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可不行啊，只需要一分鐘不到，英菲尼提系統就會被我們完全掌控，光靠你們兩人是沒法在這麼短的時間打倒我的。對了，達里安小兄弟為什麼從進來到現在一直默不作聲呢？”
笑面人將視線投向站在遠處的達里安，突然發現達里安同樣也是閉上了雙眼，緊緊握着插在地面上的藍色長劍。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將自己的意識與英菲尼提控制中樞連接，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笑面人發出了愉悅的笑聲，手中黑光一閃，鏡頓時變回了人形，重新站在了他的身旁。見笑面人似乎並沒有進攻的打算，安潔莉婭有些疑惑地質問出聲。
“你想幹什麼，不進攻嗎？”
“好了，都停手吧，我剛才就說過不要把氣氛搞得那麼緊張。還剩下這幾十秒的時間，就把舞台交給他們兩個人吧。”
麗絲莉特眉頭微蹙，眼神依舊是充滿警惕。
“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笑面人伸手撫摸了一下鏡的腦袋，轉頭看向身邊的黑鴉。
“這是一場難得的精彩演出，我只是不想去打擾他們罷了。”
……
腦袋裡的暈眩感漸漸消退，達里安睜開雙眼，四周已經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分不清天空和大地的邊際。
達里安一邊向前邁步一邊仔細觀察四周，突然腦海里響起了瀾的呼喚聲。
“哥哥，能聽見嗎？”
“能聽見，看來已經成功和英菲尼提系統連接上了，還剩多少時間。”
“只剩一分鐘不到了，但在這裡的時間流逝比起外面要慢了很多，所以我們還有機會。”
話音剛落，前方的霧氣之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人影，達里安停下了腳步，眼神立刻變得認真了不少。
“他來了。”
霧氣突然間消散開去，黑鴉帶着一絲冷笑走到了離達里安只有五米不到的距離，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打了個響指，嘈雜的人聲忽然響起，四周的場景瞬間變成了曾經的學院之中，一個個學生們如同看不見達里安似的，一邊說笑一邊從兩人身邊路過。
“很可惜，你來晚了，就在剛才，克西這個存在已經被我徹底抹除。這裡可以說已經成為了我所掌控的世界，怎麼樣，附近的景色還熟悉嗎，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挺懷念對吧。”
“我不是來消滅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再好好談談。”
“好啊，你想談什麼？”
黑鴉將手揣在褲兜里，一邊微笑一邊環顧四周。達里安卻完全沒有受到周圍的影響，只是一直將目光放在黑鴉身上。
“過去的事就算再怎麼懷念，也沒法改變現狀。你現在的做法並不能解開你的心結，只會增加你的痛苦罷了。”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好呢？別忘了，你想說的話，你想講的道理，我都明白。我們二人幾乎是一樣的，但因為還存在着區別之處，所以無論怎麼做，我們之間都無法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所以你就選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發泄心中的不滿？”
“當然不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這個世界的真相遠比你想象中要更加殘酷，而這種殘酷，由我來承受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黑鴉對着達里安露出了挑釁的笑容，隨即伸出右手，黑色的鎖鏈突然憑空而出，將達里安整個人給綁了個結實。
“閑話就到這裡吧，你輕率地來到我的領域，根本就是自尋死路而已。你已經輸了，我會將你的意識永遠囚禁在這兒，怎麼樣，你最後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達里安並沒有掙扎，而只是用着悲憫的眼神一直注視着黑鴉。
“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能夠和你再好好交談一次。”
“這就是你最後的話了？”
“抱歉。”
“？”
