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如果是这样该多好。也许过个三五七年，我会忘了她，又或许忘不了。她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生活得很好，家庭和睦，幸福安康。我也会重新找一个女朋友，瓜子脸，黑长直，喜欢扎马尾，也喜欢穿褶裙。
可是很多时候，不是故事不跟你讲逻辑……
而是现实不跟你讲道理。
冬去春来，花谢花开。
在某个平常的周末，我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我不认得那个号码，但我还是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你是？”
对面好像酝酿了很久，才说道：“你好，你是卢芳婷的……男朋友吗？”
是一位成熟女性的声音，我想可能是卢芳婷的亲戚或家人。我思考了很久，不知该不该实话实说。如果我说是，她那边又会怎么样，会不会被家里人责备？可是从电话对面的声音里，我听不出什么愤怒或责怪，只有无奈。
所以我说：“是。”
对面沉默了一会。
“你爱她吗？”
“爱。”
毫不犹豫。
然后我得到了一个地址。
在市立医院里。
我买来一支百合，来到了地址所在的医院。
百合花的花期一般在四到七月，而我手中这支三月末的百合，品相确实也不太好。
但至少我终于能见到她了。
我没有想到再一次与她相见会是在医院里。
她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憔悴，眼圈凹陷，消瘦了许多，原本顺滑如丝的秀发，此刻却像枯草一样披散着。与我刚认识她的时候相比，几乎判若两人。即使是我也能知道，她一定是患上了很严重的疾病……我不知道是什么病，或许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了我。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很虚弱。
“我是你男朋友啊。”
“你又不喜欢我。”
我握紧她的手。
我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她吃力地笑了笑，说：“骗子。”
我说我没有骗你。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哄人呢？”她说一句话要歇很久，我很耐心地听着。
“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问。
她沉默地摇摇头。
于是我也沉默了。
我不是医生，也看不懂周围的仪器上显示的指标都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她现在一定很难受。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她又问。
我说不是，很好看，你很好看。
你说答应你，不要喜欢你。
可是卢芳婷，你知道吗，你说得太晚了。早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一切都太晚了。你以为你找到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却不知道那恰巧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爱你的人。
你是我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的女主角。
“可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
“那是因为我不敢。”
“你说过你不喜欢我。”
“我怕你会离开我。”
她开始流泪。
无声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枕头上，却像重锤一样狠狠地敲击着我的心脏。
咚。
咚。
咚。
“骗子。”她说。
对，我是骗子，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如果我早点知道，我就可以花更多的心思去爱你，用上我这一生的精力去爱你，不用去装作不喜欢你，不用去装作不在乎你……
可以给你更加美好的回忆。
“到最后我还是要离开你的。”她轻声呢喃。
如果不是我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她的身上，可能都要错过这句话了。
我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你只说了不爱你，分别的时候就不会太痛苦。
如果早知道你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我，我又何苦在你的面前故作姿态。
她的视线转向那一束玻璃樽中待放的百合花。
“还没开呢。”我说，“百合的花期都在四到七月。”
“很好看。”她说。
“等它盛开了会更好看的。”我说。
“那得等很久了。”
“很快的，我们还约好要一起去电影院看宫崎骏的《起风了》，就在暑假，刚好那个时候百合花期结束……”我突然哽住，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痛苦从心脏中央蔓延开来，我想那是她的眼泪滴落过的地方。
什么结束。
我紧攥着拳头，如果我的指甲足够锋利，我的手心大概已经被攥出了血。
但它没有，没有流血，也没有痛楚，只有力不从心，力有未逮。
说什么结束……不会结束的。
窗外微风轻拂。
照理说三月春风不会带有多少寒意，可此刻的我却感觉它像凛冬的呼啸一般锋锐，刮过脊背，寒风刺骨，削铁无声。
无声。
她怔怔地看着那朵百合，沉默了很久。
“等来年百合花凋谢，你就忘了我吧。”
她轻声说道，视线转向了我。
她的双眸里闪烁着泪光，带着央求，以至于我根本无法拒绝她。
我从来都无法拒绝她。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她。
我想就算再来一次，就算明知道结果，我还是会答应她。
然后更加用心地爱她。
“吻我一次，可以吗？”她轻声说道。
她闭上了眼。
我轻轻吻上她的唇。
义无反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