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历2176年,八大龙族齐聚于奥斯蒂诺岛,庆祝龙族同盟1000年。”
“咚——咚——咚”
“龙历2180年,红之怒龙族野蛮地镇压了尼奥大陆上的人类反叛,因此铸就了之后血族巫师们的复仇大业。”
“咚——咚——咚”
“龙历2190年,诅咒四起,龙族…”
“莱格~”
“我知道了,不要再折腾了,否则你又要挨老师的教训了。”
莱格诺拉克走出专门为他自习所造的房屋,方才一直在敲着他窗户的,正是已在屋外等候许久的,他的双胞胎弟弟,忒拜诺兹。
“老格拉巴克才不会来教训我呢。我先前的精湛演技,早就让他相信我无可救药了。”
“也有可能是不愿在与你过多计较。”
“我才不去考虑那么多,至少,比起你,我自由了。”
“但是比起你,我有着责任要承担,而这正是我渴望却无法得到自由的原因。”
龙历2300年,尼奥大陆旁,茫茫大海上的多拉格尼亚群岛。这是一段,来自于黑之冥龙族的,两名王子之间的闲谈。
两人于沙滩之上漫步,享受着下午的闲暇时光。约到黄昏时刻,则会有皇室的护卫前来接走他们。他们都还只是方才年满十八岁,抵达可以将梦想紧握于手心的年纪的少年,暂时还无法完全熟练地使用自己身为龙的权能,暂且还只能被称作为“人”,亦被困在这人类一般的躯壳之中。
“那么,你天天在那边学习历史,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历史,对于帝王之家而言,可谓是珍宝一般的知识。从古代的先王身上学习,积累经验。重铸他们的荣光,亦不去重蹈它们的覆辙。”
“那可真没意思。学来学去,就只敢照着故人所做过的做,那不就变得畏手畏脚了。啊,对啊,就和父亲一样。”
“不要胡说!”
“那么,我纠正一下。不止是父亲,我们八大龙族尽是这样所想,只要仿照前人的做法,就不必担心铸成大错,因此久而久之,变得无比固执缺乏考量。结果,哈哈,又是如何呢?”
黑之冥龙族,以及相隔面前的大海,位于遥远彼岸的白之天龙族,便是现今所仅剩的,龙族血脉了。
莱格诺拉克不语。
“如果你当真想成为你理想的模样,在乎一族远大于在乎自己的王位的话,那么,兄长,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劝父亲放弃自己的执念呢?”
二人的父亲,冥龙之王,尼德霍格十五世。这位已步入中年的帝王,他的本名早已为世人所忘记。当他还未曾继承此名的时候,也是一位典型的雄姿英发的青年俊才。但是,在降临于全世界的龙族身上的“诅咒”逐渐蔓延开后,当强大到自认为无敌的龙族,第一次真正开始感到恐惧的时候,包括他在内,哪怕对未来倍感迷茫,也开始逐渐感到,剧变将要发生。
“诅咒”,那是对龙族心无愧疚的暴行的惩罚,也是人类不甘于俯首称臣的不满的释放。血族的巫师们,将“诅咒”传播到了全世界,一种为他们耗时多年所制作的,仅针对龙族的名为复仇的诅咒。起初,傲慢的龙族们还嘲笑于人类的徒劳,坚信着他们满载深沉怨念的仪式不过只是过家家的游戏。然而,数十年后,龙族的帝王们才总算意识到,所谓的大祸临头。
“诅咒”之下,龙族再也无法诞下雌性龙种,外加龙族之间不时因矛盾而展开的小规模争斗,以及花天酒地的生活导致的疾病,使得人口上的这颗肿瘤显得愈发严重。哪怕有龙族学者及时提出,龙族可以以人类形态,与人类女性通婚生育。然而,绝大部分龙族并不在乎代价是人类女性会因难以承受分娩龙种的剧痛而死,他们只在乎这种行为,可能会造成的龙族血脉的不纯。