黑鴉疑惑地皺了皺眉頭，但緊跟着下一瞬間，黑鴉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剛想回頭，身子突然微微一震，一支箭矢竟然從他的胸膛穿心而出。
“唔？！”
黑鴉捂住胸口轉頭看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時正站在數米開外的地方舉着弓箭。
“你是……卡洛琳？”
話音未落，卡洛琳再度射出的箭矢如雨點般擊中在了黑鴉的身上，黑鴉發出痛苦的悶哼聲，在卡洛琳的攻擊中連連後退，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倒地。
四周的幻象消失掉了，達里安的束縛也被解了開來，卡洛琳對着達里安點了點頭，達里安的腳下緊跟着泛起了亮光。
“計劃成功了，但我只能暫時封住他的行動，現在馬上就把你送出去。”
“嗯，這裡就交給你了。”
“控制中樞或許馬上就會崩塌，你一定要把安潔莉婭安全帶出去。”
“放心吧，我一定會的。”
“謝謝你幫我了卻了最後的心愿，保重。”
達里安消失在了升起的光芒之中，黑鴉從地上緩緩站起身，伸手拔出胸前的箭矢，喘着粗氣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卡洛琳。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在解除幻象的那一瞬間，你的意識就應該消散了才對。”
“克西是英菲尼提系統運算時衍生出的一個隨機變量，而我也是一樣。”
黑鴉逐漸瞪大了雙眼，頓時恍然大悟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你才是真正用來扭轉勝局的王牌。你一直躲藏在瀾的身體之中，在剛才瀾和系統連接上的那一刻，你就立刻潛伏在暗處等待我的出現了。”
“是的。”
“真是個巧妙的作戰計劃，竟然連我也騙了過去。但就算你暫時封鎖住了我的行動，又能做什麼呢？我已經說過了，這裡是我的領域，我的意識根本就不會因為這些箭矢受到任何的傷害，再過幾分鐘，你的存在就會被我抹殺，控制權也會重新回到我的手上。”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卡洛琳閉上雙眼，身影化作一道光束消失在了黑鴉的面前。空間開始發生劇烈的抖動，黑鴉抬頭看向開始逐漸崩壞的天空，臉上漸漸浮起一絲自嘲的笑容。
“哼，還真是被擺了一道。”
……
整個高塔突然開始顫動了起來，麗絲莉特和安潔莉婭護在達里安身前，警惕地看向四周正在慢慢龜裂的牆壁。
“看起來勝負已分，恭喜你們，期待我們下一次在另外的舞台再度相遇。”
“你別想跑！”
麗絲莉特正想上前，突然手臂被人給緊緊拽住，麗絲莉特轉回頭，發現達里安已經恢復了意識。
“沒時間和他們糾纏了，這裡馬上就會崩塌，我們必須儘快逃出去。”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安潔莉婭一邊詢問一邊疑惑地瞥了一眼從椅子上站起來的黑鴉，達里安和黑鴉對視了一眼，隨即轉身對着安潔莉婭嚴肅地看了過去。
“英菲尼提系統已經啟動了自毀程序，趁着升降梯還能使用，我們儘快離開這裡。”
在達里安的催促聲中，三人衝進柱子中心的升降梯，安潔莉婭和麗絲莉特轉頭想再看看笑面人和黑鴉，卻發現兩人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
升降梯在一片晃動之中飛速下降，上方卻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升降梯也跟着發生了劇烈的震動，緊跟着急停在了半空之中，讓三人同時因為慣性跪倒在了地上。
“塔頂已經開始崩塌了，升降梯被卡在了這裡，必須要立刻出去。”
達里安一邊說一邊從地上趕緊爬了起來，剛抬起頭，安潔莉婭已經抬起大劍將外壁給打出了一個大洞。
“走吧！”
安潔莉婭率先從洞口跳了出去，達里安和麗絲莉特也緊跟着一躍而下，在半空中凝聚根源之力朝着地面用力猛擊。
三人藉著攻擊的反推力紛紛調整身姿站穩在了塔底，緊接着一堆金屬碎塊也跟着墜落在四周，達里安警惕地抬頭看向上空，瞳孔不由得收縮了一下。
“有許多碎塊砸下來了，快出去！”
三人連忙加快速度向前狂奔，剛衝出高塔，身後的入口就被砸下的碎塊給封了個嚴實。可還沒來得及喘氣，瀾焦急的喊聲緊跟着在達里安的腦海里響了起來。
“哥哥，小心上面！”
頭頂傳來一連串巨大的轟鳴聲，達里安轉頭看去，整座高塔已經土崩瓦解，巨大的碎塊遮住了陽光，正向著地面飛速崩落。
“瀾，使出最大功率！”
蒼藍色的光芒瞬間從達里安的腳底衝天而起，讓他的雙眼也變得猶如天空一般蔚藍。看着天空中轟然而至的巨大碎塊，達里安的神情卻依舊是雲淡風輕，他抬起持劍的雙臂，劍刃在揮出的瞬間化為了無形。
