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會和別人說自己昨天下午到晚上之間見到了什麼,因為這種事情對其他人來說的確是過於奇妙。

假若王幕沒有聽到那個女生唱出如此悲傷的歌,他或許會和別人興緻勃勃的說他在下午接近夕陽的時候,他見到了一個女生在涼亭裡面哭的稀里嘩啦的,這時候的王幕就會很誇張的表演出那個少女當時的場景來逗其他人會心一笑。

因為他感受到了少女那孤獨感和無力感,帶着溫馨而又哀傷的歌聲,所以他不會拿這個當成笑料,和別人說自己經歷了什麼。

唱着歌流眼淚或許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但是這種愚蠢不是用來給別人聽的八卦,也不是每個人飯後能夠隨意開口的話題——雖然王幕想要再進一步了解那個少女,但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

他並沒有問起少女的名字,但他確實想知道少女為何而悲傷。

這是一個很令人糾結的問題。

想要去了解,卻在能夠了解的時候選擇了放棄。

王幕在一晚上的掙扎之後,他還是決定要接觸那個少女——這對一個心理有問題的男生來說,無非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有挑戰的決定…因為他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好是壞,但他確實決定要這麼做。

這是王幕幾年來第二個除了在上課的、並且主動接觸的女生。

清晨的天是十分明亮的,校道上寥寥數幾的人和王幕一樣享受着早上悠閑的時光。夏日、在沒有出太陽的早晨對於所有人來說都無疑是夏日中的一種享受。

他思考着那些問題思考了很久,隨後還是決定準備回到自己初次見到少女的地方等待少女。

他買了兩個包子簡簡單單的填飽了自己的肚子,隨後向著他和少女初次見面的涼亭小道上走去——人變得越發稀少,原本寥寥無幾的更是消失不見,偏僻的涼亭小道中只有王幕一人的鞋子撞擊地面的邁步聲。

如同昨天一樣,少年聽到了那悠揚的吉他聲。

雖然吉他聲本身給人的印象就是激烈,抒發內心的狂暴感,但不通樂器的王幕第一次感受到了吉他那令人感到舒心的悠揚感。

這悠揚的感覺令王幕放慢了自己的腳步,眼神望向了那發出悠揚吉他聲的遠處涼亭小巷。

少女依舊帶着一個耳機,懷中抱着吉他輕輕拂動着,發出了悠揚的音樂。

她的眼睛如同王幕見到的一樣,輕輕的閉着,睫毛時不時微微的顫抖着,她的臉上也流出淡淡的笑容。

就如同上次一樣,王幕並沒有打擾少女,而是靜靜的走到了少女對立面的涼亭石座上,看着對面少女那令人感覺到悠揚而舒緩彈奏吉他。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視聽的享受。

音樂漸漸進入尾聲,而少女在停止浮動吉他琴弦的同時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看向了王幕這一邊,臉上彎起淡淡的微笑。

“你來了。”

“嗯。”

王幕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人的交談似乎就只有這麼一兩句而已,看着這個情況來說,兩人似乎都是聊天的苦手。

少女似乎想說什麼,但總是沒有開口。

而少年也同樣想要開口,但不論是什麼話語都堵在喉間。他早已沒有了昨天能夠和莫不相識的女生談笑風生的資本,因為現在對少年來說這個少女並不是陌生人,而是即將認識的一位女性的朋友。

對王幕來說,在這種情況下找話題,無疑是非常難的一件事情。

少女似乎也察覺到現在的情況有一點異樣,她隨即低下了頭,看着自己手中的吉他一眼隨後再次抬起自己的頭望着王幕。

“不如我再演奏一首吧!”

“好。”

王幕點了點頭。

少女得到了少年的回答后,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悠揚的吉他聲再一次響徹在這個小小的涼亭,而少年也立即認出了這個曲子。他猶豫着,隨後終於下定決心要在少女演奏的情況下打斷少女。

“這個是卡農,對么?”

