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铁鞭落在我的脚边直直刺入地面。铁鞭另一头的晓琪握住毒妇的手不停颤抖着,这大概就是她投掷铁鞭失准的原因。
我的背部、脚底和手心开始拚命冒汗,意识到刚才那一击很有可能会贯穿我的胸膛,身体这才后知后觉的做出反应。
「不准妳……提起她的名字。」
站在牌楼顶端的晓琪脸色十分沉重,并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我。
「我知道自从晓玲姐姐过世之后,这两年来妳都过得非常痛苦,甚至因此自暴自弃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但是妳想想,这真的是晓玲姐姐所希望看到的吗?倘若她地下有知,会为妳的这种行为感到高兴吗?」
「住口!」晓琪大声怒吼道。
我的这番话不仅没能平息她的怒火,甚至让她的情绪变得更加不稳定。
晓琪把铁鞭从地面抽出,接着迅速将其缠绕住我的左脚。
利刃割破了靴子并扎在我的脚踝上,铁鞭释放出的毒素立刻渗入左脚,并迅速扩散至整个小腿。
我的意识逐渐陷入模糊,感觉整个地面都在摇晃,头晕到连站都站不稳,还有一点想吐。
糟了!这次她释放的是神经毒素。
「明明什么都不懂,别讲的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啊!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庶民,少在那边自以为是地臆测姐姐的想法!」
晓琪用力扯动铁鞭,失去重心的我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在地面上被拖行了一段距离。
我试图挥刀斩断铁鞭,但奈何铁鞭本身就相当坚韧,加上其表层还被晓琪以魔力生成的结界包覆保护。
即使月晕能对无生命的物体发挥效果,但任何魔法攻击都会被铁鞭表面的魔抗结界给弹开。
我疯狂挥刀砍着铁鞭的举动似乎激起了晓琪的怒火,她一气之下将铁鞭使劲甩向远处。因中毒而无法动弹的我就这样被甩飞出去。
「……唔呃!」
我顿时感觉呼吸困难、身体发冷,头晕目眩的状况变得更加严重。四肢愈显乏力,浑身遍布着倦怠感……不行,没办法调整姿势,要撞上了!
此时缠住脚踝的铁鞭忽然松开,下一秒我便硬生生地摔在主会馆旁的其中一栋别馆的屋顶上。
「痛痛痛……」
后脑杓、背部与臀部直接承受撞在屋顶上的冲击,简直痛得要命。被我压在身体下面的瓦片都碎得乱七八糟,可见撞击力道之大。
我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两手拄刀撑住地面,终于勉强站起身子。
尽管被打得挺惨,不过无论如何总算是摆脱了毒妇的攻击,左小腿的毒素扩散已经有明显趋缓的迹象。
已流入体内的毒素不会轻易挥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和脉搏恢复平稳,否则一旦情绪高涨加速血液流动,毒素便会迅速在全身蔓延开来。
晓琪从牌楼上方跳了下来,不疾不徐地朝我这边走过来。
「死去的人不会思考,也不存在任何感情。那些把死者的想法讲得头头是道的家伙,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负心态,而将自己的想法强行加诸于死者身上罢了。居然还想假托死者之言说服他人认同和理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晓琪将毒妇从铁鞭收回了剑的型态,她把剑尖搁在地面上拖行,身上散发着深紫色的火焰。
她正在加大魔力输出,看样子打算在下一击就将我彻底解决。
我强行稳住脚步,双手紧握着胧月维持架势,静静等待她的下一次攻击。
「……晓玲姐姐是个天真善良的人,她始终坚信只要自己人善的对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以善意来响应她。晓玲姐姐直到死前都一直用爱在包容这个既丑陋且残酷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又何曾善待过她呢?」
晓琪在距离我大约五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她的身体便立刻散发出剧烈的魔力反应,魔力的颜色也从紫色变质为黑色。
这是晓琪魔力完全放出时的状态,万一没控制好就极有可能会发生暴走。
我注视着眼前的刀刃陷入沉思。刚刚在与晓琪战斗的过程中,胧月就一直吸收毒妇散发出的毒素,现在刀刃前端已经浮现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魔法术式。
这是……胧月的机关?要是我记得没错,这个术式将会是我战胜晓琪、打开她的心结的重要关键。
我脱下破烂的长靴赤脚踩在屋顶上,撕下另一边的袖子紧紧绑住大腿,防止血液流通以推迟毒素的扩散时间。
「晓玲姐姐,请赐与我力量。」我闭上眼睛低声默念到。