那是一記肉眼無法捕捉到的超高速斬擊，只是短短一秒，蒼藍色的劍氣已經穿過崩落的碎塊，在天空中的雲朵上留下了一條駭人的痕迹。被劈成兩半的碎塊重重地墜落在了兩側的大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悶響。
安潔莉婭難以置信地看着達里安的背影，心裡頓時有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五年不見，他又變得更強了。
不僅是安潔莉婭，麗絲莉特同樣也是在心裡暗暗驚嘆達里安剛才的攻擊，雖說是有着神造人形的加持，但剛才那種規模的根源之力，如果不是將身體鍛煉到了極致，是肯定承受不住的。而且剛才那一記斬擊，麗絲莉特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對了，是芙妮特！
麗絲莉特突然在心裡回想了起來，那種將速度凌駕於所有攻擊之上的斬擊，正是第一使徒芙妮特的絕技，也是達里安曾經一心想要學成的技巧。
達里安，你這五年究竟做了什麼樣的修行？
麗絲莉特咬了咬嘴唇，心中漸漸有了一種焦躁的感覺。現在的達里安比起五年前改變了許多，麗絲莉特還是頭一次覺得達里安竟然會變得如此陌生。
遠處的樓房正在一幢一幢的土崩瓦解，達里安連忙喘了口氣，轉頭看向麗絲莉特和安潔莉婭。
“別發獃了，危險還沒有解除。整個達德利都是英菲尼提系統的一部分，在自毀程序啟動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虛無。我們要在達德利崩壞之前，儘快和希爾德老師他們匯合，然後逃出這裡。”
“嗚——”
大地突然發出了一聲哀鳴，整個達德利開始發生劇烈的震動，遠處的房屋也跟着接連倒塌。達里安在搖晃的大地上站穩腳步，突然發現巨大的裂縫正在身邊的地面迅速蔓延。
“快走！”
達里安大喊一聲，三人同時向前拔足狂奔。大地此刻彷彿變成了一個撒潑打滾的孩子，地表被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折斷，隨即又撞擊在了一起。劇烈的震蕩將三人給拋到空中，緊接着又重重落回了地面，達里安顧不得身體的疼痛連忙翻身站起，這才發現自己所處的這塊區域已經瞬間下沉了幾米有餘。
“嗚……”
麗絲莉特捂着自己的腳踝遲遲沒能站起身，達里安連忙衝上去扶住她的肩膀。
“你感覺怎麼樣，還能站起來嗎？”
“沒事，剛才扭了一下，我可以用光元素治療。”
麗絲莉特在達里安的攙扶之下咬牙站起，兩人一齊尋找安潔莉婭的身影，這才發現安潔莉婭正倒在幾米開外一動不動。
“你在這裡治療一下自己，我過去看看情況。”
達里安將手鬆開，轉身跑到了安潔莉婭的身前蹲下觀察，安潔莉婭已經昏迷了過去，而額頭上也留下了一處顯眼的淤青。達里安將安潔莉婭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身後跟着傳來了麗絲莉特的喊聲。
“她怎麼樣？”
“她的頭似乎被砸了一下，現在失去了意識。”
“讓我看看。”
麗絲莉特暫時停止了自己的治療，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仔細看了看安潔莉婭頭上的傷痕。
“看起來沒有大礙，我先把她外傷治好。”
“可是，你的腳還沒有……”
“沒關係，她的傷只需要一會兒就可以治好。”
麗絲莉特將雙手放在了安潔莉婭的額頭上，掌心中頓時泛起了柔和的熒光，連一分鐘不到，安潔莉婭的額頭就已經恢復如初。
“好了，但不知道會不會有腦震蕩，現在一時半會兒她可能還醒不過來。”
“沒事，我可以背着她，你快治療你的腳踝吧，這裡太危險了，我們得趕緊離開。”
一旁突然傳來了碎石滾落的聲音，達里安警覺地轉頭一看，右邊地面上有一條裂縫正朝着自己腳下飛速蔓延。
電光火石之間，達里安用力將麗絲莉特推了出去，麗絲莉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耳邊最後傳來了達里安的呼喊聲。
“我不會有事的，你快從這裡離開！”
兇猛的地震再次襲來，霎時間飛沙走石，地動山搖。在飛揚的塵土中，麗絲莉特趴在晃動的大地上勉強抬起腦袋，脊背頓時傳來一陣涼意。
前方大地被整個剝離了出去，一道狹長的大裂縫橫亘在了兩片大地之間。達里安和安潔莉婭從視野中消失掉了，麗絲莉特奮力爬到斷壁邊緣探出腦袋尋找兩人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只有那看不見底的深淵。
“可惡！”
麗絲莉特不甘心地將拳頭重重鎚在了地面上，她想要跟着跳下去看看情況，腳踝的劇痛讓她瞬間又變得冷靜了下來。
以這樣的狀態跳下去只能是送死，無論如何得先把腳踝治好再說。