少女睜開了眼睛,臉上再次浮現了那淡淡的微笑,隨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演奏一直在繼續,而那沒有陽光覆蓋的天空逐漸灑下一絲令人感覺到溫暖的陽光照射在少女的身上,令她那溫暖而又舒心的氣質以一種複雜的形勢表現在少年的面前。

在簡單的交流了之後,少女將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那演奏當中。

這是相當完美的一幅畫。

沒有那所謂的吉他炫技,只有一個少女在用心在彈奏着卡農,隨着音樂再一次落下帷幕,少女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看着對面的少年。

“我彈得還好吧?”

“很不錯。”

王幕點了點頭,卻還想要繼續說什麼,但總是被堵在喉間。對面的少女似乎也發現了王幕的異樣,於是她決定先一步開口。

“我的名字叫做祈羽,我是即將要大三的一個學生,我準備要畢業了。”

“你就是祈羽?!”

王幕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臉震驚看着對面的少女。而少女也有些被嚇到,她明顯獃滯了兩秒鐘,隨後才結結巴巴地說著。

“啊、啊…是我,怎、怎麼了嗎?”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失態了,一臉複雜地搖了搖頭坐回了涼亭小道的石座上。

“不,沒什麼。”

少女沉默了一會,臉上勉強露出了笑容,對着王幕說道。

“你…是聽別人說過我嗎?”

“這個啊…是的。”

王幕點了點頭。

“那我是不是…在你感覺看來,就像是他們說的一樣?”

她臉色有些複雜,但還是對着王幕露出了笑容。

“……這怎麼了?”

王幕不是很清楚少女現在的想法,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我突然想起來有什麼事情要做,失、失陪了!”

少女忽然站起了身子一臉慌忙的將自己的吉他從背上放入了一旁的吉他收納箱中,背起收納箱一臉慌忙的抬起了腳步就向著王幕剛來時的涼亭跑去。

“我難道說錯了什麼嗎?”

王幕立即站了起來,向著少女的背影叫着。

“沒有!你沒有錯!”

少女並沒有回頭,而是一邊釀蹌地走着,一邊頭也不回的回應着少年的問題——那種感覺就像是在逃避着什麼一樣。

王幕並沒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目送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涼亭之外,隨後才嘆了口氣。

“我可沒有在針對着你啊…”

說實話他也只是想要看看昨天兩人一起呆過的涼亭而已,可王幕沒有想到的是她從早上開始就呆在了這裡,就像是昨天一樣安靜一人彈着自己的吉他。

彈得很好,卻沒有任何一個聽眾在欣賞。

她這個舉動就像是昨日蘇益清說的一樣,她是一個自卑而又懦弱的女孩子。

——或許自己應該問一下蘇益清這是怎麼回事。

王幕做了決定之後,他掏出了手機非常迅速找到了蘇益清的電話立馬撥了過去放到耳邊,稍稍等待了一段時間之後蘇益清的聲音傳入王幕的耳簾。

“王幕?你找我有什麼事情么?”

“關於那個女生…”

王幕微微地搖了搖頭,隨後更正了自己的說辭。

“關於祈羽的一點事情。”

電話那一頭沉默了一會,隨後才回應了王幕的問題。

“你想要說什麼?”

“我想問一下,那個女生的性格是一開始就是懦弱的嗎?”

“並不是,她的性格是在之後才發生改變的,就昨天我們說過的那件事情。”

王幕皺了皺眉頭。

“你確定?”

電話那一頭沉默了一會。

“不確定。”

“你的人脈不是很廣么?難道你沒有查過祈羽的事情么?身份?來源?”

王幕忽然感覺到有點憤怒,但還是將自己心底的慍怒給強制性壓了下來。

他卻沒有立即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電話那一頭的蘇益清在這時候忽然沉默了很久,就在王幕準備失去耐心的時候他才開口。

“當時的我認為不動用自己的人脈去追一個喜歡的人,那才是對她真正的尊重。”

“難道到後面你那麼對她難道就是你的尊重嗎?”