调整好呼吸频率后,我倏地睁开眼睛大喝一声,毫无悬念地向前奔跑起来,并高举着胧月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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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头发还是那么容易打结乱翘呢,平时要多注意保养才行。」
「知道了~好羡慕姐姐的头发总是那么柔顺光滑,不像我的头发跟稻草一样毛毛躁躁的。」
我坐在梳妆台前让晓玲姐姐帮我梳头。
由于我天生发质不好容易卷翘,每天早上都得花很多时间来梳妆打理。而姐姐只要有空就会接过仆人手中的梳子,亲自为我梳理头发。
我很享受早晨梳头的这段时光,姐姐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我打结的头发,木头制的梳子在发根与发丝间摩擦,一般起码要花上二十分钟才能梳直的头发,到了她的手上只需要不到一半的时间便能梳理完毕。
「晓琪妳也得开始学会自己整理头发了呢,等到妳将来嫁出去以后,姐姐就不能再帮妳梳头了喔。」
「唔,我不管!将来无论姊姊是要继承当主还是嫁人,我都要永远跟在姊姊的身边!」
「呵呵,都已经十二岁了还说这么任性的话……好了,梳好啦!妳今天想绑什么样的发型呢?」
「嗯……那就交给姐姐决定好了。」
「没问题!」
姐姐充满干劲的帮我绑起头发。我趁着这个机会鼓起勇气,把几天前从仆人的闲聊中偷听到的消息告诉她,以求证流言的真实性。
「那个……晓玲姐姐,我听说妳打算响应主家的号召,率领暗杀小队到南洋去参加讨伐河仙镇领主的叛乱,这是真的吗?」
当我把话说出口的瞬间,姐姐忽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原来妳都知道了啊,其实我本来想早点告诉妳的。」
「为什么!我们蔺家向来从事隐密的暗杀工作,讨伐叛乱这种工作交给其他家族就好,战场实在是太危险了!难道姊姊……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我站起来转身大声质问姐姐。情绪激动的我身体不由得发出颤抖,眼眶和鼻腔都痒痒的,讲话也因为哽咽而夹杂着哭腔。
姐姐看着我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她放下梳子和发饰,二话不说便把我拥抱入怀中。
「傻孩子,姐姐当然不想离开妳啊。」她用手轻抚着我的头发,讲话开始哽咽起来。
「身为叶氏家臣的我们平时蒙受主家的恩惠,如今主家有难,协助出兵是我们臣下的义务。父亲大人已经和当主季友大人商量好了,将派我率领家族中的精锐杀手,到最前线的南洋战场上暗杀敌军的高阶军官与魔法师。只要敌方的将领死亡,战争就能早日结束,所以我此行不是去终结生命,而是为了挽救更多生命,才会答应主家的号召。」
「那也不用姊姊亲自去啊!」我用力抱紧姐姐,抬头仰视着她那充满不舍的眼神。
「那个老头是暗杀界的菁英……还有二姐和三姐,他们不都符合征召从军的资格吗?」
晓玲姐姐脸上挂着令人心碎的微笑。她摇了摇头,用食指抵住我的嘴唇,示意我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父亲大人是蔺家的一家之主,必须镇守在领地稳定人心;二妹和三妹虽然魔法与暗杀技术运用熟练,但是我身为家中的大姐,保护弟妹是我的责任。」
姐姐用手指拭去我的泪水,并再次将我拥入怀中。
「而且父亲大人已经与季友大人达成协议,蔺家若在此次平乱中立下战功,战后将会被增封领地。只要领地增加了,家族经济便拥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就不必再依靠暗杀和人口贩卖为业了。」
姐姐亲吻了我的额头,以饱含情感的语气对我说道:
「我想让蔺家变成普通的魔法贵族,成为我们对外所宣称的那样,是个清清白白的家族,这样一来妳也就不会讨厌这个家了吧!」
她嫣然一笑,那抹笑容十分美丽动人,却也令人揪心难受。
我钻进姐姐的胸口放声痛哭,她没有说什么安慰我的话,只是一言不发的抚摸着我的头。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哭累的我就这样睡倒在姐姐的怀中。
数日之后,姐姐便接受主家的征召,被派往南洋的战场前线进行暗杀任务。
从那天以后,我每天都关注着南洋战场的最新消息,但绝大部分都是前线战场的战况,例如我军又攻陷了哪座城市,或敌军又把防线往前推了多少米之类无关紧要的讯息。
我后来才知道,由于暗杀小队是秘密进行任务,因此行踪不会被刊登在报纸上,必须通过与主家有密切交流的人士,才有机会获取相关情报。
为此我散尽积蓄,想方设法取得姐姐目前的情况,甚至还派人送信给她,但最终都杳无音信。
直到数个月后的某一日,从南洋战场前线送来了一具遗体。
那个人正是晓玲姊姊。
「放开我!你们别拦着我,让我过去!」
「万万使不得啊!四小姐!大小姐的遗体状况非常糟……她的身体被贯穿了一个洞,脸部还被烧灼过,双腿也断了。目前正在请魔法师进行修复呢。」