最后,在拒绝了一系列的理智的自救策略之后,龙族终于开始陷入疯狂。龙族联盟名存实亡。龙族起先劝说自己坦然接受,想在肆意的狂欢之中安然辞世。但是,欲望,以及对人类的憎恶,使得他们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八大龙族的大混战,从红之怒龙突袭蓝之灵龙族开始,到黑之冥龙屠戮灰之啸龙结束。六大龙族灭亡,但这一结果并未完全制止仅剩的两大最强龙族的疯狂,他们交战,但由于互相都已经筋疲力尽,这场最后的战争无比短暂,以白之天龙族的微弱胜利为结果,两大龙族之间签订了条约,开启了暂时的,建于利益之上的和平。
而本该有幸成为故事主角的黑龙王子,也在见证了无数的伤亡之后,心中那熊熊燃烧的烈火般的壮志,也总算不见了踪影。他继承了父亲的皇位,继承了黑龙皇族世代相传的尼德霍格之名,但哪怕是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还是无法重新唤醒他眼中早已熄灭的光芒。同样,他继承了父亲所欠下的“债”,不惜增加对于子民而言本就苛刻的税收,也要准时满足天龙族的胃口,以继续维护那泡沫一般的缥缈的和平。
“我问你,莱格诺拉克。等你坐上皇位,你是不是打算来次轰轰烈烈的大战,把天龙族打得落花流水?”
“当仇恨在彼此两族心中都培养了这么多年之后,你真的觉得,一旦开战,只可能是‘打得落花流水’这样收场吗?”
“吼吼,这方面已经想得很成熟了嘛。那么,这会影响你的答案吗?”
“哪怕民众甘愿为自己卖命,也不该强迫他们去上战场白白送死。对不起民众的皇权是长久不了的。”
“你所说的民众是指?”
“龙族与人类两者皆是。哪怕人类是连名字都无权拥有的下等奴隶,但没有人类,我们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我不可能去尊重他们,但依旧会在心底对他们抱有一定的感恩之心。”
“可真是位理想的君王呢。当然,如果你能顺利当上的话。”
忒拜诺兹到底还有没有机会成为君王呢?可能性近乎于零,却不等于零。
“如果战争的结果事关全族的命运,那么,就必须要将选择权分享于全族的生命。但至少我相信,冥龙族的诸位都赞同一个理念——轰轰烈烈地为一族的荣光捐躯,远比将荣光踩在脚底的活法要来得有意义。”
“可真是有志气的发言啊。可要加油啊,我的好兄长,你心中的那团火焰能不能带我去领略一番萨诺岛的景色呢?当然,是废墟的话,倒也不错。”
一阵强风袭来,那是他们的护卫降落时双翼掀起的大风。
“现在可连夕阳的身影都见不到分毫呢。”莱格诺拉克朝匆匆变回人形的护卫问道。
“抱歉,王子殿下们。此乃突发事件,陛下的指令,他需要暂且使用此岛,所以在下先行前来提前接二位回家。”
“若是父亲的意思,那我等便奉命行事就是。只是,可否告诉我,是何缘由?”
“是天龙族的人来了。他们似乎不喜欢在我们的城堡内会面,所以让陛下另选了风景优美处作会谈,也正是此地了。”
“天龙的人?那么具体是谁呢?是重病缠身的维德弗里尔,还是大祭司拉塔托斯克?还是那个小白脸摄政王弗丁乌尼?”
“其实…”
“回答我,冥龙族的战士。”
“是使者…仅仅只是使者,而已。”
莱格诺拉克沉默了。对方仅仅只是连姓名都无足轻重的使者,却已然可以凭自己所愿地提出意见,而冥龙之王便会不假思索地予以答应。
“可以再等我三分钟吗?”
“当然可以,那么,还请忒拜诺兹殿下先同我一走。”
莱格诺拉克眺望远方,眺望着萨诺岛所在的方向。距离过远,哪怕是龙族也看不到岛屿的一点踪影。但在莱格诺拉克眼中,那座岛的景象,却是越来越清晰可见。在他心中的那团火光的照耀下,他拨开迷雾,誓要看清天龙族的一举一动。
那团火焰,名为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