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操場空蕩蕩的觀眾席上,被晨風吹過的灰界卻沒什麼心情去享受那份涼意,就連耳朵里塞着的耳機放出的最喜歡的音樂此刻都無比接近雜音,因為華晝的能力,今天他一如既往的被所有人無視,現在的情況上不上學似乎已經都沒差了,但他還是試圖儘可能的維持住一個熟知的日常來給不斷受到衝擊的心帶來些許安慰,他從未覺得自己這麼喜歡過這裡的一切,何況這裡有他想一直見到的人,可最重要的問題是……

昨天將夕茉帶回那個“秘密基地”后,從失控中恢復過來就立刻消失了的(    )直到他出門都還沒有回歸,現在大概只有夕茉和暮留在了那,戈波洛在確認夕茉的安危后就在巷子的外面找了個旅館住下,華晝則是和自己一同出了門去打探情報,奈束苑還在樓上的房間里,不過她也僅僅是隔着門表示自己完全不清楚(    )的去向,而余伏同樣處於下落不明的狀態。

“唉……”

長久以來不斷趨於混亂的事態在灰界心中積攢的壓力,化作一口深深的嘆息,不但自己本身被捲入了不可理喻的事態,就連所在的這個世界都被說是一個“不正常的循環”,別說思考怎樣回到“正常的世界裡”了,不像是憑着能力或是超強行動力的華晝或者余伏他們那樣鮮明的與這跌宕的現狀抗衡,灰界覺得自己似乎只是在隨波逐流而已。

你不該忘記你在時間盡頭所見之物……

重複的男性低語突然蓋過了嘈雜的樂聲,不斷衝擊着灰界的每一根神經,那聲音像是蘊含著什麼無可逃避的力量似的,讓灰界失去了冷靜的頭腦陣陣作痛。

“不……你到底是誰?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願望還未實現,我的主人啊。

“別說了……!”

叮咚

社交軟件收到消息的提示音將灰界的意識一把拽回了現實,調整好急促的呼吸后,灰界趕忙拿出了裝在褲子口袋裡的手機查看,彷彿這是能夠逃離那低語唯一的辦法似的,無論發來消息的是誰,灰界對他的感激都無以言表。

語音時長一秒

以一個可愛的黑色熊類布偶作為頭像的聯繫人發來了這樣的一條語音消息,當灰界看清他的備註時,心臟都差點穿透胸膛跳了出去。

明繪

鼓起勇氣要到她的賬號其實也就是前幾天的事,可最近發生的種種情況導致灰界什麼都沒來得及跟她聊,而第一條消息居然是由她發起,手忙腳亂的灰界差點將手機掉了下去,抓穩手機以後他才定下心來,用有些顫抖的手指點開了語音。

“在做什麼呢?”

明繪悠揚的聲音從耳機兩邊穿過耳膜,這讓灰界好不容易安定些許的心躍動的更加頻繁,這個時間明繪應該正在教室里上課,但估計又和平常一樣跑到哪裡去玩了吧,這裡還是同樣用語音回複比較……不,老實打字吧。

在操場看風景

何等落寞的五個字,灰界自己都快為隱藏其中的那份孤獨落下眼淚了,明明自己一點都不想因為那麼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像個厭世者一樣坐在這一早上。

又是一個人吧?

“她難道是想來找我……?!不行,雖說知道沒用但果然還是……”

沒有,和朋友在一起呢,不過我一會就準備回教室了,你先回去上課吧。

撒了個意義不明又無比虛假的謊,明明那些朋友已經沒人能認出自己,何談願意一起翹課來這發獃呢,而且灰界比誰都清楚這個星球上沒有誰能強迫明繪去做什麼她不願意做的事,雖說他也知道明繪的實力確實不需要做這種對她來說無意義的事,可要是就這麼讓她來找自己的話多少還是有些不合適吧……

這樣啊,那我去了。

“這次居然這麼聽話嗎!?”

期待落空的失落感瞬間壓低了灰界的腦袋,他沒法否認,自己確實是期待着明繪能夠一如既往,無法預測的否定他然後前來這裡,不過這回答確實也是無法預測啊……

嗯,我知道了。

其實還是很想讓我來找你的吧w

被明繪看穿心思倒不是第一次了,但這次的精準度讓灰界多少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其實也有讀心之類的能力。

沒有啊……你趕緊去吧。

口是心非的回答讓灰界一把扯住自己的頭髮晃了起來,為什麼這種時候不能坦誠的回一句“是的,請快些過來。”之類的話啊!

你知道嗎?其實我會魔法。

不得不說,與她之間的話題關聯度總是在剎那之間被擴大到相差光年級別的程度這件事灰界也早已習慣,只是他沒法做到像明繪看穿自己那樣容易的明白她所說的事情。

什麼魔法?

可以讓你正在思念的人瞬移到你的眼前哦★

帶着些許曖昧的回答讓灰界不禁咽了口唾沫,完全無法否定,此刻他想着的當然是……

……

配合我一下嘛!

好吧……我該做什麼?

來不及思考什麼就答應了下來,即使知道自己接下來大概會被以什麼奇怪的方式戲弄,但灰界還是難以拒絕明繪難得的請求。

現在有帶着耳機嗎?