「我不管!你们快让我过去!晓玲姐姐就躺在那里……姐姐大人,我是晓琪啊!妳快起来跟我说句话好吗?我拜托妳、拜托妳睁开眼睛好吗?拜托妳……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视线被泪水浸湿而模糊一片。但躺在病床上的姐姐表情安详,没有任何响应。
恍惚之间,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一阵晕眩过后,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双脚瘫软无力、牙齿不停地打颤,即使大口呼吸仍无法摆脱这股绝望的窒息感。
彷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意识逐渐被悲伤的洪流所吞没……
「四小姐晕过去了!」
「赶快把她扶到那边去。」
「我们要开始修复遗体了,请闲杂人等赶紧离开。」
「晓玲姐姐……不,这……不会是真的……」
那是当然的,姐姐是最强的暗杀者,怎么可能会死呢?这一定是一场恶梦!我就快要醒来了。
对,没错!只要我醒过来,姐姐就会像以前一样温柔的和我打招呼,我只要一如往常那样去迎接她就好了。
……然而事与愿违,当我再次醒来时,看见的却是晓玲姐姐被修复完毕的冰冷遗体。
我将盖在身上的白布缓缓揭起,一丝不挂的美丽躯体映入眼帘。
面无血色的安详脸庞、惨白的肌肤、冰冷的肢体、发黄的头发,腹部中间还有个拳头大小的洞,直接贯穿她的躯干……
看着这一幕,我才彻底理解到姐姐已经死了的事实。
「一定很痛吧,晓玲姐姐。」
我把手放在姐姐腹部的洞口上,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想尽情地痛哭一场,但泪水却怎么样都流不出来。我的情感和思绪,似乎已经随着姐姐的离世而一同消失了。
这时一名士兵进入停尸间,从他身上的穿著我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分。
「你是……和姐姐一起去参加任务的暗杀小队成员?」
「是的……实在很抱歉,我们最终仍旧没能寻获晓玲大人所有的内脏器官……」
小队士兵面色憔悴,全身遍体鳞伤的他以充满扼腕且沉痛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姐姐!」
悲不自胜的我迅速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以几近崩溃的语气大声向他质问道。
「报告四小姐,当时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两军也早已转换了阵地,我们正在晓玲大人的带领下进行清理战场的工作。岂料城中还有许多孩童尚未逃脱,为了不耽误下个任务,我们都主张赶紧离开,唯独晓玲大人坚决要疏散所有村中孩童……」
「接着说下去。」
「于是我们留下两名队员跟着晓玲大人进行疏散。几个小时后当我们回到那里,竟发现……晓玲大人已经死亡多时,腹腔被打出了一个大洞,内脏四散各处……另外那两名队员的遗体也在其他地方被发现,遗体皆残缺不全。」
「明明只是负责疏散难民而已,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我们后来打听到,晓玲大人与队员在疏散孩童时,被隔壁村的村民以为是敌军正在俘虏孩童,于是对他们进行攻击。毫无防备的晓玲大人就这样被村民偷袭杀害……」
听到这里我松开了士兵的领子,脸上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呵呵、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晓玲姐姐可是家族里数一数二的魔法师,掌握一流的暗杀技术,普通人连靠近她都无法做到,何况偷袭?扯谎也该有个限度啊!」
「我、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名士兵打着结巴说道。然而他说话时眼神左右飘忽不定,很明显是在撒谎。
但是当我正想逼他吐露实情时,他却道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而且,宇堂大人也接受了这个说法,并下令勿要再追究此事。」
「你说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蔺家的暗杀一族身分至今从未曝光,晓玲大人表面上是以『军队后勤官』的身分服役,因此这套说法最能向大众交代。」
「你的意思是,那个老头打算掩盖晓玲姐姐死亡的真相,就为了保全家族的底细不被曝光?」
「……我只能说到这里,否则我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小队士兵不愿再交代更多细节,他甚至别开视线,不希望与我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是吗?原来真的是这样吗?