麗絲莉特咬着牙從地上坐起，將閃光的雙手捂在了腳踝上，天空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麗絲莉特抬頭看去，發現一艘福音機關的戰艦已經行駛到了達德利的上方。
……
安潔莉婭躺在草坪上，對着夜空中璀璨的銀河眨了眨眼睛。
這裡是……
記憶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混亂，安潔莉婭努力回想着之前發生的事，身邊突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一個熟悉的背影走到了安潔莉婭的身前，伸手按住被夜風吹亂的頭髮。看見她的出現，安潔莉婭的雙眸睜大了少許，撐着身子從草坪上坐了起來
“卡洛琳？”
安潔莉婭臉上有了一絲驚喜的神色，但緊接着，重逢的喜悅逐漸從安潔莉婭臉上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充滿了傷感的微笑。
“你沒事嗎？我還以為你已經消失了。”
“暫時還沒有消失，因為我的自我意識是儲存在瀾的身體里，但伴隨着英菲尼提系統的毀滅，我的時間也已經所剩無幾了。”
卡洛琳抬起頭，對着滿天的星辰招了招手。
“還記得這裡嗎？”
“當然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看星星的地方。”
“哈哈，是啊，真是懷念那個時候。我們兩人一直爭吵着怎麼才能把那些星星給摘下來，還讓管家爬到那邊的樹上去幫我們想辦法。”
“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麼還記得這麼清楚。”
“因為那是我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不用去思考自己的身份，也不用去想怎麼去重現家族的榮光。”
卡洛琳將雙手背在身後，聲音也跟着變得柔和了起來。
“所以，我想在這個熟悉的地方，跟你做最後的告別。”
安潔莉婭默默地凝視着卡洛琳的背影，視線漸漸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
“對不起卡洛琳，我……”
“不要對我道歉，你並有做錯任何的事情。五年前的那場浩劫改變了我們所有人的命運，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雖然沒能達成心愿，但我不會怪罪任何人，也不會後悔。”
安潔莉婭擦了擦有些泛紅的雙眼，認真地向卡洛琳看了過去。
“告訴我，卡洛琳在離開人世的那一剎那，心裡在想些什麼？”
“我沒法確切地說出這個答案，因為我是基於卡洛琳留下的數據而誕生的人工智能，雖然誤差不會高於1%，但無論如何，我也並不是卡洛琳本人。”
“是嗎……”
“不過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卡洛琳是微笑着離開人世的。愛德華茲家族的人，無論面臨什麼樣的事，都會全力以赴，坦然面對，這就是卡洛琳用自己一生去遵循的信條。所以，安潔莉婭……”
卡洛琳轉過頭，對着安潔莉婭揚起了一抹明媚的笑意。
“你也微笑着送我離開吧，如果哭了我會看不起你的。”
安潔莉婭揪緊了自己的裙擺深吸了一口氣，不服輸地對着卡洛琳露出微笑。
“我可是希德萊利斯家族的長女，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不會輸給你的。”
“嗯，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我也就放心了。對了，達里安確實是個好男人，真是可惜啊，如果我還活着，你就做好和我競爭的準備吧。”
“那你一點機會都不會有的。”
“哈哈哈，希望你能把這個自信用在麗絲莉特的身上吧，不過我看好你，因為看得出，達里安對你是很關心的。”
“他都和你說了些什麼？”
“這就是秘密啦，你自己去問他吧。”
卡洛琳狡黠地對着安潔莉婭眨了眨眼睛，而安潔莉婭也注意到卡洛琳的身體正在慢慢變得透明。
“卡洛琳……”
安潔莉婭想再說些話，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卡洛琳輕輕舒了口氣，目光跟着變得柔和了起來。
“真是奇怪啊，明明知道無論是快樂也好，悲傷也好，對我而言都是虛假的情感而已，卻又因此而感覺到一種充實的感覺。”
“嗚……”
“再見了安潔莉婭，雖然我不是真正的卡洛琳，但我知道，她如果還活着，一定會像我一樣，在心裡祈禱着你以後能夠好好活下去。”
卡洛琳的身體化為燦爛的光粒，向著天空飛散開來，安潔莉婭抬起頭，忍耐許久的淚水終於沿着臉頰流了下來。
“怎麼可能微笑着送你離開啊，你這個大笨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