡的街坊邻居们的。”

来者是巴加维特·班罗德,七将星的队长,天枢之贪狼星。

“一切正常,班罗德。爽朗的笑声代表着安宁的喜悦,百姓们听到之后都会睡得更加安稳的。”

“把幽默留到逗孩子的时候,我对你的幽默没有任何兴趣,巨门星。”

“可真是严格呢,贪狼星。偶尔也松一松你那紧绷的神经吧。”

“等到事情全数尘埃落定,再去谈休憩吧。继续去搜查关于叛乱分子的情报,还是一样,如果和破军星有关,即刻向我汇报,我自当会亲力亲为,向德罗维亚的人民们展示叛国者的下场。”

与阿扎兰诺·流共同奔赴过战场,彼此之间亲如手足的班罗德,似乎是最有资格说出这般话的人。

“听你指挥了,贪狼星。”

“你们二人,以及我已经嘱咐过的廉贞星,明天去到奈萨洛的东南部。有线人汇报,那边的民众似乎格外地欢欣,载歌载舞。”

“那又怎么了吗?”

“在陛下的统治下,当真会有快乐到能载歌载舞的地方吗?”

 

“客人已经到了,我去赴约了。”

“交给你了。”

流向琴汇报后,即刻告辞离开。

“你俩身为悬赏犯,还敢在这种时候安排他去见客人?不对,这种时候你还敢约客人?”

“我还以为你已经很了解我了。我张扬,但绝不会冒险,哪怕是高风险高回报的事情也不会去考虑,除非没有选项。对方是我最重要的情报人,有了他的协助,起码这第一周我们应该不至于遭上太大的事情。”

“又是将星给你做护卫,又有一流的情报人。真的是,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国王啊。”

“看吧,不论现实如何,结论都是一样。我们奈泽龙萨家才是最适合以及唯一适合德罗维亚王座的人选。”

流看到人影,稍有兴奋地快步赶去,早早地伸出手来准备握手。

“握手还是免了。你我终归侍奉不同的主君,我不想过多地挑战那条红线。”

“随你的意,佩达孟德。”

“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以另一个名字相称呼,破军星。”

“…明明是擎天之柱,却还是要在这种蒜皮小事上死脑筋吗?天权之文曲星。”

天权之文曲星,佩达孟德·君。全城乃至全国的民生之事的管理者,真正意义上以一己之力维护着国家的正常运作的,擎天之柱。哪怕是窃国期间,他亦难以抽身于解决民事,因此绝大多数民众便在平常的日常生活之中,悄悄地迎来了新的国王。由于生活并未出现剧变,他们也自然而然地误以为王位更替并非大事。

“殿下近日身体可好?”

“一切正常,就表面看来还是精神无比。我读不懂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内心是否也是这般自在轻松。”

“如果当时你们在撤离奈萨洛的时候,记得破门而入将我带走的话,就有人为殿下分担解忧了。”

“往事不提,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把情报交代来吧,然后趁早回去,不要引火烧身。”

“我的事不必担心,不过,也先讲正事吧。除了我之外的剩下五人,从今天下午开始,就开始了针对你们二人的全城搜查,所幸,你们靠着手段‘募集’的同伴的信息还没有为他们所掌握。”

“你有办法为他们的信息开脱吗?”

“怎么可能。我顶多不去对那些情报动念头,如果成堆的相关内容传来,那我也还是得照常办事。但愿你们的同伴不要过于张扬吧。”

“这是后话。他们几个具体的动向呢?”

“他们可没有老实到去任何地方干任何事都会准时报告,更何况他们报告的对象不是我,是贪狼星。”

“班罗德吗…果然还是注定要碰上的。”

“贪狼,武曲,巨门,廉贞,禄存。他们五人就是你们当今所需要注意的对象了,就你们的反抗情况而定,之后可能会有新的追捕者增加。”

“又是何方神圣?”

“是由陛下亲自雇佣的人,具体名单还尚未到我手上,是他自己的主意。但是碍于西之殿尊,师祖大人他尚在城内的影响,暂且还不能直接出动这班外人来干涉。”

“不过,西之殿尊毕竟是德罗维亚的守护者,理论上如果他真心打算加以干涉,想必也是会站在索尔杰利那边吧。”

“的确如此,虽然可以说这是杞人忧天了。老头子他早就没有了参政议事的想法,他突然光顾奈萨洛也纯粹是来游山玩水的。话虽如此,我还是认为他是特意挑此时前来,监督陛下老实点处理分内之事。”

“看来现阶段连你也没法贡献过多的情报,那么,可以做点实际性的协助吗?”