为了家族的门面,即使亲生女儿惨死他乡,也完全不予过问吗?
那个老头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冷血与恶毒,他的道德观和价值观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认知范畴,只能用「禽兽」两个字来形容。
怀着满腔的愤怒与恨意,我回到家后径直往宅邸的最深处走去,直接来到老头居住的望月塔外。
望月塔位于宅邸深处内人工湖的正中心,这里邻近花园,原本只是当主招待贵宾及游玩的场所。后来考虑到塔楼的隐闭性与视野极佳的特点,这个老家伙怕被暗杀,于是在数年前将自己的住所迁往望月塔的顶楼。
自从老头迁居望月塔后,他就在塔内和人工湖一带部署了大量守卫,并设置了许多魔法陷阱,还拆掉了塔楼与陆地连接的唯一桥梁,往返塔楼只能靠划船代步。
我们从小就被禁止靠近望月塔,这里被视为宅邸的禁区。
可是为了晓玲姐姐的死,我必须闯进望月塔,跟这该死的老头把话说清楚,可以的话最好能把他暴揍一顿。
我背着毒妇往望月塔走去。
塔外的守卫注意到我正在朝塔的方向靠近,纷纷对我保持警戒。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守卫出现挡住了我的去路。
「四小姐,前面就是当主大人的住所,您不能再往前进了。」
「我有事情要找那个臭老头谈一谈,麻烦请你让开。」
「请问您有事先提出申请吗?」
「蛤?见自己亲生父亲一面还要申请,脑子没问题吧?」
我尝试绕开高大的守卫,但他又再次移步挡在我的面前。
「当主大人今日不方便接见外宾,麻烦四小姐请回!」
高大守卫的语气明显变得强硬,而其他守卫也逐渐往这里聚拢,形成人墙将我包围起来,希望可以让我就此离开。
守卫被下令不得对家族成员进行攻击。但是我今天会来到这里,怎么可能被你们这些禽兽的走狗给劝退呢?
我冷冷一笑,从背后拔出毒妇,然后挥剑指向高大的守卫。
「我不想伤及无辜,还想活命的话就识相点闪边去!」
「四小姐,容在下恕难从命。」
「啧!真是一群死脑筋的家伙,要是死了我可不管喔……开始妳的猎杀吧!毒妇。」
我的话音刚落,毒妇的剑身瞬间拆解成十几节,每一节中间以铁链连接。剑身迅速往前延展射出,像投掷出去的长枪一样锐不可挡。
就在最前端的剑尖将要刺入高大守卫的胸膛时,高大守卫把双手交叉于胸前,高速射出的铁鞭竟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似的,在击出一阵火花后直接被弹向远方。
「难道是……简易结界?」
高大守卫的双臂发出白烟,等到烟雾散去后,我看见他的两只手臂上都缠绕了类似臂甲的铁片,铁片上面还刻了一些魔法术式。
这是简易的魔法道具,只要由魔法师绘制术式并赋予魔力,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够使用的魔法。而且从刚才的效果来看,这应该属于结界的一种,能阻挡大部分的魔法攻击。
可恶,居然有这么麻烦的东西。
我拚命用铁鞭攻击高大守卫,反应灵敏的他以简易结界来回进行防御,一一挡下了我的攻击。
但是普通人依旧无法抵抗魔法的速度与力道,高大守卫每挡下一次攻击,身体就会往后挪一步。直到他发现这点时,我已经把他逼到人工湖的旁边,只要再退后一步高大守卫就会摔进湖中。
「我再说最后一遍,请你让开!」
「要让开的人是妳才对。」
声音从后方传来,我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二姐蔺晓珊。
她把红褐色的长马尾拨向后方,身体微微趋前,用那双锐利的紫色瞳眸朝我射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站在她旁边的墨绿色短发少女则是三姐蔺晓瑜,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睛。
晓瑜姐将右臂随意搭在晓珊姐的肩上,另一只手勾搭住她的胸部,左腿斜跨在她的下半身,整个人像是缠绕在晓珊姐身上,样子看起来十分妖娆妩媚。
「晓珊姐……还有晓瑜姐?」
「还知道要叫姐姐啊?我看妳像条疯狗一样拚命想闯进父亲大人的住处,还以为妳已经彻底得了失心疯呢?」
「姐姐大人,没有尖牙和利爪的家伙根本不配称作疯狗,叫落水狗还差不多。」