王幕忽然吼了出來。

——此時他感覺到此時的自己有些失態。

電話那一頭再一次沉默,而王幕可不會給他任何的借口立即開口說道。

“我不管你到底多喜歡那個女生,但你肯定沒有見過那個女生哭的樣子。現在我不管怎麼樣,就算你的身份是最高領導人的兒子還是什麼大來頭,你給我查出那個女生的身份和背景。”

他沉默了一會,隨後電話當中給出了自己的答覆。

“行。”

“那就這樣吧。”

王幕沒有給蘇益清反應這一句話的時間就直接掛斷了電話,扭頭再一次望向了少女剛剛坐着的地方。

他可不會那麼簡單就認為少女的事情是為了蘇益清而變成這種習慣的,畢竟一個戀愛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沉淪。而且是祈羽已經在拒絕蘇益清的情況下如果沉淪這麼久,那就沒有哭的這麼傷心的資格了。

當然少女也可以哭的這麼傷心,可那就不是王幕的問題了。對他來說他只要完成‘創立唱見部’的責任就好了,而那個女生沉淪不沉淪又關他什麼事兒?

——但現在看來這件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一個人可以在別人面前哭,別人或許會罵你懦弱,但更多是包容——但連哭都要躲在一個無人的地方哭的話,那對於人本身來說本就是自卑的。

因為自己在一個沒人的角落哭,只是懦弱和無力的證明,得不到任何的東西。而哭完了之後,沒有人會注意到自己哭了,也沒有人會安慰自己,終究得不到什麼——得到的也只是渾身無力的感覺。

就像是整個世界都拋棄了自己一樣。

蘇益清和祈羽發生矛盾,已經過去了一年,有人會為已經過去一年發生的事情而傷心流淚么?有!但大多數人的心傷總會隨着時間而逐漸撫平,而不是像現在這個少女一樣——除非那件事情就是她的唯一。

這件事情開始變得有些撲朔迷離了起來。

“但願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王幕當然有着自己的猜測,但這個猜測對他和少女來說,如果這個猜測一旦應驗,那王幕或許就不該插手這一件事情。

但在王幕並未知道她懦弱的真正原因之時,王幕不會對這件事情妄下定論。

他搖了搖頭,抬腿沿着剛剛來的路開始走出涼亭。

天上的太陽已經逐漸開始放晴,原本不算是溫熱的陽光也變得有些令人焦躁起來。而本身就開始焦躁的王幕卻愣是開始壓下了心中那一直在翻湧的思緒,離開了涼亭小道走向昨天和蘇益清開始交談的塑膠跑道。

早晨八九點的塑膠跑道還是有很多人的,而王幕也並不在乎有沒有人,僅僅是獨自一人走到塑膠跑道上站立,隨後踏前一步,開始了一圈的衝刺。

他只想冷靜冷靜。

然而和上次不同的是,他只跑到了第二圈就開始汗流浹背,幾乎喘不上氣才停了下來,雙手撐着膝蓋。

“你跑得很快啊,你怎麼不繼續跑了?”

身後傳來令王幕十分熟悉的聲音,令他轉過了自己的頭看着這忽然發聲的人——正如他所知道的一樣,發出這個聲音的人,是葉憐。

他雖然很想回應葉憐,但只能將自己的目光收了回來,在原地喘息着。

“你跑的這麼快,呼吸當然會出錯,衝刺八百米,還真是厲害啊。”

王幕只感覺一隻手扶到了自己的背上,緩慢地拂動着,慢慢地幫着王幕擼順氣息。

“我啊…遇到了、遇到了一點事情。”

王幕雖然依舊在喘息着,但也沒有剛剛停下時的那樣狼狽了。他轉過身子望向了葉憐,仔細地打量着葉憐的穿着。

今天的葉憐可不是如同上次一樣穿着連衣裙,只是很簡單的藍色牛仔褲和白色T恤的搭配,而髮型也被少有的紮成了一個馬尾辮。

顏值將她所穿的裝扮好看程度提升了一層不止。

“…你來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