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0日

南方惯常不以十二月为冬天。清晨和深夜时分还会有些许料峭的寒意的，不过，像这样晴朗的正午，便使人完全感觉不到冬日的到来。

来到这所学校已经三个多月了，初到时的陌生和拘束之感逐渐褪去。又恰好一场考试刚刚结束，我打算去图书馆看一看，或许可以借一两本节来。

午间的阳光不轻不重，穿过万里晴空，酒下慵懒的日光。微风柔软地扑在脸上，用那北方带来的一点凉意吹拂湖水。整个人仿佛随风而走的飘絮，身体松散而舒适。

真是适合午睡的好天气啊。我盘算着时间，但苦于没有手表，只能大致安排行程。借书十分钟，五分钟回教室，倒头睡个半点钟…生活真美好。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图书馆。

人并不多。正常，本市的语文历来倒数，大家对书籍的关注向来不高。

但是总归也还是有的，一楼常坐十几个写作业求看杂志的同学，二楼也总有人每隔几分钟便有人拿了书下来。图书馆在安静里自有几分热闹其中。

一楼我去过几次了，大部分感兴趣的杂志已经翻过一遍，粗粗走了一圈，没有新刊，便从阅览室出来，往二楼而去。

二楼都是一些较大本的书，没有杂志那样读来轻松，人数也从十多个锐减到三两个。放眼望去，不免有空荡之感。入口处的管理员正在看剧，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我在一排排书中随意地走着，可惜大部分似乎都是语文课标推荐的书。这样的书虽然很有启蒙和指导作用，但多数我都翻过三四遍了。

我静静地离开，身后入口处的电脑犹自发出轻微的打斗声。

回教室吗？似乎也只能如此。但是，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有点不甘心。

在命运的指导下，或者说是冥冥之中的启示，我漫步向前走去。

眼前通往三楼的铁门看上去紧闭着。如果往常我看见这种情况，十步之外便会掉头返回。

可是，今天的我，似乎格外地……无聊。我走上前，和铁门对峙了两秒钟，随后，伸手向前推去。

吱啦——微微有些发愣。仿佛什么通往秘密的入口被打开了，无形的守门人躬身欢迎，存在于隐秘之中的世界，就这样向我敞开。直到踏上二十二台阶，面对不远处半掩门的三楼借阅室，我的大脑仍没有反应过来眼下发生的一切。

我并不是一个善于接受未知的人，此时只能任由身体带着呆滞的灵魂向前行走。推开了半掩的门，一种温暖陈旧的气味环绕全身。

一闻到这种味道，我便联想起冬夜壁炉中的火焰，与秋日铺满大地的落叶。这是时光沉淀成灰土的味道，是纸张逐渐发黄书扉被慢慢破损时散发出来的味道。金色的阳光染上绿色，在地上留下碧与黄的光影，整个空间静默如画。

不，不对。

有微弱但平缓的呼吸声，从入口处的柜台后传来。有人……

我凑上前一看，有点吃惊。那是一个黑发黑色头发的女孩，穿着一件干净如她的脸蛋的白色上衣，伏在桌上睡得正香。她的头发披散开来，仿佛担心她着凉一般盖住她的双臂。一本一本书散乱地放在一边，一支笔躺在压住一大半的本子的边角上。

嗯，此地光线柔和，静谧安宁，温度刚好，真是非常适合午睡的好地方……

我有些羡慕她了，将来当个学校图书管理员，每天哉游哉，上班时间少，午睡环境好……

等等，她……没成年吧？

嗯？

为了防止看错，我又靠近了一点点。

唔……我不是变态，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好吧，不管我是不是变态，她绝对绝对还是个高中生（甚至初中生）吧！

今天没有放假吧！这么睡在这里……好吧，也可能是替父母看班……可能。

或许那个未知的管理员去上厕所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但是，我隐约有一种预感：这个少女，或许真的就是此地唯一的工作人员。而她那一副在书堆中睡到天荒地老的气势，也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回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