晓珊姐和晓瑜姐是老头的二房所生,那女人阴狠歹毒且城府极深,在母亲死后不久便被扶为正室。她们两人都遗传了母亲的尖酸刻薄,以前晓玲姐姐还在的时候我就不怎么擅长应付她们。
「二位姐姐……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
「没什么,只是我们刚刚听说大姐死了,想说这个时候可能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打扰父亲大人的安宁,于是就顺道过来看看。」
晓珊姐皱起眉头,目光凌厉的瞪着我。我瞬间像是被毒蛇盯住的猎物般动弹不得,呼吸变得相当急促,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得见。
「倒是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
不行,胸口好难受,感觉就快要窒息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快回答啊,姐姐大人正在问你话!」
晓瑜姐声色俱厉的质问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我在脑海中拚命组织出有意义的话语,并将其一字一句的吐出来。
「我、我有事情想要找老……父亲大人。」
「喔?」晓珊姐刻意提高了音调。「原来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就是妳啊?」
「……蛤?」
「姐姐大人,这丫头原本就是大姐身边的跟屁虫。现在大姐死了,她肯定是对父亲大人的决定心生不满;刚才又看到她对守卫暴力相向,大概是想找父亲大人讨个说法。」
「哈哈哈!向父亲大人讨个说法,就凭妳?」
晓珊姐把晓瑜姐的双手从身上推开,并一步步向我走来。
晓珊姐每靠近我一步,我的恐惧感和压力就越来越大。她明明没有使用任何魔法,为什么却能散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压?竟然能把我压的喘不过气来。
「哼!别以为妳的母亲是正室就可以嚣张跋扈。妳知道吗?人们都在说妳的母亲是个荡妇,区区一介卑贱的庶民却凭借自己的姿色魅惑父亲,靠出卖肉体才取得正妻的地位。之后父亲大人想把她休掉,结果那女人竟然死缠烂打,才被父亲大人失手打死。只能说像她那样随便张开双腿给男人干的贱货,迎来这种下场再适合不过了。」
虽然我几乎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是听晓珊姐这样羞辱她,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我想起晓玲姐姐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报社将我们的家事大肆造谣,尽管之后所有谣言都被证实是子虚乌有,但却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原来……姐姐的童年一直是在这样充满恶意中伤的流言里度过的吗?不仅外人无法理解,就连家族成员也落井下石。自己想为母亲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没有人愿意接受,只能独自承受着这一切。
好痛,这种感觉……真的好痛苦。
「如此下贱的女人,她的孩子果然都是废物!难怪大姐会这么轻易的死在战场上,原来天生就是做妓女的命啊!居然还真把自己当成是魔法师了?可悲,实在太可悲了哈哈哈!」
「不准妳……羞辱母亲和晓玲姐姐!」
这一刻,内心的愤怒彻底压过了恐惧,我挥舞起铁鞭用力甩向晓珊姐。
就在铁鞭即将要触碰到她时,一个黑色的布条忽然倏地从她的后方窜出,精准且迅速地缠住我持鞭的手腕。
黑色布条彷佛被赋予了生命,它把我的手腕以顺时针一百八十度的方向用力拧转,痛得我扔下毒妇大声哀号。
「呀啊──!」
「没教养的渣滓!竟敢对姐姐大人动粗,看来这只手妳是不想要了!」
在晓珊姐的身后,晓瑜姐伸出了右手。她右边袖子的一部份布料化成了黑色布条,紧紧缠着我的手腕不放。
以注入魔力的丝线所编织成的衣服,这正是晓瑜姐的灵具「死亡的黑色束缚」。
