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门开着,光却如害怕什么般止步于门前的一小块半圆形区域,黑暗如水般在教堂里流动着,王二似乎能感觉到这粘稠的液体灵巧的绕开手机照出来的光而湿润了他的后颈。

就在这黑色的海中,纪之问和王二无言的面对着忏悔室里的黑色斗篷。帽子很大,深深的将他的脸埋在了阴影之中,他的身体蜷缩着,似乎想要变成一个球好被他黑色的斗篷完全遮住,本应该环在膝盖前的双手此时无力地垂在身体的两侧。那双手,骨节分明,以无法想象的弧度向手背弯曲着,令王二想起以前在电影里看过的丧尸。

而在他弓成一团的身下,鲜血已凝聚成了一团,正顺着他的座位向下流。

王二看向纪之问,他的嘴唇再一次地白了起来,无言,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复杂的情感,那不同于在教堂外面对长枪手的眼神。怎么说呢,王二感觉那之中仿佛有着浓厚的关切。

纪之问将撩着帘子的手放下,然后转身,准备向小门里走。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可以回去,我**可从没让你跟着我。”他没有回头,只是固执地向前走着,“而且,是那个姓叶的小姑娘叫你**跟踪我的吧。”

“哗啦哗啦!”

突然,如同搅乱平静水潭的一颗石子,从教堂外的光中由远及近传来了什么东西在地上翻滚的声音。

“小心!”未及王二反应,纪之问却已由小门里挡在他的面前。

然后,“啪!”

一瞬间,教堂亮如白昼,然后,光线渐渐暗淡,却依旧散发出如同王二的手机般的亮光,如同一个小电灯泡。

“来晚了吗,安安?”一个女声响起。

“没有啊,姐姐,这不是还有两个人吗?”一个听着有些稚嫩的男生答道。

“哦?”女声听着饶有趣味,“我看看,这不是那个叶芦汀说的天赋暴走的家伙吗?”

此时,纪之问的眼睛依旧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却听到耳边呼呼风声,只想赶紧睁眼,同时赶紧拖动身子闪开不知飞来的什么东西。

但太晚了。

飞过来的,是人。

女人上来不给反应机会就直接挽住了纪之问的脖颈,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根本超乎常人想像,甚至没来得及反抗,纪之问本就在艰难维持的意识直接被铺满了雪花。

纪之问本人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神经元组成的海洋中,他感觉自己如同一条鱼或是蝌蚪,在一片充满错综伸展的触须的空间中游动。左闪右闪,最后进入了一个有这如同橡皮球外壳触感的庞然大物之中。

纪之问来到了他脑中的监狱,他把这里命名为“颅内穹庐”。

“阳犬,闹够了吧。”他听到驽马的声音。

“你可真好笑,耗费你这么多的意识力,就是为了找那两个小孩?”狸奴用依旧嘲弄的语气附和道。

“***,管你们**,”阳犬深深地喘了两口粗气,“老子**愿意。”

“喂喂喂,怎么不管我们的事?你把纪之问玩死了,我们可就都没了。”

“阳犬,说实话。为了这么两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这样的努力完全没必要。”

纪之问听着,也如同空气般在穹庐里被其他人格无视。刚才阳犬夺舍的全过程他都在看,但他也并没有想到这家伙撑这么久竟然是为了那两个孩子。

他想说话,想询问阳犬,但他们的声音都开始沙哑,如同老旧电视机里的人物,雪花再一次铺天盖地。

纪之问再一次醒来了。

他背上的伤口并不大,已经作了处理,头上的也已经缠上了绷带。自己被抬到了距忏悔室最近的一条长凳上。不远处,王二背对着自己,正和一个高挑的女人说着话。

那女人要比王二高上一头,约摸着有一米八往上,身材苗细,上身穿着紧身的黑色外套,微微地露着肚子,下身穿牛仔短裤,不过膝盖。留着很长的头发,甚至已经没过了腰肢,而最吸引人的是她的脸庞,不戴任何首饰,一直露出着严肃的神情,眼睛很大很明亮,再一次让纪之问想起了以前在博物馆看过的宝石。

“哟,醒了。”女人偏过头看向纪之问,说道。

王二闻言,转过身和女人一起朝这边走来。

“怎么回事?”纪之问一只手摸着头,一只手伸出手指指着女人向王二问道。

“王天奇,他不是研究所的人吧。”女人抢过话头。

“没事吧,小叶也带他参观过研究所了,也不算无关人士,应该可以介绍了。”王二手捏着自己的下巴说道,“这位女士是研究所A部的高阶处理人之一,木兰花。”

“嗯。”女人也没多大反应,好像习惯了似的,只是点了点头。

“是你把我弄晕的?”纪之问慢慢起身,感到背部还是在隐隐作痛,然后又忍着痛慢慢站起来,“所以,八词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专门来管理我的天赋暴走的吧?”

“当然不是,”女人平静地答道,“只是有任务在身,正巧遇上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忏悔室旁的小门窜出来:“姐姐,后面的房间里没发现人。神父和侍者好像都睡着。”

来的是个男孩,个头不高,听声音才刚变声,可能也就是十三岁上下,金发蓝瞳,看上去跟纪之问小时候见过的男性芭比娃娃一样。穿着也是平常的休闲风,真像是来教堂旅游的。

“隶属于研究所B部,‘天启’之一:战争与和平。”王二看了眼男孩,又转头看向纪之问,说道。

谁知,那小孩还未等王二介绍完,就一溜烟的跑到了纪之问面前,拉住了他的手:“你就是那个天赋很珍稀的那个天赋暴走的人吧,芦汀姐姐跟我说过你!”

“哈哈,”纪之问尬笑几声,“听说过我真是劳你们多费心了。”

“哦,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安德烈,你叫我安安就好了。”

寒暄了几句,旁边站着的木兰花叫住了安德烈:“安安,你刚才说院子里的人都睡着?”

“对啊,里面的灯都关着,我也探脑袋了,都在床上歇着,也没有比我大一点的小孩。”

“不对啊。”王二感叹。

“不对。”木兰花也附和着。

“外面闹得这么大,他们怎么可能还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