哎?雖說是帶着……

將左邊的那隻摘下來,然後觀察一下這張動圖有什麼問題。

灰界首先按着指示摘下了左耳的耳機,傳來的圖片是將近十幾秒的錄像,與明繪所用頭像同樣的熊型吉祥物正在大街上發飆,以塞滿棉花的毛絨大棒作為武器無差別“襲擊”他見到的每個路人,而路人們都十分配合的以各種姿態“陣亡”,多麼悲慘的光景,灰界本想為吉祥物可愛的行動和路人們的搞怪反應笑出聲,可看見圖片上明繪的指示他又不得不拿出百分之三百的警覺,難道說其實這是那種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跳出一張鬼臉的圖片……!?

通常來說看見這種圖片的灰界第一件事就是將手機立刻倒置過來,待心中的恐懼緩和些許后再將手機整個重啟,好像這麼干就能有效驅除鑽進手機里的“幽靈”似的,可雖說還沒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但灰界已經忍不住想要遵循自己的危機本能做出那樣的舉動了。

要是沒發現的話她會不會很失落啊……

“畢竟是明繪,因為這樣莫名其妙的小事難過肯定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

並非抱着如此傲慢的想法,灰界只是不想期待着自己的她希望落空,如果這麼做能給一會見面的他們帶來一個不錯的話題的話……!

堅定了自己的意志,灰界抓緊手機看着動圖畫面的每一次切換,可圖片播放到最後,有的也僅僅是熊型吉祥物與人們打鬧的樣子。

“什麼情況……?”

認定是自己漏看了什麼重要部分,灰界將動圖再次播放,從頭開始認真的觀察動圖的每一幀,可就在這時,意外毫無預兆的來臨了。

明明此刻時間還停留在涼爽的清晨,可灰界卻感受到了一陣精確無誤的包覆住他整個左耳耳廓的暖風,但酥癢的感覺並沒有讓他覺得多麼舒適,沒有冷靜這一要素的控制,被壓縮在名為“高度戒備”的盒中的精神此刻被全部彈射出去,同樣如火箭升空般彈射起來的還有灰界的身體,這可能也是他首次發現自己居然有着僅憑手腕就能撐起整個身體的力量吧。

無論怎樣,在階梯狀的觀眾席上飛起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騰空而起卻沒能在落地的時候站穩的灰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如同古時從高處推落,用來阻擋敵軍前進的樹樁一樣,灰界順着觀眾席的層級滾落下去,至少值得慶幸的是他用手護住了重要的身體部分以至於僅僅是有一些地方感到疼痛,停在最後一級階梯的灰界摸着嗡嗡作響的腦袋,看向那個偷襲自己的“幽靈”。

灰界幾秒前才滾過的階梯,明繪正站在上面,用異色的雙瞳看向他並伸出了手,今天她換上了紅色與綠色的美瞳,灰界也伸出了他還在顫抖的手握住明繪被她一把拉起,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對視着,直到明繪毫不遮掩的笑聲打破了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這真的是……抱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麼……在這?”

覺得全身無處不在疼痛的灰界說話的聲音也小了很多,就算是現在他也完全沒法將那股不自然的暖風和突然出現的明繪聯繫在一起。

難道說她真的會魔法……?

“哎呀……灰界也太弱了點吧,稍微吹了口氣都能嚇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見鬼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需要用手捂住肚子的明繪儘力收斂起自己的笑意揭開了謎底,這時灰界遲鈍的思考迴路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步入了陷阱,原來從最開始的那句在做什麼開始,貓一般敏捷的明繪就已經悄無聲息的接近了他,靜默着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而忙於回復消息的灰界卻對此沒有絲毫察覺。

“畢竟灰界看起來實在是太沒有防備了嘛,本來只是想很平常的讓你注意到我來了,但仔細一想怎麼能這麼便宜只顧着看手機的你呢,於是回過神來就已經……”

看着呆立在原地的灰界,明繪的異色雙瞳顯得有些難堪。

“生氣了?”

“怎麼會,只是有點……沒料到。”

灰界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後腦勺,也不自禁笑了出來,而明繪也見狀也立刻取回了不久前的歡脫。

“也是呢,不過摔的這麼慘肯定是沒法去上課了吧?今天就一起去玩一天吧!”

明媚的陽光之下,明繪的笑容如同比那日光更加燦爛的光芒照進了灰界的心中,讓他暫時忘卻了不久前的苦惱,等明繪跳下階梯后就立刻跟了上去。

“正常來說應該先去醫務室吧!?而且我說啊……好學生偶爾也得自覺點才行吧。”

“別管了嘛,那種事根本無所謂的,灰界好不容易打算墮落了,我怎麼能浪費這麼好的機會。”

“什麼叫墮落啊???我這是,嗯……總之有比較深刻的原因。”

“哎哎……說起來魔法成功了嗎……?”

“我……嗯……算是吧。”

最後的一句話小聲到灰界自己都沒怎麼聽清,兩人的背影在空曠的操場上被日光不斷拉長,沉浸在這美好到有些不現實的時光之中,灰界也沒能聽見耳邊再次響起的低語。

這正是開始的預兆,我的主人啊,一切都將會再次……