死亡的黑色束缚能任意化作任何型态,除了可以变成各种服装外,甚至能在一定基础上改变容貌。攻击方式是将衣服的布料化为布条,像章鱼的触手一样进行缠绕与勒紧的动作,非常适合用于易容、制伏和绞杀。
「晓瑜,这女孩虽然是个没教养、充满自我中心且粗鄙不堪的杂种,但她好歹是我们的妹妹……」
晓珊姐把手放在嘴巴上,露出一副兴味盎然的表情,水晶般的紫色眼瞳散发着满满的恶意。
「记得别闹出人命就好,其他的随妳。」
「是的姐姐大人。」
晓瑜姐把布条加大力度。我听见手腕发出关节脱臼的喀拉声,手掌和手指因过度挤压而呈现不规则扭曲。
「啊!好痛,快放开我!」
「明明是条狗却会讲人话,还学人类一样站着,给我趴下!」
晓瑜姐举起另一只手,从袖子里又射出两个黑色布条:一条勒住我的脖子,另一条缠住我的双脚。
我被布条封住喉咙无法说话,随后又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整个身体和脸都贴在了地上。
「很好,这才是一条狗该有的样子,这条狗绳再适合妳不过了。」
「晓瑜,妳看她的左手还打算捡起那把丑得要命的剑。真是难看,把剑给我扔进湖里。」
「没问题姐姐大人。」
「住手!别……呃啊!」
晓瑜姐忽然束紧了绑在脖子上的布条,气管受到压迫的我一度差点昏厥过去。
可恶,晓瑜姐的魔力比我还要强。就算想用硫酸溶解布条,可是现在没有毒妇的辅助,而且在这么痛苦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施放魔法。
我眼睁睁看着晓瑜姐用布条缠住毒妇扔进湖里,自己却没办法阻止她,忍不住流出悲愤的泪水。
「唉呀唉呀,妳看看她居然哭了,搞得好像我们在欺负妳一样。我和晓瑜这是在教训妳,替妳那个婊子母亲和短命的大姐管教妳啊!」
晓珊姐把脸朝我凑近,而我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从刚才开始,我一直尽量使自己保持清醒,将魔力集中在嘴里。加上布条缠住喉咙难以吞咽,唾腺分泌了大量唾液累积在口腔中。
我趁晓珊姐一个不注意,把口水全部吐在她的脸上。
「呀──!」
吐出的口水变成了硫酸,腐蚀掉她的一部分脸部皮肤。
「该死的杂种!婊子!贱货!居然敢让我美丽的脸蛋毁容,我一定要杀了妳!」
晓珊姐摀住脸部痛苦呻吟,她急忙让一旁的晓瑜姐帮她用治愈魔法进行治疗。
趁着晓瑜姐把注意力放在晓珊姐身上,因分神而导致魔力出现紊乱的瞬间,我用硫酸腐蚀了所有束缚在身上的布条,然后迅速转身跳入湖里。
我在水中一边闭气一边四处张望。必须得找到毒妇才行。
尽管可能会很吃力,但为了避开她们两人的搜捕,找到毒妇后还是靠游泳游到望月塔比较安全。魔法能提供充足的氧气和体力,游到塔边应该不成问题。
我正思考着该如何突破现在的困境,此时水面上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笼罩住似的,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把光线全都遮挡住了。
等等,这难道是……
理解到大事不妙的我打算冲出影子笼罩的范围,结果就在下个瞬间,数以百计的布条宛如子弹同时射进水中,其中一部分的布条将我的手、脚、颈部与躯干缠绕得死死的,完全无法动弹。
我被布条另一头的晓瑜姐给拉上岸,肺部进水的我狂咳不止,直到把胸腔里的水全部咳出来后,一只脚狠狠踩住我的胸口,还一连使劲踹了好几脚。
好痛、好痛、好痛!快死了,真的痛到快要死掉了!
「啊、啊、啊──」
「婊子!婊子!婊子!婊子!婊子!胆敢戏弄我?这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妳!」
怒不可遏的晓珊姐朝旁边伸出手,附近的守卫立刻递上一把形状华丽的弓。
那是晓珊姐的灵具「金刚弓」。我只知道金刚弓属于意识操纵系魔法,并不清楚它的详细能力……
「晓瑜,把她给我像母猪一样捆住四肢固定起来,我要射了。」
「……是的姐姐大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晓瑜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连晓瑜姐都觉得残忍的行为,我这次大概真的会死在她们姐妹俩的手中吧?