“你们和陛下都是一路人,都是难以伺候的类型。也罢,拿去,比你手头的更精致的奈萨洛地图,以及我自行附加的一些备注。凡是出行,都尽量照着我所标注的路线来,哪怕绕路也要争取去安全的地点。对了,这几天千万不要靠近城墙,搜查你们的任务交给将星之后,无事可做的士兵们就自然是被分配去加强城防了。”

“我们肯定不会去干这种傻事,去城墙边毫无意义。不过可能有两个笨蛋会起这种念想,我尽早也去通知他们。”

“希望如此。总之还是提醒你,我的协助仅限于这样的安宁时期,你们但凡惹事,就不要指望我的支援了。我只是努力在不被归到叛徒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回报奈泽龙萨家的恩情。除此之外,我的全心全意只为德罗维亚而贡献。”

“那就祝你好运了,文曲星。毕竟这个国家可以没有国王,但不能没有你啊。”

“少来这种奉承一样的讽刺。”

 

“综上所述,这便是谈话的全部内容了。”流将会话一字不差地汇报给了琴。

“辛苦你了,下次若是还有机会约见,代我向文曲星表示谢意。”

“真是广阔的人脉啊,”尼克不禁感叹道,“我开始后悔没有专门去研究过你们德罗维亚的历史了。”

“十分欢迎,最好还是到我们德罗维亚大学进修,历史学院专门有课程研究我们奈泽龙萨家的功绩。我想,到那时,索尔杰利的事情可能会被编入教材中,但是作为小插曲一笔带过吧。”

“可惜我的成绩不佳,不知道能否友谊性地邀请我呢。”连入住以来一直沉浸地演奏着的艾伦也突然加入了话题。

“完全没问题,只要我们都能活到那一天的话。对了,艾伦阁下的乐感可真是惊人,这才半天时间,居然就已经可以熟练演奏我们德罗维亚的名曲了,甚至连我们的传统乐器都不在话下。”

“过奖了,还是因为德罗维亚的音乐太过迷人,我不禁想早日习得。”

“说起来,也多亏了阁下的协助,给流减轻了不少侦查压力。‘天授力’与‘天选者’是吗,有机会我也要去多多结识一番。”

“虽说如此啊,我记得,你不是也有一颗舍利吗?那怎么从未看你展示过?导致我一直在听说舍利的强大与神奇,但还没有机会亲眼见证。”

“能者自当敛其锋芒,是我们德罗维亚的一句谚语。不到必要时候,没有必要过多地展露自己的能耐。所以,还望见谅,并继续抱以期待就是了。”

琴将手头的纸笔一放,明明时间尚早就打算休息了。

“又是锻炼又是早睡,这算什么?国王的自律?”

“并不是,只是明天大概率要起早而已,不想到时候匆忙中还要打着哈欠。”

“我们也要跟着起早吗?”

“你们无需强求。起早的意义在于,我并不是很放心那两名盗贼阁下。”

 

深夜,肯特躺在床铺上呼呼大睡,不安分的摩奇与马乔则是在隔壁收拾检查着行李。

“嗝。诶!”摩奇只是打了个饱嗝,不经意间就有些许小火苗从嘴里冒出,所幸附近没有什么易燃品。

“哈哈哈!原来炎神舍利的能力长这样吗。我还以为是很酷炫的操纵火焰,结果居然是和杂技演员一样的喷火吗?哈哈哈,不过还真是适合你呢,有考虑过逃走之后去到某个马戏团就职吗?”

“笑什么笑!还不是你害得!说了先好好研究下怎么使用,结果还不是你一个劲地怂恿我直接一口闷了下去,肯定是你的馊主意导致的。”

“哎呀哎呀,抱歉抱歉。那也不能怪我,毕竟我也没有经验嘛,我也是从别人那边打听来的,说直接吞了舍利可以更快地获得能力,你又不能怪我没有自己去尝试。”

“好了,懒得和你废话了,赶快点继续收拾吧,到时…”

“怎么了?是又要打嗝了?叫你晚饭不要吃那么多。你就少说话吧,否则一个不小心可真要冒大火了。”

摩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实际上,并不是吃得过饱的缘故,而是他感觉,自从舍利开始起效之后,自己体内仿佛多了一颗,比自己的还要激烈跳动的心脏。

“终将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