放弃抵抗的我任由布条缠绕、拉扯,直到整个人呈大字型被固定在原地,背靠人工湖,手脚和头部都被布条束缚得无法动弹。
晓珊姐在距离我大约十几公尺的地方拉满弓,由魔力形成的箭矢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她瞄准我的心脏准备射击。这时一名守卫从望月塔的方向划船过来,并大声说道:
「当主大人吩咐,请二小姐、三小姐与四小姐马上停止私斗!各位的打斗已经惊扰到当主大人的休息,当主大人现在非常不悦,请两边即刻停手!」
「姐姐大人,父亲大人已经发话了,请妳赶紧收手。」
晓瑜姐一脸慌张的劝说晓珊姐,但晓珊姐并没有把弓放下的打算。
「万一把晓琪杀死,父亲大人要是追究我们的责任……」
「妳在怕什么,晓瑜?」
晓珊姐以极其冷淡的口吻问道,跟刚才失控暴怒的样子形成强烈反差。
「姐姐大人……?」
「因为这点小事就慌慌张张的,将来怎么成的了大事?」
「可是,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那边我会给他一个交代,」她瞥了晓瑜姐一眼,然后又将视线回到弓矢上。「妳只管让开就好,我不会违背父命的。」
晓瑜姐闻言只好默默退开。晓珊姐把金刚弓的准头再次对准了我的心脏。
「去死吧,贱货。」
她松开弓弦将箭矢射出。闪耀着光芒的箭矢在飞行间化作一道激光,直接射入我的胸膛,不偏不倚的贯穿了我的心脏。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胸口迎来前所未有的剧烈痛楚,全身像是被电流窜过一样开始发烫,四肢不停抽搐并引发痉挛,但这种痛苦很快便消失了。
好不容易从雷击般的剧痛中回过神来,我便赫然发现到周遭的时间彷佛停止了。
不管是天上飞的鸟、湖水里的鱼、阳光照射的角度,还是对面的晓珊姐和晓瑜姐,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定格在原地那样,以肉眼极难观察到的速度在变化。
难道……是我的体感时间变慢了吗?什么时候?这种情况到底会维持多久?
不仅身体动弹不得,在这一片灰白死寂的世界中,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不要、我不要,快放我出去!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拜托了!晓珊姐,求求妳赶快解除金刚弓的魔法吧!
我彷佛坠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中,一丝微弱的光芒都无法看到,只能与自己自问自答。
……母亲大人、晓玲姐姐,对不起……我已经累了。我好想……就这样沉沉睡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怀拽着不安与恐惧,忍受着永无止境的孤独。这段时间宛如没有尽头,我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寂静无声的日子。
到最后,就连不停奔流的思绪也逐渐趋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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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弓.精神牢笼』,由金刚弓射出的激光剑矢,引起人体大规模的神经脉冲,藉由扰乱生理机能与神经系统,使人产生精神迟滞。实际时间和体感时间的比例大概是1:1000,也就是说普通人的十分钟,对她来说就好比度过了五个多月那样漫长。」
晓珊将金刚弓交给一名守卫后便转身离开。
晓瑜松开了束缚住晓琪的布条,将一动不动、两眼发直的晓琪放到地面上,随后跟上晓珊的脚步。
一路上,晓瑜一副有所顾忌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一下就被晓珊看透了心思。
「姐姐大人,这……」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她大概十分钟后就会恢复神智。」
「是吗?」
晓瑜很明显松了一口气,晓珊看在眼里但并没有说破。
「蔺家是奉行实力至上主义,无论是争夺当主之位还是生存下去,全凭自己的实力。现在大姐死了,她妹妹就算醒来后还能保有意识,之后大概也会变成废人。妳我将会是最有力的下届当主候选人。」
「我无意与姐姐大人争夺当主资格,我会全力辅佐姐姐大人上位,为妳扫除道路上的一切敌人和阻碍。」
「非常好。」
晓珊露出得意的坏笑,并勾住晓瑜的肩膀抚摸她的侧脸。
然而她们殊不知,这一切早就被待在望月塔楼顶上的蔺宇堂全部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